跟我们最近的草
2016-05-14孙君飞
孙君飞
牛吃的草只跟牛近,兔子吃的草只跟兔子近,鱼儿吃的草只跟鱼儿近,好玩的草才跟孩子们近。
有一种草,我们叫“酸酒缸”,书上叫“酢浆草”。童话中说,猫儿吃酢浆草,会隐身。第一次尝酢浆草,捉迷藏的伙伴照旧找到我,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不是猫儿!却酸得我腮帮子一直疼,一直疼。我开始喜欢有事没事嚼一片酢浆草在嘴里玩,于是渐渐爱上了吃醋。
酢浆草叶片呈倒心形,开金黄花儿,让人很容易发现。我们在夜晚盖上被子,酢浆草则收拢起叶片,跟人一样天一黑就睡觉和做梦。
我认为酢浆草最好玩的是,等到果实成熟,轻轻地触碰外壳,细小的种子便紧张而淘气地迸出去,散落一地。我常常一次接一次地触碰,接连不断地触碰,享受恶作剧般的快感,也体验着自然界小小的神秘。其实,这是在帮酢浆草传播种子呢,但我不需要它们说谢谢——爱美的女孩用桃汁染指甲,会朝里面加入酢浆草,染出非常漂亮、醒目的指甲,不知道她们会不会道谢呢。
我还吃过白茅花穗嫩嫩的芯,嚼起来有淡淡的甜味。
长在野地的蛇莓和蒲公英同样能吃。据说蛇莓匍匐的地方经常有蛇出没,蛇也爱吃蛇莓。我们采摘圆乎乎的红蛇莓,感觉在跟蛇争抢美食,非常刺激。后来,我知道蛇莓吃多了会腹痛,大人们才这样吓唬我们。
蒲公英叶丛中心的花苞吃起来,在清香中含着一种草药的苦味。苦味不是坏事情,会令味道显得更加深沉悠远,犹如后来喝到的咖啡,苦的回味反而使咖啡更加好喝。蒲公英的种子在变蓬松的时候最好玩。“呼”一声,用力吹,众多白色小伞飘散向天空,翩翩起舞;风越大,种子重新安家的地方就越远。望着蒲公英的孩子们都消逝不见,我安静地待在原地,欢欣中突然袭来一阵忧伤……
我们会分开问荆(节节草)的茎节,再拼接起来,看谁接得最高。
露天演课本剧的时候,扮演大灰狼的伙伴缺少毛茸茸的长尾巴怎么办?就地取材,折一根狼尾草安到屁股后面就成。
美洲商陆的果实像紫葡萄串,但不能吃,会中毒。我们摘下它们,拿到纸上、墙壁上和人家的衣服后面画画或者写字。我用商陆果实的颜料,在一个“叛徒”的背后画过一只小乌龟,结果赔了人家一件衣服,因为小乌龟怎么洗也洗不掉。
果实长着钩状刺的苍耳,更是玩耍时的好“武器”。我曾经将五六枚苍耳投掷到一个女孩的长头发上。她越揉越难摘掉,结果气得哭起来。我却笑着跑开,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后来,我在《诗经》里读到“采采卷耳,不盈顷筐”的诗句,便记起这个我捉弄过的女孩,很想很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发稿/庄眉舒
插图/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