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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诗的知音

2016-05-14蔡猜

青春 2016年6期
关键词:策兰李德知音

十几年前的某个夜晚,长岛在一个朋友的画室组织了一场诗歌朗诵。为了要去参加那个朗诵会,我还特意去买了一条格子尼的裙子。所有人我都不认识,我只是一个听众,一个文字的崇拜者。当然,我是带了好奇心去的,想看看现实中的诗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长岛请来了江南一带的诗人和苏州电视台的一些主持人。那些整天都光鲜出现在屏幕上的主持人,都谦卑地称那些诗人为老师。每一个主持人在读完一首诗歌之后,诗人们都会上前对他们说声谢谢,或者说谢谢你读我的诗。

想来,我喜欢这种平和里的尊严。所以,一直坚持对文字保持本真和尊敬。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听到了来自东北诗人李德武的诗歌,这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把文字揉捏得那么慢,那么细致。当时只记得,他并没有定居苏州,在离苏州不远的镇江。普通话讲得比别人更精准一些。诗会结束,我就独自开摩托回了家。因此,对于李德武最远的记忆,就这么多。后来,陆续从别人嘴里听到,从报纸上看到这个名字,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再见。

今年夏天起,李德武的名字频频出现在朋友圈,他的《寻找诗的知音》的众筹方案,得到了各方人士的支持。那些支持他的人里面,有我交往多年的朋友,更是诗人李德武的朋友。而在这众多的支持者中,一批修禅修佛的人,也出现其中。更多的是搞艺术和跟艺术搭界的一群人。他们中有画家,有戏曲表演人士,也有许多教师和商人。2015年的苏州城,似乎因为李德武的众筹,而更具诗意。

没有究其开始的缘由,我只是细细品读了诗人在众筹方案中的自述。

诗人在第一节谈到,出生后连续哭了四十天,这样无休止的哭泣,似乎已暗示了,他对东北的抗拒。他的母亲一定无法猜想到,诗人在成年之后就将迅速地离开这个苦寒之地,他要去寻找内心深处的故乡。诗人含蓄地说到,他的诗歌情怀是先天的。没有展开这个意象,也是照顾当下的人们,只怕说多了,会令人止步不前。

诗歌于诗人,像血液一样,充盈着他整个青春时期的岁月。他大量阅读国外的经典,汲取来自那些生命的智慧,从而打开他自己。

大量的阅读,大量的书写。累积了一定数量的文字后,他也曾自费出过一本诗集名为《窒息的钟》。诗歌出版后,并没有广泛推广。在这片被饥饿折磨久了的土地上,文字是边缘产物,只有少数一些人,会养成每天阅读文字的习惯。由于长期的物质匮乏,人们把精神需要的东西搁置得久了些。正是由于没有精神的滋润,人们在获得了大量的金钱和物质后,并没有获得更多的快乐。

或许,正因为如此,李德武的寻找诗的知音,来到人们面前,便如甘饴般恰到好处。

诗人用诗歌的语言,缓缓叙述着自己的生平。当然,并没有太多大风大浪,奇遇或险境。他叙述的只是生活,那生活如同你我,朴实真挚。他只是在人群中保持着的自性,看风吹,看千年的古城怎么对待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幸好,古城有好友,有着对诗歌无条件热爱的几个朋友。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苏州诗人小海。从他们各自的文字里,可以看出,两个人的情感,平淡里保持着关怀。

阅读李德武的诗歌时,我经常会看到关于黑暗和疼痛的意象。诗人的敏感、善良,使得他不能把眼神离开苦难,离开追究苦难根源的那股动力。他听到一个诗人自杀,他看到了畜生的饥饿,他怀念消失的糖果店。他说他行走在世俗的路上,他说他想走得慢一点。阅读这样的诗歌,从来都需要一颗强壮的内心。否则,一不小心,你就会跟着诗人跌进哀伤。似乎每一个诗人,都被老天赋于一种战斗的力量,他们的直觉总偏向于弱者,偏向于需要帮助的人群和生命。

李德武,自然也是这样一个生命。

能写下那些蕴含着力量文字的生命,并不是说不懂得温柔和美好。因为他比别人更懂得温和美好,多么来之不易,而力量是保护美好的最佳方式。

美好距离脆弱很近,需要更多呵护才能得以保鲜。所以,诗人以一贯的方式,用文字来温润那些生命里的美好,辩证地思考那些闯入他思绪的意象。他开始写夜晚的湖提,写晚霞,写大雁塔,写一切生活中出现过的物品和境物。他把对它们从前的忽视推开,让它们强势进入他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走着,写着,诗人的文字却越发慢了,短了,简白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对生活的热爱。是的,他依旧热爱着生命和生活。我用猜测来臆想,他从冰寒的东北,迁徙至江南,是为了寻找到文字的源头和力量,而这种力量,总跟他躲着藏着,也时而露出行踪,让他可以继续向前。

因此,他不停地行走在江南这片土地上,寻找着可以治愈他的那些生活方式。最终,他皈依了佛,皈依在济群法师门下,当了居士。但这并不代表他把生活这回事,马上丢弃和忽略。在我的理解,皈依只是让自己的心可以真正地走出自己,走出家,走出国,甚至走出眼下所居住的星球。然而,走出也并不完全是结局,走出是为了更好的回归。回到家,回到自己的内心,以此而获得安宁。

我和李德武一样喜欢欧洲诗人保罗·策兰。我喜欢保罗·策兰,是因为他自杀那年我出生在东方,还有一件巧合的事是他投河自尽,我出生于苏州郊外的一条小河上。在读完保罗·策兰的诗歌时,我会疼痛不已。似乎西方那条承载着诗人疼痛的河流,就是我出生的那条小河。

李德武说,保罗·策兰将苦难展示为苦难本身,集中营所展示的黑暗,是人赐,而非神赐。《死亡赋格曲》以惊魂未定的语速揭示了纳粹灭绝人性的残忍,“死亡的黑牛奶”,我们昨天在喝,今天仍然在喝。这样的参悟,正好与佛学契合。诗人李德武,只是在用中国的方式呼喊着,保罗·策兰心灵上的伤痕,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而是我们所有人的。

呼喊人们看到伤痛,是为了阻止人们遭遇伤痛。诗人总会很快地回到原初,他一次次往返,一次次地说服自己,风依旧可以轻轻地拂过来,花还会在春天开放。说到底,诗人就是那个折了翅膀,想要护卫全部生命的天使。诗歌是他自己的安慰,同时也安慰你我这样不同的生命。

李德武诗集众筹中期,我曾在简尼家遇见诗人。那天,我近距离听他朗诵自己的诗歌。浑厚的嗓音,把一个个文字含热之后再吐出来。听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份来自文字的美好,那天,我把音频发到一个读诗群里,一个平时不怎么接触文字的人,也连连感叹,听他读诗是一种享受。我想,这就是诗歌的价值,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会因为文字和语调而感动,而这种感动背后,才是文字的真正力量。

半年多时间,李德武的诗集众筹成功,他的知音遍布大江南北,甚至有海外的朋友介入众筹。而他,依旧奔走在苏州这片土地的各个角落,他去给他的知音们赠送诗集,他去给他们的知音们朗诵诗歌,只为了给他们带去那一点点来自诗歌的美好。无论,你是否从中得益,他说,只要他这么做就够了。

上月,寒流已至苏州,我去肯达看展和诗人,我只猜测,诗人会在那里,我能遇上他,买一套他出的新诗集。还没等我看完那个雕塑展,诗人就不期而来,他洪亮的声音,与那些熟识的人,一一问候。然后,就跑到一角开始在自己的诗集上签名,这些书都将快递出去,去往任何一个知音的手上。

诗人赠我一套诗集,分别写下蔡猜没有秘密,欢喜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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