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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如儿童,顽固似老混蛋

2016-05-14朱白

青春 2016年6期
关键词:杨波公号微信

朱白

杨波2007年从上海回到广州,也是在那一年我们认识。

之所以说“回”到广州,是因为杨波原来就在广州,更早一点的时候他创办《朋克时代》《盛世摇滚》《自由音乐》皆在广州。当时我们在李红旗的片场第一次见面,他也曾经主演过李红旗的电影《黄金周》,李红旗那时在广州拍短片,演员包括先锋音乐家小河和一位职业演员李易祥,当时客居广州的曹寇也客串了一个角色。

目睹李红旗拍了几场戏,其中有杨波客串的保险推销员,杨波拍完了自己的戏份后过来聊天,他得意地说,红旗说我刚才演得过于有表演腔了,让我再放松点。杨波嘿嘿地笑着,他的意思是,自己刚才的言行竟然表演腔太重,说的他好像科班出身的一样。

因为我一直在一家周刊工作,杨波言谈中流露了不少他对明星八卦感兴趣的意思,所以我就约他给我们写写专栏。当时我没跟他说,从1998年,他在做《音乐天堂》和后来的《自由音乐》开始,我就是他的读者,我觉得,他来写娱乐专栏肯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娱乐专栏。

后来杨波总是找我和曹寇喝酒,当然,我总是喝得很少,因为我不会喝,而他和曹寇总是喝的很多。有一次,我正在上班,接到杨波的电话,他问我回家没,我说快了,他说你回去后看看曹寇喝得怎么样?(当时我和曹寇一起租住在五羊新城)我说,你舌头都大了,你俩肯定没少喝。杨波就又得意地笑了,他说,今天曹寇被我喝倒了,我也喝得很好。等我回去后,在家里发现了一个钥匙包,一个很精致的钥匙包,像是女人的,此时曹寇已经人事不省,我就打电话问杨波是不是他落下的,结果他正在为丢了钥匙包而懊恼。

我记得刚认识杨波的时候,他的腿上戴着一副石膏,拄着拐杖,夜里见到他还是在举起酒杯不停地喝酒。当时觉得这个人像个战士,喝酒的战士,有点即便负伤了也不下火线的意思。我记得关于杨波的骨折有两种说法,一是说他酒后去草丛里尿尿,不小心一脚踩在土坑里,脚面或者小腿骨折了;另一种说法是他夜里跟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爬白云山,在一条野路上嘿嘿嘿,然后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开始时,出于戏谑和好笑,我总是觉得后一种说法是真的,后来真正了解杨波之后,坚信二选一的话只有前一种才可能是真的。

杨波喜欢开别人的玩笑,但其实他更喜欢开自己的玩笑。比如我说他皮薄肉嫩一定用了很多奢侈的护肤品,他就真的跟一个我们都认识的女孩以姐妹相称,还当着我的面跟人家小姑娘探讨护肤养颜的方法;朋友有人说他太娘,他就在家和一个设计师朋友穿戴上自己老婆的服饰拍照留念,然后会让其他朋友看那些照片。这些行为的效果都是一致的,就是不惜代价带给大家笑料。

很多人看了杨波的文章会觉得这个人一定不好交往,很严肃,会骂人,甚至会很强悍的与人交恶。杨波的文章,确实可以用强悍和凶猛来形容,这个多年未变,虽然他也很幽默,甚至写起娱乐文章可以绕来绕去最后给你一个相当反动的结论时你也会觉得很受用,但他那些观点从来都是血淋淋的,直面人生的残酷和冷峻,从来不会让读者有过“舒服”的感受。但其实,杨波生活中与形容他文章的很多词都是相反的。我跟姑娘介绍杨波时,说他是暖男,这有点开玩笑,但杨波某些时候的确温柔温暖。他会动情,会流泪,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容易爆发感性的一面。

可是另一方面,杨波这么多年来,确实与人交恶无数。这里面包括跟他多年的朋友,也有素未谋面的所谓工作关系上的人。记得有次我和杨波去杭州,有个他多年的老朋友找他吃饭,而杨波就是不肯去。原因是那人已经德高望重,且在我们恶心的方向上越走越远。他的决绝在我看来,既是如儿童般初心,也如老混蛋一般顽固不化。至于杨波给老朋友写的评论、乐评中充满了在外人看来尽是敌意的批评,就更数不胜数。我问过杨波,陆晨(“顶马”主唱)这样的朋友寄给你唱片你怎么也能骂得出口?杨波说,之所以成为朋友,是因为音乐,因为审美,而当你觉得不好的时候如果不说出来,这朋友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因为你说了真话就伤害了朋友,那这种朋友的根基也就不可靠的。大意如此。这让我觉得杨波的眼里揉不了任何沙子。

与人交“恶”,而不是与人为善,文人相“轻”,而不是互相抬轿吹捧,这些在我看来才是最为珍贵的品质。在眼下中国,你能看到太多的所谓交际学在推动事态发展,我们看到的很多文艺作品、欣赏到的很多美,被“交际学”镀上了一层猥琐肮脏的膜,而这才是丑陋本身和阻碍我们审美的最大障碍。不是要刻意反对这些,而是应该随时对之报以鄙视。

杨波不是每每都是对的,甚至也有让我看不上和反对的时候,但我愿意在任何时候都站在杨波这一边。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真理,而是他判断事物的方式方法不会骗人。杨波的赤诚和无邪,既让很多人和事显得粗鄙,也在这个日益肮脏、执迷于堕落和腐朽的世界里,如同金子般弥足珍贵。倘若有一天杨波站在我的对面唾弃我,那也一定我有了问题。

杨波有时也会跟我抱怨,比如哪个编辑又毙了他的稿子,或者曾经合作很久的编辑跟他说以后不再约稿了。我的理解是,一来杨波很难去跟这个世界妥协,更不会用一些大家司空见惯的方式来打交道或者来维系某种关系,他像是一个只知道采用本能的小孩,虽然也会微笑,但眼里不揉沙子的劲头确实人间罕见。二来,在眼下的这个世界上,包括主流媒体的编辑、号称自己做的是文艺而不是纯粹商业的书商、不像是文字工作者更像是人力资源部干事的组稿编辑等专业人员的素质和水准江河日下,他们不但没有了基本的认知和学养,连起码的尊重和对自己职业的了解都不具备了,而且这种缺失在大家看来越来越是一件正常的事,他们不在乎,跟他们有关系的作者、主编也不在乎。所以,越来越变成认真作文、只专注在自己专业范围内的作家,就会遭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当然,对于大多数的恶意来说,他们并不在乎,他们还会觉得自己挺善良的,且还又油滑了得地处理了一桩又一桩的生意。

杨波文章的观点虽然常常是决绝和充满血淋淋残酷的,但他却是在生活上相当入世的。比如我会跟他抱怨,其实自己并不喜欢写这些东西,只是因为有稿费,且从事起来又非常简单,属于好挣的钱,而他则会告诉我,他本来也是喜欢写的,包括他现在所写的所有东西,并不是仅仅因为有稿费这种肤浅的回报,他自己是有话要说。我能理解他的有话要说,以及写的时候的乐趣,但是我仍觉得这是一个无聊的差事,就跟我们每天上班一样,所有的工作都是浪费时间,不存在有价值和没有价值的区别,只要是给你钱的差事,就一定是麻烦你、让你烦的。

有一阵子杨波被退稿子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他会发给我编辑的退稿信或者聊天记录看,以至于我都觉得是他出了什么问题,不可能仅仅是尺度或者写作技巧上的问题。而此时,我也产生了一股浓浓的恨意在心头,我总是觉得这世界越发地糟糕了,而且是糟透了,处处充满了恶心的事物,它们聚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发出浓郁的臭味……

杨波作为媒体人,相当敏锐,从他最开始做《自由音乐》时就是,不但踩准了市场的节奏,还用相当合乎时代气场的形式,虏获了年轻人的芳心。2013年,他跟我说想做一个微信公号。我当时觉得公号这个形式也不怎么样啊,凭什么就能长期做下去和吸引读者呢?可能直到今天,我也觉得这么个破玩意怎么就能取代传统媒体呢?形式是这么个形式,可内容上全部击毁了传统媒体数百年塑造的体量和模样,这在我看来仍然不可思议。这是我的短见,而杨波当时已经先知先觉地看到微信公号这种玩意的优势和生命性。

杨波是我们微信公号发起者,也是召集人,他用目光锁定了曹寇、李红旗、旋覆、陆晨、和小宇等人,用每人每周发一篇自定内容的形式来组成这个“公社”的集体。经过简单的商量,杨波提议的“反常”被定为公号的名称,而许多东西当时也确实没来得及想清楚,但好像受到了这个名字的召唤,几个不同的人,所写所发的东西,越来越像是这个公号下的东西。杨波当时制定的所谓规则就是,互不干涉,互不商量,每个人就是自己,不用迁就和互相同意,鼓励和协商也都不必。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只有一个没什么人会用公共邮箱,彼此之间没有联系,没有交流,按照固定的节奏,每个人到时候自己登陆网页发上一篇东西。最多就是作为召集人,杨波会跟个人打个电话,但据我所知,他也不会对任何人有过内容上的干涉和意见。

两年多的时间,“反常”现在固定成员变成了杨波、曹寇、赵志明和我。有人问过,以“反常”的粉丝数量和品质来说,为什么不见广告之类的合作?大家以为这是“反常”的姿态或者高逼格的自我要求。其实,我也挺纳闷。有天我特意在微信公号的后台详细地看了大家的留言,当看到有人问到“商务合作,请问你们的联系方式?”字样时,便会看到一条关键词的自动回复,回复的内容是一篇杨波的文章:《你有没有跟你的××斗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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