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安派到竟陵派趣味取向的演变
2016-05-14王美云
内容摘要:公安派与竟陵派都是明末张扬个性、思想解放的重要文学力量,且二者构成衔接作用。竟陵派力图纠正公安派末流的弊端,也形成了自我独特的审美趣味。公安派的趣味包括性情之趣和俚俗之趣,而竟陵派力图纠正其对古典诗歌的态度,成员心系当时的社会矛盾,使诗文内容更充实与深厚,但在理论与实际创作中出现了不一致,走上了艰涩隐晦的文学末流。而这自立门户的创举更可见公安派对其“真”与“趣”的渗透程度。
关键词:公安派 竟陵派 文学接受 趣
“一端通向雅趣,一端通向俗趣。”[1]P398两者都深化了公安派的性灵说,丰富了山水诗中高尚的雅趣与俚俗的真趣。“自若辈之论出……然又往往溺于偏崎之私说。”[2]P3这使袁中道在矫七子蹈袭古人而标举“独抒性灵”上更显深刻,“指公安派,特别是竟陵派,”[2]P11也促进了竟陵派的审美趣味的形成。万历后期,以钟惺、谭元春等为代表的竟陵派轰动及影响了明末甚至清初的文坛。他们都来自于湖北竟陵,在主性情的基础上从“浅薄俚俗”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幽深孤峭”。
一.竟陵派对“趣”的批判态度
钟惺说:“今之选东坡文者多矣……可乎哉?”[3]卷一六竟陵派从东坡文的选本情况谈及自身对“趣”的看法,也流露出他对“趣”的不屑一顾,认为“趣”在圣贤、豪杰之人身上的作用不大,这也可见他们追求的创作态度为严肃与认真,甚至字斟句酌到追求与语新奇深,语言上也渐渐形成艰涩隐晦的风格。谭元春的《袁中郎先生续集序》也体现了对“趣”的否定,这也看出竟陵派对“趣”的鄙夷与轻视,这也不难理解后面的“幽峭孤深”了。
对“趣”的否定却不能遮住竟陵派对公安派“真”的吸纳,他们敢于自立门派,建立自身的独创性,这本是“真”对文风及行为上的渗入。于万历二十八年时,钟惺在《《王稚恭兄弟》指出“真中晚实胜假初盛”,也强调了“真”,在公安派主张性情至真的基础上,追求内容上的真实与饱满,这也可从竟陵派与社会恶势力相斗争中看出来。
早年受公安派的影响,周圣凯的诗文被中道评为“抒自性灵,清新有致”[4](卷十),而他与谭元春、林古度等有密切交往。“有一肚皮的报国之志”[5](卷二十七)渐渐和政治有关联是与公安派的区别。竟陵派深受复社政治思想的影响是动乱环境下的产物,对竟陵派诋毁的有:吴伟业、侯方域、黄宗羲、陈子龙、钱谦益等,认为其诗风总体上与复社张扬的风雅思想不合,且崇祯后期,竟陵派的文学思想与创作倾向和时代精神相悖。“但竟陵派对复社的政治主张和思想情趣是认同的、接纳的,”[6]大部分竟陵派作家加入复社士人运动,激烈的政治斗争也促进了诗风的演变,如《魏忠贤祠废基傍为五人墓歌》、《五人墓碑记》等,控诉阉党势力的恶与人民不畏强暴的奋力抗争,是极具社会责任感的义士赞歌。
对真实事件的饱蘸感情的笔墨,也“说出诗品诗弊……此道”[7](卷十一)。可见即便对“趣”持否定态度,但也建立在公安派强调的“真”的基础上。竟陵派在接受公安派的“性灵说”前提下,对公安派的末流之弊进行有力的摸索。“眼见……着眼”。[8]P558这也凸显了钟惺对公安派末流之弊端的极度担忧与反思。“而且……出现是问题”[9],对拟古问题处理上的不恰当也是公安派的弊病,也促进了竟陵派进一步的开拓。李梦阳、何景明为首的前七子,李攀龙、王世贞为首的后七子,将创作的拟古主义发展到更加荒谬。反对拟古与形式主义的公安派成功地打击了前七子的复古,却忽视了对传统文化的继承。
二.“俚俗”与“深厚”的分道扬镳
竟陵派否定了公安三袁为文尚趣,更是降低了性灵说的妙用,他们也尝试了自我独创,排除公安派“浅陋俚俗”的诟病,立足于勤奋学习古文的“厚”,这份深厚看似很稳重,也在“深厚”上打上了独特的烙印。
袁中道在《蔡不瑕诗序》中提及“诗……趋于俚矣”。袁中道纠正了公安派对唐诗的态度,也指出了公安派的弊端在于俚俗与浅露,并不重视继承和发扬我国古典诗歌的优秀传统,以自我为中心地走向了俗的极端——险僻俚俗。“王李既兴……其然岂其然乎?”[10]P567及“诗至钟谭诸人,衰极矣”。公安派的消极影响在后期的文坛上清晰可见,使竟陵派趋于“僻涩”,但在吸收的同时也开始个性的自我摸索。
谭元春在《谭友夏合集》的《诗归序》中提到“与钟子……期在必厚”不仅强调了独抒性灵,更主张在彰显情志与抒发感情。而“厚”与公安派末端中的“俚俗”构成了鲜明对比。钟惺曰:“夫诗,以静好肉厚为教者也。”[3](卷十七)并且谭元春也表明“与钟子曰为古学,冥心放怀,期在必厚”[5](卷二十二)。这就要求诗人在古学积累的基础上,同时心怀开阔,以灵心致厚。故“挟灵气者多读古书”[11]P239这也看出竟陵派强调多读古书与借鉴古人精神,再借助自身知识与性情来调和自我及文风,另一方面指诗歌本身所追求的气象与风格要深厚圆润,故立志于“融合诸长,独成一是”[12]附录1。
“竟陵派……岂复更有剩义?”[13]P362“古称名师风流……其趣不亦远乎……可以垂文。”[17](卷十七)这也看出竟陵派对“名士风流”与独居的态度,明显似苦行僧的自我修行,追求幽深孤峭之景与心境,这也突出了竟陵派将性情更真实与深厚,让神明更神秘。
三.独具一格的“鬼趣”——幽深孤峭
竟陵派在公安派的基础上,力图让个人性情与古人精神及文化相融合,使得性情与文风更真实敦厚,但在自我探寻的路上走上文风的另一种偏颇——幽深孤峭。
诗人钱谦益指竟陵派“另立深幽孤峭之宗”,突出其孤僻晦涩而形成的“鬼趣”。“如木客之清吟……而国运从之。”[10]P571他评价刘侗“幺弦侧调,惟以纤诡相矜”[14](卷七七)。同样,纪昀也表明“明之末年,士风佻,伪体作。竟陵、公安以诡俊纤巧之词,递相唱导。纪昀也肯定二者的地位,他点明“胚胎于《世说新语》、《水经注》……不容殁也”,这也表明竟陵派在公安派的基础上,其幽深孤僻、清寒冷峻的风格很显著。
但幽深孤峭是建立在性灵之趣与清新浅显的基础上,深入地散发着真实的性情之趣。明人陆云龙指出“作者……还于自然”这也表明了钟惺在创作上注重字斟句酌与锤炼文笔,在文学风格上崇尚自然简单与清新脱俗,排斥拟古与浅俗,讲究诗歌的灵气与意境。这样独具风格的文学主张也彰显了诗歌的艺术性,也是建立在公安三袁“独抒性灵”基础上的个性开拓,体现竟陵派真实至上与灵心慧识的诗趣。
在表达个人性情的基础上,风格上陷入“幽”与“寒”的“竟陵体”[15]。其中《诗归》一书是“古逸”到唐诗的选本,为钟惺和谭元春共同编著,曾“纸贵一时”,这不仅可见竟陵派在当时巨大的影响力,也创造出带有个性色彩的点评本,给人冷清萧瑟之感,看上去深奥怪癖,实则过于求新求奇,追求字意上的深奥,风格上太隐蔽晦涩,令读者难于理解。这更加可见他们渴望凸出自身的孤怀,渐渐形成了“幽深孤峭”。“其实这是他们用幽深孤峭来消极地避世,追求道家清静无为的生活,他们想用这样的方式来烘托他们的耿介孤独的个人性情。”[16]但有学者认为“竟陵派……开创新局面的重负。”[17]所以竟陵派是在公安派性灵基础上的个性化拓展。
从公安派的俗趣与真趣至竟陵派的幽深孤僻,在独抒性灵的同时,即便风格出现了偏颇,但也因学养慢慢形成了自己的诗歌道路,这样的发展与开拓不仅启迪着后人对诗趣的探讨,展现了诗人们的独立精神与对不同诗歌风格敢于挑战与进取,也值得今人深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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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谭元春.谭元春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P239.九峰静业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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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
[14](清)永瑢.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6:卷七七.
[15]近三十年竟陵派研究综述,其中众多学者如王恺、邬国平等学者对竟陵派创作风格存有争议,但“幽深孤峭”是其研究基础.
[16]陈小英.重情求真——竟陵派文学思想的进步色彩[J].福建论坛,2010年专刊.
[17]孙之梅.贵趣、兵象——钱谦益论竟陵派[J].内蒙古师范大学,1997.1.
(作者介绍:王美云,闽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