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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绘画的艺术语言表现

2016-05-14窦慧菊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16年7期
关键词:传统绘画艺术语言音乐

摘 要:音乐与绘画作品中所传达出的思想与情感都能够把观者置于一种特殊的艺术情感空间中。尽管绘画是诉诸视觉的空间艺术,音乐是诉诸听觉的时间艺术,但是,音乐与绘画两种不同的艺术语言却能塑造出殊途同归的艺术意蕴,同样也都体现出具有中国特有的文化内涵与艺术的内在情感与意境。每个门类艺术都有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作为艺术作品形式的基本构成要素,乐、画二者所构成艺术作品的艺术语言不尽相同,但正是这不同的艺术语言却又隐隐道出二者在思想与情感表现中的相合之处,此为中国文化艺术思想之精髓妙处。

关键词:传统绘画;音乐;情感;艺术语言

艺术语言作为呈现艺术作品的一个方式,融合了艺术家的思想与情感,从而体现一个时代的风貌溯源,亦是探究历史发展的一个重要的因素。“艺术语言是指在各种艺术门类的创作中所使用的符号体系,它是艺术家的艺术构思得以生成和作品得以产生的物质化媒介。不同的艺术门类,有着面目各异的艺术语言序列,即便是同一艺术门类,也因艺术家的个性差异而呈现出不尽相同的艺术语言[1]。”乐、画作品是由不同的艺术语言组成的,不同的艺术语言也造就了不同的表现形式,从而产生不同的审美方式与审美体验。倘若将艺术语言本身的抽象性反馈为实体的物质性,那么作品所在的符号系统成为架构艺术作品结构的语言,艺术结构的表现成为诠释艺术作品内容的语言,结构的架构不仅是在形式上还包括内在情感的架构,而对艺术作品的鉴赏本身就是一种艺术语言的传递,这种语言作品实体形象为桥梁连接了主客体之间的内在情感与思想交流。

中国传统绘画是中国艺术史上不可缺少的角色。自原始时期至明清时期,传统绘画发展的历史精彩纷呈,属于它的文化内涵和艺术特点归集在这份“传统”的时空之中。与绘画相伴发展的各种画论典籍与美学思想也层出不穷,从“五色令人目盲”(《老子》)、“形体、色、理、以目异”(《荀子·正名》)、“图画天地,品类群生”(《文选·鲁灵光殿赋》)到顾恺之“传神写照”、谢赫“六法”、郭熙“三远”等,这些思想论断直接影响了中国传统绘画的发展走向。意、象、情、景,形、神、气、韵这些范畴成为中国古代文人画家无论是在艺术创作方面还是艺术审美品评方面都占据重要的地位。中国绘画特点与美学思想在很多方面与中国传统音乐也有相通之处,陶渊明“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则表现出对弦外之音的追求,正是得意忘象、得象忘言的体现。虽然乐、画的艺术语言、艺术表现的很多方面有其异处,但是在文化内蕴与艺术审美上依和着中国的文化精神特点却又有很多相同之处,艺术殊途却又同归。

音乐与绘画作品中所营造的氛围是情感与思想的扩展,绘画以视觉方式引领观者进入画面中品味意境,线条、形状、色彩、色调等作为绘画的艺术语言,构成绘画形象的呈现,成为与观者直面相对的作品内容。亚里士多德在《诗学》谈道:“史诗和悲剧、喜剧和酒神颂以及大部分双管萧乐和竖琴乐——这一切实际上是模仿,只有三点差别,即摹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取的对象不同,所采的方式不同[2]。”绘画发展至今,作为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与人类精神与情感有密切的联系,作为一种表达人们精神观念的符号系统,绘画最终所呈现的图像形式通过视觉进行交流传递,并以各类符号的变化来丰富画面感,如线条的长短、粗细,色彩的浓淡、薄厚等方式,色彩、线条等艺术语言则成为促使人们感觉画面内涵的重要元素。相对来说,音乐则是以合理组织乐音、旋律、节拍、速度等艺术语言,进行音乐形象的表现,正是由于艺术语言的差异性,音乐作品对于乐曲的形式、段落旋律的起承转合,以及音乐情感的表现是以听觉形式被传递接收。

组成艺术品形象的艺术符号,对于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来说,都是不可忽视的,在音乐与绘画的艺术表现中,不同的艺术语言形成了不同的艺术符号系统,而这套符号系统正是文化系统知识的反映。符号的识别与掌握能力会影响人们的创作、鉴赏能力、文化素养等,比如,古琴演奏家和一个不通音律的人看《广陵散》的减字谱,在古琴演奏家眼里这份曲谱上的音律曲调是艺术、是文化、是有内涵的情感表现,有无上的音乐价值;而在不通音律的人眼里这曲谱则是不知所云的一张纸。对自己不懂的东西(艺术或者其他学科门类)只能表明你掌握的符号品种、符号能力和别人不一样,而具有相同或者相近的符号使用经历的人在沟通时也会更加清楚明确地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表达什么。在观看画展时,学过绘画的人与没有绘画经历的人对绘画作品的理解程度与观感角度是不同的。使用某种符号的熟练程度、水平和特色也反映了人们在所处艺术领域的能力高低。艺术语言需要符号的支撑来凸显作为艺术作品表现内容的一种有力的方式,同时,符号体系所组构的艺术语言在表现艺术作品形象的同时,其本身也构成了相应领域的文化系统,即,如果说那些有特定意义的简化符号形式是从所属的实际功能意义中归纳出来的话,其中的历史文化与思想便已经沉积于被演变的符号形式之中。

由于生产力落后,早期的绘画主要出现在陶器装饰中以及岩画、地画,绘画新石器时代。绘制陶器所用的颜料以及工具十分匮乏,彩陶主要用赤铁矿粉和氧化锰作颜料,以类似毛笔的工具在陶坯表面绘制,由于陶器作为主要的生活用品,彩陶上的纹样常以鱼、鸟、虫、蛙等与先民生活相关的形象为主,如仰韶文化的代表《鹳鱼石斧纹彩陶缸》。随着时代的发展,绘画的工具以及材料也愈加丰富,绢、墨、毛笔、颜料、纸成为中国传统绘画的常用材料。绘画工具的选择影响到中国绘画形式的表现,画中的线与色彩的平涂以至后来的水墨成为中国绘画中的显著特点。绘画工具材料由于制作工艺或选材的差异产生不同的使用效果,比如绘画中毛笔所用的毛以及做工不一会产生不同的质量。绘画工具材料与中国传统绘画从某种程度来说是互依互倚的关系,这在乐器与器乐演奏关系上也是这样。在乐器制作上,比如古琴的形制本身就蕴含着“天人合一”的文化内涵,而由古至今制琴材料以及技术上的改进发展也是古琴文化的进步和发展。工具材料的选择与产生发展的过程本身成为了一个造就艺术表现状态与艺术表现特征的过程,就如宋代以后,文人喜爱用宣纸作画正是由于作为物质载体的宣纸特性符合绘画时笔墨情志的舒展;又如古琴自身的气质与性质,一直受到文人的喜爱,成为象征文人自身修养与高洁品性的标志,包括古琴音乐作品在创作与演奏方面都符合文人所倾向的精神追求。

音乐与绘画艺术也成为文人雅士表现自我精神风韵所共同选择的方式,把个体的艺术思想纳入实践中,便成为艺术创作者对于作品所反映的内在精神而作的最终期待。在作品生成之前,艺术的创作过程因为艺术语言的差异而构成了不同门类艺术在创作形式上的更加明显的区别。在中国古代绘画中,对画面进行布局又称章法或是构图法,如南朝谢赫“六法论”中所提及的“经营位置”或是顾恺之称之为的“置陈布势”。绘画的构图是画家创作作品内在意蕴而进行的构思与安排,是画面形式轮廓的整体反映,在作画过程中画家的运笔力度、用墨程度以及情绪都会影响画面内容形象的表现。中国传统绘画非常注重对于画面的布局,呼应、开合、疏密、虚实、繁简等都是布局中常常被运用的法则,布局是为“画意”而铺陈,“凡山水,意在笔先”(唐·王维《山水论》)。盛唐时期一些诗画皆长的文人士大夫,隐居田园山水之间,诗画作品中也渐露遁逸之情。王维以“水墨渲淡”更替之前山水画的“勾斫之法”,其名作《雪溪图》取水边一角入画,以干湿浓淡的笔墨绘出白雪覆盖之状,溪流、小径、人家、木桥以一种错综复杂的构图方式融合了诗画之境。中国音乐亦如中国绘画,隐逸自由、质有而趣灵,“和合之道”应和于音乐的各个方面,无论是创作演奏表现的审美还是技艺技巧中所隐含的文化韵味。中国绘画的布局在于对意境的追求,是情景相融、意象相合的艺术作品,这在中国传统音乐作品中也有同样的表现。声、音、律、调、韵这些音乐概念是组成音乐作品不可缺少的几个基本概念,在乐律方面周代已有对十二律、五声和七声音阶的记载,音乐作品中的“构图”是创作者以音律曲调的起承转合来安排整首作品所要表达的意境。

在创作表现过程中,画家的肢体动作会影响画面的表现,古代很多诗人画家都喜欢在饮酒入醉时刻乘兴赋诗作画,体态自由,运墨洒脱,画家作画抒发心中逸气,用自己的语言通过作品表现自己的情感与精神,通常是“意在笔先”,这个意是画家独立体验的。然而在音乐演奏中,由于创作乐曲的人已经给乐曲的情感做了定位,虽然演奏者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加以表现,但是乐曲的基本基调还在那里,需要演奏者依照乐曲本身的内容调整自己的情绪,就比如一首欢快的曲子,投入欢快的情绪,以想象中愉悦的情感来表达音乐;而对于忧伤的乐曲,应体验到曲中忧伤的情绪,以凄楚动人的手法来表现,从这个角度来说,绘画作品的作者可能是固定的,音乐作品的作曲者也是固定的,但是演奏同一首乐曲的人却是不固定的,表现乐曲的“意”是融合了作曲家、乐曲本身及演奏者多方面的“意”。作品的气韵与精神在艺术家进行创作时被融入在肢体语言中,并最终表现在作品之中。由塑造作品飘逸流畅的方式而体现对作品最终所呈现内在意蕴在乐、画艺术中同时有所体现,越是出彩的音乐演奏通常如行云流水般入情入境,出神入化;在演奏乐曲时,由于因不同乐器、不同演奏者、不同曲调情感使得身体与乐器相互作用而产生不同的肢体动作,一般在古筝演奏乐曲高潮部分时,比如上文中的《香山射鼓》在结尾部分所运用的快速点奏的指法,常因曲调激烈快速让演奏者的身体有大幅度的移动。演奏乐曲一气呵成,不仅是说明技艺的精湛亦是需要演奏者对乐曲内在情感与精神的把握,是由点及线再至塑造音乐的空间画面,而在绘画中无论是“吴带当风”还是“曹衣出水”亦是笔墨流逸的技术与对画面整体气韵的塑造。

“称一次演出为一个事件——即行为和结构的交叉点——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因为在这其中,乐谱文本、演释的风格、建制的条件、观众的期待以及某种社会/政治的情境全部发生作用[3]。”在中国传统器乐作品呈现方面,由于中国传统器乐种类众多,不同的器乐演奏者在演奏同一首作品时,考虑到不同乐器的特殊性从而会依照个体喜好情感、观者期望、演奏环境等对乐谱的编排进行修改与调整甚至更改乐曲名称。从一首作品的表现方式来说,不管是以何器乐演奏、何人演奏、如何演奏,其质朴婉约的旋律、流畅丰富的节奏以及细腻而深入的曲中深处的情感妙境却是所有演奏者所憧憬并追求的。演奏者在演奏的同时实际上也是对乐曲的体验,而欣赏者在聆听时即已是在体验乐曲的过程当中。与绘画不同的是,绘画作品完成之后,观者可以直接欣赏实物。艺术表现是个过程,不同的艺术呈现手段恰好造就了丰富的体验方式,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抑或是分属为哪一类的艺术,沟通情感、交流文化、氛围营造成为艺术的一个关注点。作品的呈现方式乐以节奏动人心,这种让人动心、触及人们内心深处情感的音乐受到创作者、演奏者、受众、演奏环境的共同影响。艺术语言服务于艺术所要表达的内在思想与情感,而艺术作品正和适宜地成为其载体。艺术作品的特定内容通过借助同系统的艺术语言得以表现成最终可供人们欣赏的对象。

文化的发展促进了各个艺术门类对自身的归纳完善,从而形成各自独具特色的艺术语言。随着时代的更替,音乐、绘画、书法、雕塑、建筑等艺术门类也渐渐自成体系。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乐、画作为中国古代最具特色的艺术代表,亦是中国文化内在精神的外放,不同的艺术语言支撑了不同艺术门类的表现形式,而这些丰富繁多的艺术种类皆源于中国文化内蕴之中,中国文化的深厚不只是在于其呈现出来的独特文化韵味,更是在于能够孕育出富有如此民族个性与思想的文化根源。古人把酒言欢、舞文弄墨亦有歌舞助兴,艺术便是生活,并不是今天才被我们意识到,观古人的生活情调、思想境界及其对艺术的理解无一不是早已入得生活,融入了历史的骨髓里。寻根问祖,音乐与绘画在中国艺术历史发展中有太多联系与契合之处,研究中国传统绘画与音乐之间的联系,进行比较寻其异同,以探究中国艺术发展的文化根源与流变为前提,揭示艺术实践中艺术表现及其思想深度的历史观念性演变。文化艺术是一个民族思想精神的奠基,历经漫长岁月后的今天,随着世界交流的频繁与便捷,以全球化的视野去关注中国艺术内在的知识体系与文化溯源是重中之重。

参考文献:

[1]张晶.艺术语言作为审美创造的媒介功能[J].文艺研究,2011,(01):73.

[2]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3.

[3][德]卡尔·达尔豪斯.音乐史学原理[M].杨燕迪译.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4:157.

作者简介:

窦慧菊,合肥工业大学硕士毕业生,安徽省青年美协会员,北京中华传统乐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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