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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的文化理论

2016-05-14奥丽雅

关键词:民族志

奥丽雅

摘 要:美国人类学家格尔茨的《文化的解释》是其作为解释人类学倡导人的经典著作,这本书是对文化的深度剖析,全书以文化为主线,详细地分析了文化与人性的关系、文化对宗教和仪式的影响以及对文化与意识形态的反思,更引人注目的是格尔茨提出的“深描”的民族志,即一种有深度的解释性的行为解读。

关键词:格尔茨;文化的解释;深描;民族志

中图分类号:G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7-0202-03

美国文化人类学家、解释人类学倡导者克利福德·格尔茨于1926年出生于美国旧金山,青年时期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服兵役,待战争结束后,他离开了旧金山前往俄亥俄州学习文学和哲学,并在1950年获得安帝奥克学院哲学学士学位。也许正是因为这段学习哲学和文学的经历,塑造了格尔茨丰富的文学知识、颇有气势的文笔以及颇具哲理的遣词造句,因此读格尔茨的文章是不可能一次就读明白的。1950年以后,格尔茨进入哈佛大学社会关系学系,在经过对印尼爪哇人深入的田野调查之后,他写出了具有浓厚民族志色彩的《爪哇人的宗教》,并获得了人类学博士学位。在整个人类学界,格尔茨以他的《爪哇人的宗教》《文化的解释》及《地方知识》等著作,影响了众多学者。

一、解析文化

从最早泰勒的经典定义,到随后群起的几百种说法,文化这一概念一直活跃在学术界。如何界定文化的概念,在格尔茨看来,是从符号学角度着手的,他认为文化概念“表示的是从历史上留下来的存在于符号中的意义模式,是以符号形式表达的前后相袭的概念系统,借此人们交流、保存和发展对生命的知识和态度”[1]。格尔茨对文化进行深度地析解,文化概念是贯穿整个论文集的核心概念。正如王铭铭所言,“纵观格尔茨的学术生涯,我们可以发现一条主线贯穿前后,这就是由‘文化和‘理解这两个词组成的‘逻辑”[2],并且评论道:“讨论的是现实的社会经济、政治体制、意识形态问题,但是它们没有脱离人类学的文化观,反而运用了这种文化观来评述社会理论。”[3]

(一)文化与民族志

第一编中,他通过如何撰写民族志表达他对文化的见解,认为民族志就是用当地人的文化系统解释其行为的意义,而民族志学者就通过文化去解释表面事物的深层含义。当文化是以符号为形式的意义模式时,文化分析就成了一种解释的科学,通过文化的符号系统,就可以帮助人类学家接近所要了解的对象,并且理解在当地的文化背景下人们做出某种行为的原因。格尔茨提出人类学家的双重任务是一方面揭示所研究对象的概念结构,即当地人对其行为的解释;另一方面是建构一个分析系统,使其能够进行比较,也即人类学家对其解释的解释。“人类学者的使命不是推理,而是通过参与观察来获得对当地文化的认识,以人文学的姿态,对当地文化进行解释,并从而为跨文化互动提供一个具有艺术风格的平台。”[4]在这里,研究文化的根本任务是使对当地人的深描成为可能,从解释行为开始,继而将之系统化。

(二)文化与人性

第二编中,格尔茨探讨了文化与人性的关系,关于人性普同还是人性不同的观点,他认为“人性在其本质方面和表达方面都具有不同”[5],反对全人类一致性的观点。首先,他提出了生物的进化与文化的进化并不是分离的或者前后相继,而是相互重叠的关系,在生物进化的同时文化也在发展,人类的心智或思维进化出使人习得文化的能力,不仅如此它还会要求人们去习得文化;其次,出现在大脑中的明显的生物变化使得现代人类区别于其祖先,这种进化更突出表现在神经组织的复杂程度的变化;第三,他认为没有独立于文化的人性,在人生来就有的遗传因素与人的实际行为之间还存在一个真空区,需要通过复杂的符号意义系统即文化模式的指导,为二者提供联接,也就是说文化塑造人的行为。文化通过行为得以表达,因此对人类行为进行细致的描述,有助于揭示文化意义,了解到文化的深层内涵。

文化的概念影响人的思维,不同的符号系统下就会产生不同的行为,如果用自身文化去理解他人行为难免会产生误会,只有将他人置于他们的日常系统中,他们的行为才会被理解。虽然说没有人类就不会有文化,但文化产生之后就迅速独立,因此,更重要的是没有文化就不会有人类。

(三)文化与宗教

格尔茨认为人的生理功能或者说遗传因素是内在的信息源,而外在的信息源就是指文化模式,也就是一种符号体系。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符号体系,因此作为能够指导其社会成员的文化模式,也就变成他们解释世界的工具。列维·施特劳斯在《野性的思维》中认为,野蛮人的概念工具是有限的,野蛮人就用有限的思维工具解释他们看到的世界。当人们有太多解释不了的现象时,就会普遍产生焦虑,于是每个部族就会有自己的一套解释世界的工具,也就随之产生了适应于当地情况的宗教。格尔茨在第四章中表述宗教“用符号手段系统表达一个秩序真正的世界的形象,它将解释甚至赞美人类体验中的含混、迷惑和模棱两可”[6],重要的是,信仰某个宗教的人他的困惑将会得到解释。

如果想从生活世界进入宗教带来的想象世界,就需要有一个媒介,也就是仪式。在仪式进行时,人们借助符号体系将真实世界与想象世界混合在一起,在人的精神中创造出独特的转化,也就是格尔茨所说“宗教信念在人类生活中的出现,是以宗教仪式的具体活动为背景的”[7],他也称“这种完全公开的仪式为‘文化表演”[8],人们在这种文化表演中也获得了自己的信仰。正如文化模式影响人的行为一样,宗教带来的主观感受也会随之带来客观改变。

二、民族志的深描

关于民族志,从早期的航海者有关异民族的游记或者殖民者关于殖民地的记录开始,到马林诺夫斯基提出要进行参与观察式的实地调查,民族志逐渐规范起来。在此基础上,格尔茨提出了“深描”的概念,所谓深描,即对要调查的地区进行深度细致的描述。人类学著述,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撰写民族志,也就是记录人类学家在调查地区遇到的人和事,并且要从主位的角度进行解释,也就是说以当地人的文化系统为背景分析其社会行为。如果只是进行记录,就只能得到一个概括的浅显的印象,而只有对微观事物进行深描,才能揭示出人类行为与文化系统之间的互动关系,才能够客观全面地解释人类行为的意义。“深描”的精髓在于不仅是对微观现象进行细致的描述,更重要的是揭示人类行为和符号系统的关系,解释人类行为或某种仪式背后的原因。

格尔茨总结民族志描述的几个特点,指出民族志是一种对“社会性会话流”的解释,并且要以“可供阅读的术语固定下来”[9],更重要的是,他认为民族志还应该是一种对微观现象的解释研究。这并不是说摒弃了人类学的整体论视角,恰恰相反正是用整体的视角对细小的事情进行研究,以达到更为细致的分析。

第十四章“巴厘的人、时间和行为”中,通过对巴厘社会的深描,即通过对称谓、亲属制度、仪式、游戏等表面形式的分析,揭示其中隐含的“个人身份概念、时间秩序概念与行为方式概念之间的关系”[10],得出了巴厘文化的三边力量,也就是巴厘社会个人的匿名化、时间的静止化和社会互动行为的礼仪化[11]。在格尔茨看来,成功的民族志不仅是描写某种现象,更重要的是分析深层次的文化原因并将其系统化。

第十五章“深层游戏:关于巴厘岛斗鸡的记述”,就是运用深描法描写民族志的典型案例,整个章节只围绕斗鸡一事进行研究,却以小见大从斗鸡游戏本身参透整个巴厘人的性格、行为和社会秩序,斗鸡游戏成为巴厘岛世界的微观缩影。格尔茨在观察时,不仅对在场参与斗鸡的人的表情、行为以及围观的人的行为进行描述,甚至对参加搏斗的公鸡本身的动作神态都进行细致的记录,在此基础上,深度分析斗鸡游戏背后的意义。在巴厘岛表面上是在斗鸡,实际上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巴厘男人将自己的精神气质转接到公鸡上,使公鸡变成其人格的象征,而斗鸡则变成一种“社会基体的模拟,即相互穿叉、重迭、高度共同化的群体等复杂系统的模拟,而那些热衷者就生活在其中”[12],因此从斗鸡身上不仅可以看到巴厘男人自身的男子气概,还可以看到他们的社会秩序和思维观念,巴厘岛的斗鸡游戏体现的是巴厘人的性格。

格尔茨的“深描”法对民族志的撰写提出更高层次的要求,即在田野调查的参与观察法的基础上,要求人类学民族志得到一种升华,即通过一个微观现象折射出整个社会的面貌,深层次地揭示文化系统及人类行为的意义。

三、解释的人类学

格尔茨是解释人类学的倡导者,因此在格尔茨的核心概念中除了“文化”之外,同样重要的核心词还包括“解释”。格尔茨所说的“解释”实际上是一种“解释的解释”,也就是说对当地人对其自身行为的解释之解释,这是一种第二级或第三级的解释,因为只有当地人才会做出第一级的解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主位角度,而人类学家需要做的就是从主位的角度在当地人的文化系统中解读当地人的行为。格尔茨在书中曾将从事民族志比作阅读一种陌生的令人疑惑的手稿,而民族志学者所要做的就是要努力从手稿中把握大量复杂的不熟悉的概念结构,并将内容加以翻译和解释,因此他认为人类学是一门解释的科学。

格尔茨说:“表面上看,人类学只是研究习俗、信仰或是风俗。但本质上,人类学是对思维的研究。”[13]一句话道破人类学学科的核心,在前文曾说格尔茨是反对全人类一致性观点的,他也同样否定用某种共同的标准衡量其他人群的文化,在他看来每个社会创造出的符号系统是不相同的,因此对社会事实的理解也不同。每个群体面对的自然和社会环境不尽相同,而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影响人的思维方式,进而形成一种文化模式,这种文化模式就会塑造在其中生活的人的行为,而人的行为又会反过来对自然和社会产生影响,周而复始地形成一个循环圈,因此环境不断变化思维也会不断变化,人类学所要研究的就是剖析表面事实,寻求最本质的对思维的解释。

王铭铭认为格尔茨所说的“解释”有两个方面的意味,其一是“人类文化的基本特点是符号的和解释的;其二,作为文化研究的人类学也是解释的”[14],那么究竟解释什么呢,格尔茨说:“人类学解释是什么:追溯社会性对话的曲线,把它固定在一种可供观察的形式里。”[15]就是说“他把它记下来”[16],将这些社户型对话流记录之后,人类学家就开始进行对文本的分析,也就是分析当地的文化。解释的人类学就是使我们尽可能地接近当地人对其行为的解释,再把这些解释记录下来,成为民族志放入人类历史长河中,不管未来世界如何快速发展,至少还有我们记得这些民族曾经说过什么。

《文化的解释》一书实际上是格尔茨的论文集,收录他15篇经典论文,而这些论文却自成系统,深度剖析了格尔茨的文化概念,提出文化是一种符号系统,全书以文化为主线,深层次地研究文化与宗教、文化与人性、文化与意识形态等诸多问题,运用文化观反思社会理论。格尔茨认为人类学是一门解释的科学,“其进步不以达于观点的一致为标志,而是以辩论的巧妙标志”[17],在格尔茨看来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符号体系,因此解释的人类学是因地制宜的,不应该产生一致性的。正如格尔茨在其另一部经典著作《地方知识——阐释人类学论文集》中所写的那样:“以他人看待我们的眼光那样看我们自己,可能会令我们大开眼界。……然而,置身于他人之中来看我们自己,把我们视作人类因地制宜而创造的生活形式之一的一则地方性案例,只不过是众多案例中的一个案例、诸多世界中的一个世界,却是困难得多的一种境界。”[18]在我们还没有明白格尔茨的意思时,他用几个字就概括了自己的理论,这就是“文化的解释”。《文化的解释》的精彩在于不可能通过几次阅读就领略其精髓,只希望在以后的阅读和经历的某一时刻能突然顿悟,领悟格尔茨思想的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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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2〕〔5〕〔6〕〔7〕〔8〕〔9〕〔10〕〔11〕〔12〕〔13〕〔15〕〔16〕〔17〕克利福德·格尔茨.文化的解释[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109,114,47,133,138,138, 27,429,469,513,413,24,24,37.

〔3〕〔4〕〔14〕王铭铭.西方人类学思潮十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14,121,117.

〔18〕克利福德·格尔茨.地方知识——阐释人类学论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19.

(责任编辑 姜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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