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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地区拓跋鲜卑早晚期墓葬遗存文化探究

2016-05-14杨敬凯

关键词:遗存内蒙古文化

杨敬凯

摘 要:拓跋鲜卑是在中国历史上建立北魏王朝的北方少数民族,进入中原以前,他们在内蒙古地区一路迁徙,留下了许多有价值的考古遗存。通过对拓跋鲜卑在内蒙古地区早、晚期墓葬遗存的对比分析,结合前人研究成果,可得知其文化特征的演变历程。

关键词:游牧文化;内蒙古;拓跋鲜卑;遗存;文化

中图分类号:K2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7-0027-04

拓跋鲜卑是鲜卑的一支,也称为别部鲜卑或北部鲜卑,最早居住在今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鄂伦春自治旗附近的嘎仙洞中[1],之后经过几次迁移,到达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地区,后又迁都平城(今山西大同),最后入主中原,统一北方。拓跋鲜卑在迁都平城之前,在内蒙古地区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和壮大,也因此留下了许多的墓葬遗存。

关于内蒙古地区拓跋鲜卑的墓葬遗存问题,国内已有很多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如宿白、孙危对拓跋鲜卑墓葬进行的分期研究,吴松岩、干志耿、乔梁等也对拓跋鲜卑的遗存按照地区或时间先后的顺序做了对比分析。这些研究成果都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拓跋鲜卑历史的空白,影响深远。

结合目前学界相关的研究成果及文献资料,我对内蒙古地区的拓跋鲜卑墓葬又从新的角度进行了思考,根据拓跋鲜卑南迁路线以及在内蒙古地区拓跋鲜卑墓的时间先后顺序,重点对内蒙古东部和中部地区的拓跋典型墓葬进行对比研究。

拓跋鲜卑自嘎仙洞之后就一路向南迁徙,因而在迁徙的过程中留下了诸多的遗迹遗存。按照南迁路线及经过的地域可以排列为以下的墓葬顺序:嘎仙洞—拉布达林—扎赉诺尔—孟根楚鲁—南杨家营子—苏泗汰—三道湾—和林格尔,分别位于内蒙古东北部的呼伦贝尔、东南部的赤峰巴林左旗和中部的呼和浩特地区。

经过分析,我对东部扎赉诺尔1960年清理的31座古墓以及中部美岱村和大学路的2座墓葬进行了整体特征上的对比研究。这两个地区的墓葬都是拓跋鲜卑的遗存,扎赉诺尔属于拓跋鲜卑早期墓葬,美岱村及大学路属于北魏定都平城前后,但由于两者在时间和地域上都存在着差异,因此二者既有着传统上的联系,又有着新因素加入后的不同之处。希望通过对比分析,能得出拓跋民族文化特征演变的一些新的思考和认识。

一、两个地区北魏墓葬的发现

(一)扎赉诺尔墓葬遗存

1960年,在内蒙古木图那雅河东岸坡地上发掘了31座古墓群,共出土遗物三百余件。在发掘的31座古墓中,均为竖井土圹内放桦木棺,其中单人葬占大多数,共26座,双人葬2座,小孩葬2座,母子合葬1座。尸式皆为仰身直肢,头向北。墓葬中殉牲的数量很多,多为牛、马、羊的蹄骨或头骨[2]。这些特征在拓跋鲜卑早期墓葬中均有相同或相似的存在,在1987年清理的拉布达林鲜卑墓中,也为土坑竖穴、仰身直肢,且在每座墓葬中均能发现数量不等的牛、马、羊的头骨及蹄骨[3]。这两处墓葬在时间上有先后,但内部结构、墓葬形制甚至随葬品上都极为相似,因而被认为是拓跋鲜卑早期南迁过程中所留下的遗存。孙危先生在其5个分期中也把扎赉诺尔、拉布达林以及七卡墓葬归为一期[4]。

扎赉诺尔墓的随葬品十分丰富,有陶、铜、铁、骨、木器及其他器物共342件,其中骨器出土最多为178件。(详见表一)

此外,陶器形制多样,有罐、壶、钵、尊等,制作粗糙,全部是夹砂粗陶的手制器。大部分素面无纹,只有少量指点纹、箆点纹,可见当时的制陶工艺还不够成熟。铜器大多为装饰品,北方民族对装饰十分重视,无论是拉布达林出土的金耳环、串珠,还是南杨家营子的铜饰品,玉、石、琉璃珠饰[5],都表达了拓跋民族对装饰的重视,同时在这些遗存中还渗透着草原游牧民族的色彩,如羊形饰牌、带扣等,都是北方草原民族独有的特色。

随葬品中还出土了大量的铁器,均为熟铁锻制,多是武器。根据资料,扎赉诺尔出土许多牛、羊、马的蹄骨和头骨,且数量很大,这意味着在这一时期拓跋先民不仅饲养牲畜,而且规模也很大,反映了其经济生活以畜牧业为主。而大量铁制武器的并存,证明了此时虽然畜牧业占主导地位,但最原始的狩猎经济仍占有很大的比重[6]。

此外,大量的骨、木器甚至石器的出土,更加表明了拓跋鲜卑在这一时期仍然保留着原始生活状态。在拓跋鲜卑的发祥地嘎仙洞中曾发现许多细石器和骨器,有石矛、石镞、石叶、骨镞、骨锥等,表明当时的人们已经积累了很娴熟的压制技术[7],而扎赉诺尔出土的骨、石器,意味着此时的鲜卑人还仍然继承着前人的技术,过着半原始森林居民的生活。同样,出土的大量桦木制品,也是拓跋先民在大兴安岭环境中所形成的一种“桦木崇拜“的延续和体现。韩香在其文章中有过相关论述,由于早期先民在大兴安岭中居住,他们常年活动的区域就是在森林中,因而他们对森林就有了崇拜和信仰,也就是对桦木的依赖性[8]。

(二)美岱村、大学路墓葬遗存

美岱村北魏墓位于内蒙古呼和浩特,于1961年进行了发掘清理。其墓葬是竖井砖室墓,墓道呈狭长型,墓室为单面绳纹砖砌成。木棺是用松木板做成,棺板接缝有腰榫,并带有铁钉、铁环。因清理时墓葬已被扰乱,故葬式不明[9]。墓中共出土随葬品97件,有铜、金、陶、铁器等。(详见表二)

美岱村北魏墓是砖室绳纹墓,且墓室平面呈梯形状。在美岱村墓葬中出土较多的是金器和陶器,其中金器均为装饰品,陶器仅有罐和壶两类,且陶的形制出现了细颈壶。手制的多,有的表面经过磨光处理,颜色主要为灰、黑、褐3种。铜器中有一件表面似有鎏金,头部呈龙头状,下有銎,似为仗首[10]。这个器物真实用途目前尚且不知,但由于这个时期是处于拓跋鲜卑迁都平城前后,已经有了统治王权的意识,故这个钩形器是否就是权力的象征物,还有待进一步去考证。

大学路北魏墓也位于呼和浩特地区,砖室墓,墓室均为绳纹砖砌成,近长方形。墓主为男女合葬,葬式不明。出土的随葬品虽均为陶制品,共34件,但十分完整,能真实的反映出当时的经济、生活发展状况。该墓年代相当于北魏拓跋珪定都平城的前后。(详见表三)[11]

随葬品中俑人最多,有武士俑、男俑、女俑及女舞乐俑,表明当时的统治阶级已有“出则作战,入则被役使的部曲”。俑人的面貌、衣着都似为北方少数民族,“头戴风帽,身穿窄袖长衣,腰束带,足穿靴”[12]。此外还有面似胡人的牵驼俑以及汉人形象的赶车俑,反映了当时的社会中胡人、汉人与之共同生活,而且他们的社会分工似乎与中原无异。

随葬品中最大的亮点就是出土了仓、灶、磨等一套接近完整的与庖厨有关的生活用具,以及家禽和中原式牛车的出现,表明此时拓跋社会出现了定居生活,且农业经济已经初具规模甚至是占据了主导地位,《魏书》记载:“登国元年春正月戊申,帝即代王位…二月,幸定襄之盛乐,息众课农……夏四月,改称魏王。”[13]“息众课农”反映的就是当时这个地区农业发展的真实状况,而马、驼、羊的出现则意味着拓跋民族在北方草原地区典型的游牧经济依然存在,但在这种民族融合的大趋势下,鲜卑人的汉化逐渐成为主流。

此外在男女合葬墓中,猪、犬和鸡都为一公一母,原因或许为拓跋人特有的婚制。《魏书》记载:“而圣朝忽弃此数,由来渐久……妇人多幸,生逢今世,举朝略是无妾,天下殆皆一妻。”[14]这种一夫一妻制在拓跋鲜卑早期就存在着,直到元魏后期才得到改变[15]。

综上可以看出,当时在呼和浩特地区的汉化程度之深。关于这座墓主人的身份,宿白先生认为“可以肯定属于北魏的统治阶层”[16]。表明了拓跋鲜卑此时的汉化不仅仅状于表象,在统治阶级深处也出现了汉化的大势。

美岱村和大学路墓都是拓跋鲜卑迁都洛阳前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地区的晚期墓葬。在这个时期,民族融合加强,鲜卑人汉化程度加深,为拓跋人入主中原建立北魏王朝打下基础。

二、两个地区墓葬遗存对比分析

扎赉诺尔墓与美岱村、大学路墓都是拓跋鲜卑南迁、西徙过程中在内蒙古地区留下的墓葬遗存。按地区划分,扎赉诺尔在内蒙古东南部即呼伦贝尔满洲里,美岱村、大学路在内蒙古中部即呼和浩特;按年代顺序划分,扎赉诺尔属于拓跋鲜卑第一次南迁过程中留下的墓群,美岱村、大学路属于拓跋珪迁都平城前后所留下的墓葬。两者虽同属拓跋鲜卑墓葬遗存,但在时间地区上却十分不同,因而二者有着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关系。(对比图详见表四)

1.圹棺形制由竖井土坑墓变为近长方形的砖室墓,后者墓室由单面绳纹砖砌成,还发现了固定棺木的铁钉、铁环。墓葬文化的差异往往代表着生活文化上的不同,故说明在呼和浩特居住的拓跋人已经接受了中原汉文化的影响。

2.从殉牲角度看,扎赉诺尔殉牲数量很大,而且“往往是使用家畜被肢解的头和蹄等部位作象征性的殉葬”[17],说明当时的人们仍以游牧为生。而到了美岱村、大学路时期殉牲的习俗已经基本不见,只是随葬品中有陶质的牲畜、家禽,这不仅是墓葬习俗上的进步,还是中原农业经济影响下的结果。

3.陶制品的数量均很大,手制陶较多,纹路种类愈加丰富,泥质陶出现,器型减少。在大学路墓中出土的随葬品均为陶制品,轮制手制兼有,还出现了施红彩的俑人、牲畜、生活用具等。这表明,拓跋人在南迁、西徙的过程中对陶的依赖性始终很大,既继承着传统的制陶工艺,又在新的文化因素中有了很大的进步。

4.金器出现,骨、木和石制品均消失。金器多为装饰品,重装饰这一风俗在鲜卑民族中是多见的,扎赉诺尔地区出土的铜制品也多为装饰品,包括南杨家营子出土的铜手镯、指环以及五铢钱一枚,在当时都是作为装饰品随葬的[18]。木、骨器和石器的消失不见,以及大学路墓中出土的家禽、牛车和一套完整的小农经济生活用具,都反映了拓跋鲜卑在呼和浩特地区的社会经济生活已经完全不是原始的游牧状态了,而是出现定居,生产工具极大进步,拓跋人此时正在由游牧经济向农业经济过渡中。

5.民族融合是历史发展的常态,北方游牧民族在其迁徙发展的过程中民族融合更是时常发生着。拓跋鲜卑在建立北魏之前通过南迁向中原迈进,吸收中原及周边文化,最终建立国家,因而在拓跋南迁的过程中其融合和发展始终是不间断的。扎赉诺尔墓中出土的轮制双耳陶罐以及铜制羊形饰牌,都是其自身文化发展和周边文化影响的结果。大学路墓中的陶制生活用具和牛车,更加突出的表明了与中原民族融合的加深,只不过后者由于发展和南移,民族融合更加明显。

游牧民族最大的一个特征就是迁徙。其原因,一方面是游牧文化其内在的特性驱使他们不断发展而迁徙,从而找到更适合自己民族的生活方式和生存地区;另一方面是游牧民族南下后,游牧文化与中原农耕文化的相互交融,使他们往来频繁,促使游牧民族进一步向中原迈进。这也是游牧民族不断迁徙进行民族融合的一个重要外部因素。

“民族迁徙打破民族地域界限进而造成民族杂居共处,这是民族融合的历史必由之路。”[19]扎赉诺尔墓群属于拓跋鲜卑早期墓葬遗存,它虽没有呼和浩特地区墓葬一样的汉化文明程度,但它也不像嘎仙洞时期的先民一样过着最原始的森林生活,是南迁的历程,让拓跋人从最原始的森林中走了出来。而呼和浩特地区的北魏墓虽然尽可能的模仿中原文化,民族融合程度很高,但在某些方面还保留着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习俗,这也许就是民族文化特性从根本上影响的结果。

民族迁徙随之带来的必然是社会经济生活的演变。从嘎仙洞时期以狩猎、采集业为主,到呼伦贝尔草原以游牧业、狩猎为主,再到河套大青山一带为游牧和农耕兼有的状态。而河套地区受中原文化影响的时间相对较早,因此到呼和浩特地区后呈现出以农业经济为主导兼有游牧业出现的经济形态。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拓跋鲜卑南迁的过程也就是其社会经济生活转型的阶段。

而在这个过程中,拓跋鲜卑在其民族特性上虽然还是北方游牧民族,但随着南迁后的发展和充分吸收中原文化的基础上形成了汉化程度极高同时又不失传统文化的文明特征,这就为拓跋鲜卑完全汉化、进入中原建立王朝做好了充分准备,而内蒙古地区这块宝地也就成为了拓跋鲜卑民族由草原进入中原的一块最重要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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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米文平.嘎仙洞北魏石刻祝文考释.中国魏晋南北朝史学会成立大会暨首届学术讨论会论文集.1984.

〔2〕内蒙古文物工作队.内蒙古扎赉诺尔古墓群发掘简报.考古,1961,(12).

〔3〕赵越.内蒙古额右旗拉布达林发现鲜卑墓.考古,1990,(10).

〔4〕孙危.内蒙古地区鲜卑墓葬的初步研究.内蒙古文物考古,2001,(01).

〔5〕〔18〕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内蒙古巴林左旗南杨家营子的遗址和墓葬.考古,1964,(01).

〔6〕特日格乐.从拓跋鲜卑的南迁看游牧民族适应自然环境的能力.国际人类学与民族联合会第16届大会,2009.

〔7〕吉发习.嘎仙洞调查补记.内蒙古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5,(01).

〔8〕韩香.试论早期鲜卑族的原始萨满崇拜.黑龙江民族丛刊,1995,(01).

〔9〕〔10〕内蒙古文物工作队.内蒙古呼和浩特美岱村北魏墓.考古,1962,(02).

〔11〕〔12〕郭素新.内蒙古呼和浩特北魏墓.文物,1977,(05).

〔13〕〔14〕魏收.魏书.中华书局,1984.

〔15〕王万盈.拓跋鲜卑在汉化过程中的文化转变.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05).

〔16〕宿白.盛乐、平城一带的拓跋鲜卑——北魏遗迹.文物,1977,(11).

〔17〕徐永杰.鲜卑遗存的考古学考察.北方文物,1993,(04).

〔19〕钱国旗.民族融合的良性发展模式——论南迁拓跋鲜卑与汉族的融合.民族研究,1998,(4).

(责任编辑 孙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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