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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人生探寻意义

2016-05-14李超峰

现代语文(教学研究) 2016年8期
关键词:朔方精魂滋润

人教版八年级语文下册教材选择了鲁迅先生的散文诗——《雪》,并在《教师教学用书》中的“单元说明”中写道“《雪》是《野草》中最适合中学生阅读的一篇”。不知道编者说“最适合”的依据是什么,但至少笔者在课堂上询问学生时,他们几乎都说“读不懂作者想要表达什么”。那么,《雪》这篇文章的主题意蕴究竟是什么?

本人视野有限,所读过的关于本文解读的文章也不多,仅罗列以下几种说法:

北京大学孙玉石教授认为,“滋润美艳的‘南方的雪,寄托了鲁迅对美好事物的炽热追求,这旋转升腾的‘朔方的雪,则蕴蓄了鲁迅反抗冷酷的现实社会的斗争品格。”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认为,与“江南的雪”相比较,鲁迅先生显然更醉心于“朔方的雪”。“这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朔方雪,是雪的精魂,“也是人的精魂,鲁迅的精魂”——奋斗的,向上的,闪光的。复旦大学教授吴中杰认为,“作者的诸种描写,其意不在褒贬,而是借雪的各种景象,抒写自己的人生感怀而已。”范金豹先生认为《雪》这篇散文诗是作者“有感于当时严酷、混乱、黑暗的现实”,一是“来唤醒‘很平安的青年,激发‘身外的青年们飞扬的青春,致力于打破‘空虚的黑暗和‘绝望的现实”。二是来“勉励自己,虽然自己的‘青春早已消逝,虽然‘迟暮,但是还要‘肉薄这空虚的暗夜”。徐社东先生认为散文诗《雪》是一曲歌颂孤独的歌。“鲁迅先生通过对比,讴歌、赞美了北方的雪,他赞美了一个外表冷酷、孤独,但内里昂奋、坚硬、刚强、灿烂乃至于绚烂的事物”。……

众说纷纭,令我们这些晚生感到“为难”。这些说法都有道理,但似乎又都表述不够“具体”,似乎都不够贴合学生的认知层面。鲁迅先生在文中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是我们一线教师不能回避且必须要去深入探讨的话题。基于此,笔者作如下浅析。

文章的开篇即说:“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 结尾又写道:“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从中我们不难发现,虽然文题为“雪”,但“雨”才是文章的“着眼点”。现在就让我们顺着这一“着眼点”一探究竟。

“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

从字面上看,这话表达的意思是这样的:暖国的雨从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学多识的人们都觉得它是单调而无趣的,暖国的雨自己也该认为不幸,不是吗?

从中,我们应不难体会出以下几点结论:

①“博识的人们”之所以“觉得他单调”“不幸”无非是:“暖国的雨”穷其一生从未“冷”过、“硬”过、“灿”过,没有变过“雪花”。通俗一点来说:一生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庸庸碌碌,循规蹈矩……

②在“博识的人们”看来,“雨”就应该变过“冷”的、“硬”的、“灿”的“雪花”,这才应该是“雨”的追求,生存的意义。

③在作者看来“暖国的雨”也是“单调”而“不幸”的,只不过表达得相当委婉——“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用了一个“否耶”,既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又使表达不至于“绝对”:因为“幸”与“不幸”,每个人有自己的认知。或者在“暖国的雨”看来自己的人生也像“博识的人们”,像作者认为的那样是有点单调,有点不幸;抑或许认为自己的人生还算幸运(没有波折起伏,没有大起大落,平平凡凡等)。

④更重要的是,作者已在此句中表达了鲜明的态度——是“雨”就应该变作“雪”,变作“冰冷”、“坚硬”、“灿烂”的“雪”,这才是“雨”之“幸”。

由“暖国的雨”作者接着写到江南的雪,“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于是作者精妙地摹画着“江南的雪”的“滋润美艳”:

①于季节——“还在隐约着青春的消息”。意思是说虽还处在一个寒冷的冬季,而“江南的雪”似乎让人们感受到“青春的信息”,感受到“春天般的盎然生意”。

②于质地——“是极健壮的处子的皮肤”。也就是说江南的雪给人的感受应该是“温情的、柔嫩的、白皙的、滋润的”,这种“美艳”是“健壮(康)的”,而非“病态的”“苍白的”。

③于景物——“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冷绿的杂草”等色彩明丽的景物更彰显了“江南的雪”的“滋润美艳”,以至于让作者“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④于人们——“江南的雪”美得让“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的小手“七八个一起来塑雪罗汉”,“以自身的洁白,明艳,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给冬日中的孩子们带去了欢乐与趣味。

作者在摹画中的确吐露出对“江南的雪”的喜爱之情,如果我们把“江南的雪”和“暖国的雨”相比,能有何发现呢?

很显然:如果说“暖国的雨”的“人生”是“单调无趣”的,那么“江南的雪”的“人生”无疑是“滋润美艳”的;如果说“暖国的雨”的“人生”是“不幸”的,那么“江南的雪”的“人生”无疑是“幸运”的(虽然没有变成 “坚硬的”的雪花,但至少变成了“冰冷的”“灿烂的”雪花);如果说作者对“暖国的雨”的“人生”是否定的,那么作者对“江南的雪”的“人生”无疑是“肯定”的。

但作者接着写道:“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样;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联系上面的文字,我们不难发现,“滋润美艳”的江南的雪似乎又是“不幸”的——不幸在“青春”的易逝,不幸在“滋润美艳”得不能长久。我们更不难发现,作者在此又倾吐出对“江南的雪”的惋惜与遗憾之情。不知怎地,读“江南的雪”时,笔者总会联想到一个词——“昙花一现”——尽管“美”却不能长久,但一生至少辉煌过、灿烂过。会想到“天空中虽没有留下我的足迹,但我已经飞过。”如果将其与“暖国的雨”相比照,我们似乎还可以产生这样的联想:任何一种人生或许都有其幸运的一面,也都有不幸的一面。作为“我们”(人们)应该选择哪一种“人生存在”的形式呢?是“暖国的雨”还是“江南的雪”?

第四自然段,作者“突兀”“奇崛”地运用了“但是”一词,省略了“虽然”一词,使得文势陡转,境界大变,在语意表达上,可以说作者更想突出表现的是“朔方的雪”。那么“朔方的雪”又有着怎样的“特质”呢?

“……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

“如粉”写出了色泽的“洁白美艳”;“如沙”写出了质地的“冰冷坚硬”;“决不粘连”写出了个性的“独立孤傲”;“朔方的雪”显然不能像“江南的雪”那样“撒”在开着纷纷的花朵、充满温情的原野上,“撒”在“冷绿的杂草”上,只“撒”在“屋”“地”“枯草”等寻常的不起眼的地方,或许我们在对比中会感受到“朔方的雪”的“恶劣”处境。“永远”一词无疑起到了突出强化的作用,强化了“朔方的雪”的“美”“硬”“孤”以及处境的“劣”。

但是,“朔方的雪”——

“……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从这里,我们可以感受到“朔方的雪”的“激情、斗志与力量”,面对“消逝”着他的“晴天”“日光”,仍然顽强地不屈地奋力地抗争,绽放着自己的“灿烂”与“火焰”。也可能正基于此,作者深情地写道:“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作者笔下的“朔方的雪”是“孤独”(孤傲独立)的,是由“雨”实现生命的升华而形成的,最终又在顽强奋力的抗争下以“消逝”的代价“绽放”着“灿烂”,拥有了“精美的魂魄”。相较于“江南的雪”,“朔方的雪”似乎是“不幸”的,但是在情感态度上,作者无疑倾注着对“朔方的雪”的“向上”“顽强”“不屈”“奋斗”等精神特质的肯定与无限赞美之意。诚然,我们也并不排除鲁迅先生在对“朔方的雪”的描写之中所投射的人格追求与反抗冷酷现实的斗争品格。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朔方的雪”也是“幸运”的,因为“朔方的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

基于前面的阅读体验与文本认知,笔者觉得鲁迅先生在《雪》这篇文本中,展现了他对“人生”的思索,对“意义”的探寻。传达了鲁迅先生对人生及其意义的哲学思考:任何一种人生的“幸”与“不幸”都不是绝对的,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在于——实现生命的升华,哪怕面对恶劣残酷的现实,都不失向上的、奋进的、不屈的抗争精神,拥有“精美的魂魄”,哪怕以牺牲为代价,也要绽放出生命的“坚硬”与“灿烂”。

参考文献:

[1]范金豹.探求生命的释放方式——鲁迅《雪》细读[J].语文教学通讯,2010,(2).

(李超峰 安徽省阜阳市第十一中学 23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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