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能“搭便车”,才是真正成功的城市
2016-05-14金旼旼
金旼旼
对富人精英和企业来说,城市意味着机会和效率,因而是更加“经济”的选择。而对穷人来说,城市不仅意味着工作机会、中产阶级“跳板”,还意味着交通、医疗、教育、慈善等福利。
穷人富人共享城市的默契
城市里房价高、交通堵、空气差,但为何源源不断的人口依然不断涌向城市?并且,为何城市不只吸引富人和精英,还吸引着低技能劳动人群,甚至流浪汉?
对富人精英和企业来说,城市意味着机会和效率,因而是更加“经济”的选择。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格莱泽在《城市的胜利》一书中解释说:“之所以能承受城市带来的更高人力和土地成本,唯一理由是城市能带来足以抵消这些成本的生产效率优势。”
从纽约曼哈顿第41街到第59街的一英里距离内,雇员人数达60万,超过新罕布什尔州或缅因州;人均薪酬10万美元,每年的薪酬收入超过俄勒冈或内华达州。
而对穷人来说,城市不仅意味着工作机会、中产阶级“跳板”,还意味着交通、医疗、教育、慈善等福利,因此他们宁愿挤在城市贫民区也不愿回到乡村。
格莱泽认为,出现大量穷人是城市发展成功的象征。由于城市公共服务是“普惠”的,即无差别地适用于所有人,因此一个公共服务完善的城市会天然吸引穷人前来。
而为城市公共服务贡献更多税金的富人,之所以容忍穷人“搭便车”,很大程度是因为穷人的到来提供了廉价服务业。有人开玩笑说,住在纽约曼哈顿岛的不是弱势群体就是风险资本家。虽是玩笑话,但的确揭示出富人和穷人共享城市的默契。
因此,试图把低收入人群清理出城市,无异于在人为破坏城市居民之间所达成的默契。按照人的经济产值来决定其是否有资格留在城市,这既是不科学的,更是不经济的(北京2016年上半年服务业劳动力缺口已达17.6万)。
当下,一些一线城市试图将穷人“扫地出门”,但事实上城市的经济运转仍有赖于上述默契和平衡。因此,清理人口措施只能产生“账面”效应,而无法产生实际效果。其所能实现的,不过是将快递小哥从朝阳区轰到了大兴区,大幅增加其每天的通勤时间和成本。
一个成功的城市,应该是一个穷人“搭便车”的场所,而不仅仅是一个富人“占便宜”的地方。
人口多少是城市繁荣度的晴雨表
支持控制城市人口者的最大理由是,城市资源有限,因此为了城市更好发展,必须减少人口。但环顾全球,没有任何一个城市的发展是在人口减少情况下实现的。历史规律是:城市发展人口增加,城市衰败人口减少。
例如,纽约自1698年建立以来,人口只有在1960和1980年代短暂减少过(而这正是纽约犯罪率高升、城市吸引力下降的时期),其余时间人口一直在增加。2014年统计显示,纽约人口达849万,比2010年增加了3.9%。
再比如东京,1920年人口370万,到2015年达1349万。期间,东京人口只在1975-1980年代和1990-1995年代出现减少。众所周知,由于石油危机,1970年代中期日本经济遭遇工业生产下滑和通胀飙升困境,而1990年代初期则是日本经济泡沫破裂期。
城市人口和经济发展密切相关,人口增加是经济发展的结果,反过来人口增加又给城市发展提供新一轮的动力。
无论是纽约、东京还是北京,城市人口增加和城市人口生活水准的提高是基本同步的。人们或许担心,大量人口涌入会导致城市资源和基础设施不堪重负。从短期来看,的确如此;但从中长期来看,源源不断流入的人口,意味着城市劳动力、财富、智力的累积,反而会增加城市人口的生活水准。
人的创造力才是最大资源。电灯、抽水马桶、地铁、摩天大楼、污水处理系统……几乎所有人类社会的伟大发明都发端于城市,他们中的很多都是为解决人口增加导致的城市病而诞生。而每一种发明都极大提高了城市资源的利用效率,从而令今天的城市比中世纪城市可以容纳更多人口。
大城市是更环保的选择
从整体来看,将北京人口驱赶到廊坊和石家庄,反而是更加不环保的选择,因为大城市比小城市更加环保。道理很简单:集中比分散对资源的利用效率更高,因此对环境更加友好。
仍以纽约为例,纽约市公共交通系统每年消耗4200万加仑柴油和148亿兆瓦电力,但其运送的乘客高达26亿人次。纽约每人次出行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为0.9磅,而住在郊区的美国人每次驾车出行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为9磅,是纽约人的10倍。
在纽约,可以步行或坐地铁去超市、饭店和电影院,而在弗吉尼亚的乡村,所有这些都有赖于开车。在纽约或许空气比弗吉尼亚更差,但从总体来看,人均产生的污染却要低得多。这个道理对中国是一样的。
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静谧美好,但自然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人迹罕至,保护自然最好的方法就是人类活动远离自然。如今,美国81%的人口居住在仅占全国总面积约3%的城市中,人类活动向大城市收缩,实则是给自然环境留出了更多喘息空间。
无论从经济还是环保的角度来说,城市都应该容纳更多人口。从国际经验来看,一个城市的经济规模和其人口规模应当大致相当,这是因为人口是自然流动的,总会流向机会和财富更多的城市。
至此,可以得出最终结论了:人口是城市发展的参照目标,而不应成为城市发展的调控目标。城市的发展目标应当是实现公共服务的“普适性”,何时到来、住在哪里、收入多少,这些都不应当成为公共服务差别化对待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