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一棵树
2016-05-14田永刚
田永刚
城市的鸟儿嗓门更大
这是我读过的一篇文章的名字。文章中提到:“那些在城市噪音污染中生存的鸟类如果无法叫出高嗓门的声调,在城市生存下来恐怕很困难。因为,它们要让同伴听见自己的声音,要在“隆隆声中成功追逐到异性。”
对于城市而言,鸟儿是个外来者,他们的家乡在野外,属于天空、高山或者丛林,然而,城市也有它需要的食物和水。对它而言,城市也是一片可以生存的空间。长久以来,我都一直忽略了城市里鸟儿的存在,当然,被圈在笼子里豢养的除外。城市里不缺鸟儿的影子,也不缺少它们的声音,虽然我来自乡村,曾经与它们亲密的接触,对它们如此熟悉和喜爱,但却被城市生活的惯性推着向前,低着头,漠视了它们的存在。当我看完这则消息后,我忽然像被蜇了一下,不光是因为鸟儿的处境,还因为自己。
我们都渴望生的光荣,活的灿烂,舒展自己,实现人生的价值。可是,在城市中,我们平凡,普通人的身份让自己的声音湮灭在自己这一群体的声音中,更何况,我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原野中的村落,骨子里的外来身份让疲于奔命的生活更显平淡与中庸。
如果说城市是一件巨大的艺术品,那么城市的建筑就是这座城市无声的语言,环境建设就是人们视觉的焦点,而人,就是城市的颜色。这件艺术品赏心悦目与否直接与人的表现有关。一座城市是否是一座人类史上让人向往的天堂,就是要看生活在其中的人是否满意。当生活的走向以城市为标志时,人们会蜂拥而至,以城市为构想的天堂,修复自己渴望辉煌的成功意识,包括挣钱,获得地位以及赚取声名等等。奔波在城市宽阔的马路中,穿梭在城市灯火霓虹的楼群中,我们奔跑,呼喊,为了让同伴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了引起异性的注意,或者,为了自己心底被上帝激起的信仰!我们昂起作为人的高贵的头颅,为赢得尊重,在适者生存的空间将自己航行的船舵掌得更好!
我们就像是鸟儿,城市中求生的鸟儿。
其实,我们比不上一只鸟儿。鸟儿没有门第观念,不被道德、法规所束。如果在北方,它们遇到冬天,拍拍屁股就走了。而我们不同,我们肩负得太多,除了养活自己,传统文化和家庭观念让我们别无选择地挑起家族、家庭的扁担,为价值、声名或利益而争。
我们真的比不上一只鸟儿,我们上有父母,下有儿女,有操不尽的心。我们得与同类小心翼翼地接触,为了维护平衡或上与下的观念,我们自己甚至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鸟儿鸣叫,呼朋引伴,自由自在,城市的钢筋混凝土阻隔不了它们亲近的心和行动。我们不同,如厕要到指定的地点且须缴费,上学要考试排名次,工作要按时按规定,去一个地方要借助工具并要付费……
城市的鸟儿,为了活着,或者为了更好地活着,嗓门更大。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将记得这句话。我无法拒绝城市,正如我现在无法停止呼吸和希望。有一天,或许我会敞开嗓子。
统万城:我只听到风声
在1600多年后的今天,统万城依然屹立在毛乌素的茫茫沙海之中。
统万城只余残垣断壁。
曾几何时,这里风景如画,水草丰富,被赫连勃勃赞道: “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之美”。于是起民十万历六载建立夏都统万。而如今,遍地沙丘,瓦砾和牛羊粪便充斥其中,残存的城墙在岁月的磨蚀和人为的破坏下千疮百孔,只在角楼马面周围,散余几株沙柳守护。
踩着绵软的黄沙,沿着残破的城垣,摸着磨石一样的残壁,环顾四野,浩瀚的毛乌素阒无人迹,难道昔日“一统天下,君临万邦”的恢宏和豪迈就演绎在这里?我不禁闭眼沉思,遥想27岁创立大夏的赫连勃勃,一度兵至长安府,盛时南阻秦岭,东戍蒲津,西收秦陇,北薄于河,统万之名何等如雷贯耳?一身戎装的赫连勃勃意气风发,面似玄铁,坚毅而豪放,登高台,看子民,心容南北,气吞山河;而今,如楼兰古城般尽掩于茫茫沙海,一切已尽随历史弥散在岁月的河流中。城破犹在,人安在,国安在?而我脚下的城墩,是否就是赫连勃勃昔日挥斥方遒的点将台?
睁开眼,我再次虔诚地将手伸向千疮百孔的楼墙,婆娑着这由白色黏土、沙子、石灰和着米汤与羊血搅拌后蒸煮而铸的墙体。《晋书》载:“蒸土筑都城,锥入一寸者,即杀作者,而并筑之”,这说的可是你吗?在你经风历雨的躯体中,真的融入了筑城人的血肉吗?你 “硬可砺斧”的坚硬是否便是体中冤魂凝而不去的怒气?
我转身回望,统万城郭依稀可辨,东北方的城墙终是磨不过岁月,仅剩一座角楼兀立在沙海;西南犹存城墙,还能看见残存的马面和角楼,但已不复当年的神韵。《北史》上记载:“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城五仞,其坚可以砺刀斧。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文采。”看过了太多宫廷影视剧的我们,不难想象出昔日统万城的辉煌和鼎盛。然而,在历史画卷上,在岁月的长河中,因战争诞生又因战争灰飞烟灭的事与物何其的多,人如是,称如是,国如是!45岁的赫连勃勃于公元425年去世,两年后,统万被破,六年后,大夏被灭。可是,毕竟,统万遗址犹存,无数筑城人的生命在这里得到一种超越时空的存贮,不知,这算不算历史对弱者的另一种公允和纪念?
时光荏苒,大浪淘沙,匈奴人的勃勃雄心不过泡影一场,留给后世的,空余追寻的脚步和荒凉。我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多次擦身而过遗憾着未能来看一眼的地方吗?刻满某某到此一游、凿满窑洞的统万让人不忍细观又心痛难安。
游览结束时,随着同事们我也在此拍照留念,我只想记忆此行。就在即将拐下城墙的时候,年轻的女导游为我们讲了一段趣闻,大意是小脚趾指甲分开两瓣长的人很可能就是匈奴人的后裔。我禁不住战栗起来,我就是!难道此刻,我就是站在自己先祖用血筑成的城墙之上,脚下的白城中熔铸着的就是先祖们的灵魂?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段历史,面对这消失了十几个世纪的匈奴人唯一留存于世的城郭——统万?我热泪盈眶。耳中,呼啸着阳春的疾风,我只听到风声,听到风的吼叫和呜鸣。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统万,在上车之前,我又一次回望向它。天空很蓝,有一群大雁从城楼上飞过,一会儿人字形,一会儿一字型。我想到读过的几句诗:云被流放,鸟被流放,大风被流放,我一双小手握紧太阳。
再读海子
再读海子的村庄、麦地和女人的圣洁,我长出一口气,当作这是一次精神的越轨,不是田野里没有我想要的,而是被城市侵袭后的皈依已然让我快忘了当初的干净。这体现在字里行间圣洁的诗歌,精神的家园,理想的天堂,在如今灰色的天空和喧闹的生活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就像纯粹在如今的日子里会让人发笑一样!
15岁考上北大的海子,25岁山海关卧轨的海子,一度成为诗歌的圣徒,成为很多人膜拜的偶像。我也不外如是。手里这本《海子的诗》,还是大学时期一位我推崇的老师所赠。再读海子,圣洁飘来又飘然而去,那曾经的人生向往,随着合上的书本仿佛还有清音回响。这让我不由再度回首这十年的历程,我笑着谁,我又被谁笑着?这如在海子的《耶稣》面前,你和我都是小丑一样。
读了海子的圣洁,我不能将他归纳为一个特定的诗人或歌者。在山海关的长眠,未尝不是海子对生命新的尝试。不过在如今冷眼旁观的时代,什么都不能代表一个人在追求上的勇敢和完美,生活如是,在这信息庞杂泛滥的时代,信仰,离传说不远了;文学如是,当快餐文化成为主流,呼吁和面对的越来越背离,精神,已然缺失;人如是,焦虑和躁动流窜在每一个细胞中,梦境和现实的区分不再是否真实,面对回归和复古的潮流,不知道是文明与精神的进步还是倒退。只是相对于我而言,更想象海子在《以梦为马》中所说: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静的家园。
现在我每天准点起床,赶班车,做工间操,上班,吃饭,上网,睡觉,依然单调的生活里寂静的不只有声音,还有身影。走的看似有些远,已然快忘了出发的初衷;梦很久很长,醒来时飞扬的是一片灰白的世界。一度想给自己一些犯错的机会,让生活多些无法控制的波澜,可我终究不是跳脱的妙人。这一路快捷的青春里,时间不过是让人感叹生命无常的借口,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海子了,更不会有第二本让我感到圣洁的海子诗歌,就像我们不可复制不可保留的青春年华。可是我们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毕竟有过爱情,有过感动和幸福。就像海子在《麦地与诗人/答复》中所说的: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有一天,当我也老去,老眼昏花地戴着黑边的花镜,我也想如海子一样,拥有一间面朝大海的房子,春暖花开,白天披着外套,吹吹海风,做着不用劈柴喂马的事情,不关心粮食和蔬菜,用退休的工资构造起来我对人生最后的执着和眷念;晚上,在叶芝的诗里围着壁炉,照着特意挑选的橘色的灯光,捧着诗集再读海子。这海边的房子,在海子的想象中是他生命的闪电,是他的安息之处;在我的构思中,这海边的房子,就是我理想里精神的终点站。那时,我不需要对谁负责,不需要为谁证明,更不会有人对垂垂老矣的我说“成熟”二字。
诗也可以自己成长,如同这被认识被破坏又努力改造重建的环境一样。
再访统万城
我穿着马甲,带着相机,举着一面旗帜从远方而来,越过防护网和枯草朽根,抚摸过你坚砺的外壳,那染灰的手和硬涩的触觉告诉我,这依然是你——统万城。
十月的朔风和当年四月的来访时一样的强劲,所不同的,一个是被寒冷逐渐侵袭的凌厉,一个裹挟着春暖的缓缓躁动。相同的,都是在宽厚的城墙上,吹拂着1600多年来的呜咽。如今,再听到这白城子的风声,安坐在七年前曾经停驻的旧地,却已然听不见了那历史的回音在这里的低语。
再次来到统万城的面前,你的西面已经建起了宽阔的停车场,还有现代化的公厕,你的四周,被防护网所围,在稍远处,有了管理处并有年轻的解说员供职;与之对应的是,那风霜满面,守候在这里为人们讲述各种传说与历史真相糅合组成的大夏王朝故事的老人,已经不在此地驻留;而马面前那为我们倾听故事而遮阴的老沙柳,也不见了踪影;再走近你,那被挖成窑洞千疮百孔的墙体已经被还原修复,那被风沙侵蚀的角楼马面城郭也被颜色相近的壁砖修葺。这一切的修整变化,看起来似乎顺眼了许多,可我依旧觉得缺了些什么。
一边拍着照,一边在怀想中思考。四周的荒野依旧空旷,继续展示着毛乌素阒无人迹的浩瀚,毫无规律且数目稀少的沙柳、杂乱的沙草、低空中徘徊地飞鸟以及残缺地旧城遗址,映照着时光在这里的荒凉,傍晚的斜阳,采风团和游人的欢声笑语,不断撩拨着我的思绪,一切都这样平静而正常,只是偶然间在角楼最高处的回望,才忽然间让我醒悟,那被修复背后的缺失。
如今的统万城呵,被大动土木大动干戈地兴建和复原体现出一种人为地重视与兴盛,可是这混合着车声、敲打声、谈话声甚至鞭炮声的嘈杂之音,已然惊扰了白城子千年沉寂的灵魂,那被雨雪风霜打磨雕琢的古拙韵味被现代化浅显的修复所撞击,那与毛乌素旷野相谐的自然风韵被新建的各类建筑所惊扰,不知道被圈起隔离的保护算不算破坏,被拂去风尘的鲜亮还算不算文物,被制作的堂皇规整的遗迹,还是不是那个让人真切感受历史的选地?
可我又是矛盾的,在不知道算“物是人非”还是“人非物是”的情境中,我既为一种气息地逝去而感伤,又为统万城能被长久地留存而庆幸,不知道这种纠结从何而来,但却深深地陷入其中。我无力改变什么,更影响不到与统万城相关的一切,可我还是在想,假如统万城有灵,面对一种能够抉择的选择,是更愿意就此慢慢地湮灭进历史,去追寻赫连勃勃“一统天下,君临万邦”的恢宏梦想和万千筑城人的心伤,还是愿意重新迎来一场辉煌,用络绎不绝地的游人和现代文明的重装来隔绝那被历史嘲讽的信仰,告别匈奴人的英灵去接受一次复兴的洗礼!
我不知道。
恍恍惚惚间,跟随同伴回到车前,回望统万城,夕阳西下,染了一层黄纱的白城子仿佛穿越时空,城门前车水马龙,角楼上赫连勃勃眺望四方,万千大夏子民一起高喊:威武大夏,一统万邦……
遭遇一棵树
汽车沿着盘转的山路颠簸而行,一路上,除了车内笑语不断,就是车窗外密密的尘灰看不透两米之远。我喜欢山,对山有着莫名的渴望和亲近,或许,这就是我留在高原的原因之一。这次,我只想上山看看,拍几组有关绿化的漂亮画面。在踏上这座山之前,我根本不曾料到会遭遇到一棵孤树。在美丽的荧屏画面中,有多少次看见过这样的一棵树,斜长在悬崖,苍劲而雄奇,可是,远不如真切的相遇来得这么震撼!
在我来不及考虑用何种方式来表达我的感受时,发呆,痴痴的发呆这种对震撼的本能性反应不期而至,我的思想在一刻间忽然单纯而明朗起来。这是一棵长在崖身的弱槐,斜刺而出,划断了自然给予的束缚。在我扛起的摄像机靠近它的时候,一种原始的生命力突然涌出,我忘却了自己的拍摄任务。我想,这一定是一棵漂泊的异乡之槐,随风而来,随遇而安,想在远方寻找并撑起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崖身,一个生命止步的横断面,站立本身就是对自然法则的一种挑战。成长,更意味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勇气和努力。
生命是如此坚韧,偶然性似乎更像是创造了一次奇迹。一棵弱槐,就这样在崖身上扎下根来,缺水使它没有浓茂的枝叶,却放射出了生命的魅力,我无法不带有崇敬之心,在蓝天浮云轻风拂面的山顶,一种向上的力量攫住了我。镜头,摄像机的镜头被当作望远镜来使用,我清晰地看到了它的根,错综密布的扎向崖身,在紧贴崖面之处,开始一个近似九十度的转向,开始从西朝上生长……也许,这样的方式并不是这棵槐树的本意,命运和生活捉弄了它,使它被迫背井离乡。
本来,它从脱离母枝的那刻起,应该落到一片平坦的土地,再从一粒种子长成一棵参天巨木,作栋梁之材。然而,一阵风从北方吹来,深秋的寒意连同残忍一同袭来,直到风疲力衰,将它抛落下来。在落到崖畔的那刻,随风而至的雨却又将它无情地打落崖下,身不由己的小种子心中肯定充满了绝望和悲哀,然而,一块凸起的小土块意外地挡住了它,求生的本能让它紧紧地镶嵌在湿润的土表上。这时候,雨滴的冲击反而给予了它钻入泥土的力量,终于,它把自己埋进了黑暗,泥土的芬芳让它激动不已。
活下来,多么让人感动的一件事情,足以对任何多舛的命运傲然而笑。这样,过了整整一个冬天,它破土而出。我坚信我对这棵弱槐生命的推想,是合理而充分的。
在一个春日阳光明媚的时刻,小种子破土而出,这时,它兴奋的小身子在背阴的断崖中看到了远处曾经亲切的阳光、蓝天以及这块给了自己再生的土地。但是,它又渐渐发现,它自身的生存困境。为了争得向上伸展的机会,笔直的小树苗努力地昂起头,不能松懈,坚持,活都活下来了,还在乎用什么样的方式?果然,头顶的天空与别处的就是不同,它比想象中更美,更蓝,更值得寻求和坚守。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小树苗长成了少年,背井离乡的它找到并拥有了第二故乡,苦难和漂泊感让它的成功更具韧性。在我看来,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其生命力都是一样的旺盛。只是,弱槐运用和激发的更为有力。努力和坚持,是改变一切的必备要素,我坚信如此。弱槐依然是弱槐,全然不曾觉察到一个陌生人对它的关注,或许,它根本就不曾在意自身以外的事情。它不曾想到第二次远行,不曾想到远山之外的天空,更不曾想过遭遇一次恋情,生命的踉踉跄跄毕竟以美好的活下来为第一要义。又或者,它早已忘记了曾经的苦难和自身永不成材的缺陷,它忘情的活给了自己。它找到了方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它会再次与风、雨会际,它还会看见彩虹的冉冉升起。
在一片自己开疆拓土的领地,所有人都有足够的理由忘记外来者或漂泊的身份印记,活下来,然后从头再来。自己才是自己的故乡,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美丽。
是呀,在群山之中,这样的树有很多,在生活里,这样的人也有很多很多。我,也该算一个。可我又想,再多也不应该成为被拍摄被关注的对象,它不是风景。至少,不是因为美好而被赏识的风景。扭曲本身就是一种残酷和否定,被迫的扭曲更是对一切事物的丑化和摧残。一棵弱槐并不想被生活所弃,更不愿远离同类而独居,虽然,最终可能会有新的收获和际遇,但就漂泊和苦难本身而言,并不是生命之愿。弱槐,一个顽强的生命力勃发者。弱槐,崖身唯一的舞者;我,唯一的狂想者;天与地,生命唯一的缔造和包容者,在高原之上静静地彼此相望。
窗外
1
每日隔窗看景。上了车,就扭头看看窗外,窗外有云、山、水、草、树、各色车辆以及往来的人群。移动中无思无想,心情顺畅,偶尔间各种妙曲回荡耳间,浸润中一时间消释了所有的浮躁和庸俗。窗外被移动的世界里,活生生的自然群物构筑着生活和风景,看窗外,仿佛我们都在事件以外,云卷云舒的过往、现在与未来都与生命无关;看窗外,与喧嚣薄壁相隔,越看神思越空明,越看心越静,隐隐感到来自生命真谛的安谧与祥和。
席慕蓉说:“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那个过河的人。”那么,经过生命之河的我们,在河流与人的各自轨迹中,谁又是谁的风景,谁又是谁的过客?倘若车为人,窗外景致为河又如何?
2
闷了,推窗临风。轻风拂面,像大自然附耳的低语,又像情人温柔的抚摸。这风,就是炎炎夏日睡觉前母亲手中扇子抖动带来的风;就是儿时坐在自行车车梁上背靠父亲胸怀前行时遭遇的风;就是姐姐牵着自己撑着伞,走在雨里一起上学时的风;就是和恋人带着瓶水坐在学校后山静守安谧时的风……这风,清清爽爽,吹得三千烦恼丝记不得自身长短的向后飞扬,吹得加班加薪加爵的郁闷见风便散,吹得房子车子票子如梦幻泡影转眼离身,吹的情消意淡渐渐入梦又见一个个唯美的画面……
3
窗外是真实。对于窗外而言,这旁观的身份,让窗内的人无法靠近。但是,可以观看,可以代入,可以体会和回望,在观察中映照自己。
在路上,有的时候,我们觉得离自己的内心很远。似是而非地过着所谓的体面生活,层次感构解着我们的思想和视线。面对生活的场景与真实时,身不由己会有一种居高临下般得俯视姿态,平常心、敬畏心和勇敢之心安放的不同的位置。或许,只有作为一个旁观者,才能让内心与身体一起奔跑,与窗外人心在不知处同高。这时候面对窗外,局外人的我们才可能在“内心无处安身”的状态里找到本真情怀。不用修饰、不用掩饰、不惜剖白,把眼中对窗外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的感观,在细致敏感的内心里一笔一画地映照出来,不再是隔靴搔痒的悲悯,不再是漠然中的无视,不再是牵强的热情,不再是面具上的谦卑。
4
窗外是首歌。隔着窗子看世界,见证生活和自然里的分分合合悲喜欢歌,用一种物伤其类的情怀关注一路风景,就是所有人对现场外经历中的情感的表达方式。我们拥有美好的理想,但表现出的却是时代的焦虑,因此,最能让人平静的,就是脱离在故事之外又能见证故事本身,这既不影响情感共鸣,多些生活的感触和思想,又可以不伤自身,身心具无挂碍地继续行走。
歌曲有低沉欢快空灵浑厚之分,窗外的风景亦然。灵感闪烁的街巷,与辽远的平原、曲折的山道、广阔的沙漠拥有截然不同的韵味。看窗外,就是品味不同,包括季节、时辰、空间种种,并由此而来的感受照应着心中的情感寄托。当然,大多时候是愉悦的,这符合我们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