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女性意识的挣扎
2016-05-14钟凤
女性意识通常是指女性作为主体在客观世界中的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自觉意识。在封建思想浓烈的古代,女性意识是很微乎其微的,甚至是被忽略的,但是在许多古代文学作品中我们仍然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对于爱情的抉择,她们有自己的见解,始终保有一种矜持,一种若即若离恰到好处的审慎距离,如《诗经·蒹葭》中在水一方的佳人;敢于大声呐喊出对于爱情婚姻的渴望,如南北朝乐府民歌《折杨柳枝歌其二》中所言:“门前一注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儿孙抱?”;大胆追求爱情,与封建势力作斗争,宋代的传奇和话本小说里这样的女子比比皆是。不难发现,古代女性意识的萌发多多少少都始于对自由爱情的追求,对女性自身的关注还远远不被重视。在现当代文学,乃至今日之文学,女性意识的觉醒仍然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下面,我就结合现代文学的相关作品谈谈女性意识的挣扎。
在现代文学作品里,早期,绝大多数女性并没有女性意识的概念,她们仍然像是附属物似存活着,但也有少数女性已经有了女性意识的萌发,关注女性应有的地位和生存价值并勇敢地与旧思想做斗争。如老舍的短篇小说《柳家大院》,小说刻画了三个女性,一个是受苦受难的王家小媳妇,因为忍受不了来自公公、丈夫和小姑子的折磨上吊自杀了;一个是做了自己父亲帮凶的小姑子二妞,虽然上过几天洋学堂,但是思想上没有任何改进,对同为女性的嫂子百般欺辱,自以为高人一等,最后也落得被父亲当作商品卖掉还账的悲惨结局;第三个是邻居张二嫂,和前两位女性相比,她是一位能靠自己的能力主动抵抗悲剧的女性。她个性泼辣,有正义感,有同情心,她对王家小媳妇很关照,常常和她说说话,理解并同情她的处境,尽管后来被老王诬陷害死小媳妇,被丈夫毒打,但是她并非像小媳妇和二妞一样可以被当作商品任意交易处置,她在家庭中还是掌握着主动权的,她的血液里充满着抗争的幼苗,这是很难能可贵的。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对于女性要求独立、自由和解放的呼声越来越高,西方文化的潮流也来势汹汹,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更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于是很多作品开始探讨女性要从封建的束缚中走出来自由追求爱情婚姻和应得的地位价值,而鲁迅先生看得异常清醒,他的小说《伤逝》就是对“娜拉出走之后”命运的最好诠释,女性想要获得自由、独立,赢得地位和价值的土壤在那个时代还没有被完全建立起来。小说的女主人公子君和男主人公涓生为追求自由恋爱从家里私奔出来,租住一处房屋建立了属于两个人的小家。因为追求自由恋爱,单位开除了涓生,他为了维持家庭生活不得不四处寻求生计之路,而日常琐碎让子君日益变得唠叨庸俗。当涓生从外面回来总是听见子君的各种抱怨,他变得格外沉默,那个当初在他眼里分外美丽的妻子似乎正渐行渐远,爱情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子君在得知涓生不再爱自己之后,毅然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中,用自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鲁迅先生告诉我们,在那个年代,女性出走之后的结局都是不太好的,第一条出路可能就是饿死,因为出走后不能得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另一条就是如子君般出走后被抛弃为尊严而自杀;不然出走后就只有靠堕落而存活。
尽管女性意识的萌发和复苏举步维艰,但是对其的尝试却从未间断。萧红用其一生都在做这样的挣扎,她的作品无不透露着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痕迹,例如《生死场》、《呼兰河传》等,在那样的年代,当她决定逃离家庭寻求自身价值时就注定可能伤痕累累,而爱情对她来说的确显得有些奢侈了,她以自己独有的感受和生命体验,叙写着人的悲剧,尤其是女性的悲剧。冰心也是五四之后新兴的女作家之一,她的作品却呈现出完全不同于萧红的风格,主要都洋溢着“爱的哲学”,用一种爱的眼光,去看待她所认识的人,去对待她所遇见、所看到的事,生活的富足让她没有机会去感受为了活着而必须忍受的煎熬,所以,她的作品里大都赞美母爱,讴歌童真,礼赞大海,给人以温暖的东西。张爱玲因其独特的身世和经历,整个人生充满无限传奇色彩,她手上的那支笔几乎写尽了人世的悲欢离合,对男欢女爱看得也格外清醒,她的所有小说无不笼罩着末世悲凉的情怀,即使是以喜剧收尾的《倾城之恋》也丝毫没有削弱小说的悲剧性,爱情婚姻成了女性谋生的工具,为了谋生而成家,婚姻只是一种交易,让人感到更加浓烈的悲剧意味。不难发现,这些女作家身上都有一些共同之处:受过高等教育,大多数脱离了原生家庭,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所以写作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她们的救命稻草,她们大多数要靠写作生存下去,这和古代女性的写写画画、闺中抒发感叹是完全不同的,那时的写作只为吟风赏月,抒发心中淤积的情感,没有以此作为谋生的手段,女性在那时是没有职业价值而只有作为母性、妻性的社会价值存在的,然而现代女性想要独立,追寻自我就必须首先在经济上独立,否则,所谓的要和男性平起平坐都只是空谈而已。舒婷的《致橡树》就是最有力的呐喊:“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1949年之后提出的“男女平等”的呼声与五四时期女性追求个性解放,要求摆脱封建桎梏,提倡反抗和叛逆精神又是完全不同的,这一时期的女性写作主要是对革命战争年代的追忆,比如杨沫的《青春之歌》、茹志娟的《百合花》、宗璞的《红豆》;歌颂解放之后革命生产队伍中的英雄形象,女性独有的意识其实在悄悄被消解。80年代之后,女性认知程度逐渐提高,加之西方女权主义思想也不断侵入,于是出现了“文化弑父”的王安忆的《叔叔的故事》,对虚幻的父权神话进行消解,不但如此,中国女性意识里还蕴涵了家国情节,秋瑾的从容就义就是最好的例子,心中不仅有家,也怀揣着国,所谓“女人能顶半边天”自然不是虚晃的说法,但也正因为此,中国女性较国外女性活得更为辛苦。进入90年代之后,这种倾向就更明显了,女性越来越把写作实践看作是女性个人能力的表现和展示,例如铁凝、方方、池莉、蒋子丹等等。她们或者主要专心于心理方面的刻画,或者从女性最深层的生存状态揭示现有的文化内涵,对于女性生命欲望的描写也毫不避讳,和五四时期的女性写作相比,有了很大胆的突破,例如王安忆的“三恋”,铁凝的“三垛”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品。然而,女性意识的行走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它的前景也不是一片光明,千禧年前后有一批所谓的“美女作家”把写作视角转向窥视自己,开始了女性感官欲望的身体写作,是为了引起侧目还是为了经济效益不得而知,作品背后似乎仍有强大的力量在操纵,写作让人觉得有了赤裸裸的消费之感,市场需要什么样的作品,我们的作家就迎合取悦,传统的审美和对文学创作的审慎态度正在受到极大的挑战,作为女性,尤其是知识女性,我们该何去何从,实在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我想,不管在什么年代,有一点是应该记住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参考文献】
[1] 陈晓明, 主编. 现代性与中国当代文学转型[M]. 云南人民出版社, 2003.
[2] 严家炎, 等. 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精选[M].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1.
[3] 洪子诚, 主编. 中国当代文学史作品选[M].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8.
【作者简介】
钟凤(1978—),女,汉族,四川成都人,四川文化艺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