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干预、所有制结构与产业结构迟滞
2016-05-14杜威
杜威
摘 要:本文从资源禀赋视角,考察政府干预和所有制结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基于东北地区产业结构迟滞的典型性,利用2003—2013年东北三省地级市面板数据进行检验。研究发现:非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具有显著负影响,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不显著;虽然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没有显著影响,但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产生影响。因此,对于资源禀赋不同的地区,应采取不同的政府干预政策。
关键词:政府干预;所有制结构;产业结构;东北地区
中图分类号:F4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16)08-0023-08
一、问题的提出
2003年国家实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以来,东北地区的产业结构并没有发生明显好转,第二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过高,且基本没有发生变化,第三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基本保持在水平状态。建国初期在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战略下,东北地区成为新中国的工业主体,国有企业在建立国家的工业体系中发挥了巨大作用。那么,政府干预为什么会对经济和产业的发展带来不同效果?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这些都是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
关于政府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有学者主要从政府治理与激励角度进行研究。其理论来源主要是从政治经济学角度解读中国经济增长的文献。具体来看:一是中国特色的财政联邦主义[1-2],认为行政分权和财政分权使得地方政府有很强的激励发展经济,从而带来经济增长。二是中性政府论,中性政府使得资源配置到最有效率的地方,从而带来经济增长。三是晋升锦标赛模式论[3]-[5],从中国政治模式角度解读经济增长奇迹。
沿着这个思路,大量学者研究了政府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徐现祥等[6]发现从其他省调入的官员对流入地不同产业的影响程度不同,对第二产业具有很强的正影响,对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的影响很小。Yao和Zhang[7]发现在个人绩效更高的官员任职期间,第二产业增速上升,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增速下降。白重恩和马琳[8]通过构建政府激励与政府干预的两部门模型,解释中国第二产业比重较第三产业高的不均衡发展现象。他们认为追求GDP最大化的政府,通过税收政策使得生产要素更多地流向工业,从而使得产业结构落后。基于同样的思路,郭小东等[9]通过实证检验得出不同的结论,政府支出通过推动要素的原始积累能力,对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产生消极影响,对第三产业却产生积极影响。
关于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的研究方面,得出了较一致的结论。郭丽丽和李勇[10]利用静态面板模型和面板门槛回归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发现国有企业的低效率对产业结构产生了拖累效应。他们认为由于产权安排导致的创新损失和生产损失阻碍了产业结构变迁,同时国有企业通过所有制歧视等方式挤占非国有企业发展空间,导致了产业拖累。李勇和魏婕[11]进一步考察了国有企业对产业效应的内在机制。国有企业既可以弥补外部性,也会由于自身的软预算约束问题带来相应的成本,但外部性会对民营企业产生消极影响。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是权衡收益和成本的结果。建国初期,国有企业的外部性促进了产业结构的变迁,很好地解释了赶超战略下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和经济增长的作用,但无法给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一个满意的答案。
在强政府与多国有企业的背景下,综合考察政府干预和国有企业比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尤为重要,但这方面的研究较少。褚敏和靳涛[12]认为政府通过直接干预和通过国有企业间接干预影响产业结构调整,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产生消极影响,国有企业并未对产业结构产生消极影响,但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产生消极影响,同时实证结果具有明显的地域差异。基于同样的思路,靳涛和陈栋[13]认为在经济和产业发展的不同阶段,政府行为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不同。
在上述考察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中,政府干预同样受到原有产业结构状况和产业发展阶段的影响,而原有产业结构往往与该地区的资源禀赋相关,特别是矿产资源丰富的地区,工业和重工业比重也比较高。因此,考察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和经济增长究竟起到“援助失手”还是“掠夺之手”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地区的异质性,特别是“要素禀赋异质性”和“自然资源异质性”[14]。
现有文献主要存在以下不足:一是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本地区的产业结构现状,产业结构,特别是第二产业中重工业比重与发展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地区的自然资源禀赋,资源禀赋不同,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可能不同。二是考察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影响的文献较少且未得到一致的结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忽视了地区的资源禀赋和产业结构现状。三是大都基于省级数据进行分析,缺乏地级市的实证检验。
鉴于国内现有文献的不足,本文主要从以下方面进行了扩展:一是以东北地区为例,利用东北三省地级市面板数据考察政府干预和国有企业比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并综合考察了两者对产业结构的效应。二是鉴于“资源诅咒”效应,自然资源禀赋不仅对政府干预产生影响,同时也会直接或间接对产业结构产生影响。因此,本文把东北三省36个地级市分为两类,即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分别考察政府干预和国有企业比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从而为政府行为提供政策启示。
二、东北地区政府干预、所有制结构与产业结构的典型事实
东北三省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先开始大规模建设工业的地区,在重工业优先发展的战略下,率先建成了以重工业为主的工业体系。东北地区的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带有明显的政府印迹,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为考察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提供了现实条件,因而东北地区成为考察政府干预效果最具典型的地区。研究东北地区产业结构与政府干预和所有制结构的关系,能够更好地理解政府干预和所有制结构在产业结构变迁中的作用及其背后的机制。
(一)产业结构迟滞的典型事实
建国初期的重工业发展战略使得东北地区形成了以重工业为主的产业结构。一方面,东北地区具有发展重工业的条件。其中最重要的是东北地区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拥有发展重工业所需的能源与矿产资源。据统计,建国初期东北地区石油产量占到全国一半以上。油页岩、铁、天然气、锰和煤炭的储量分别占全国的70%、25%、17%、10%和9%。丰富的资源禀赋为东北地区工业结构的建立创造了优越的条件。另一方面,国家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战略使得东北地区的资源得到了开发,在苏联的支持下率先建立了完整的工业体系。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在国家156个重点项目中,东北地区有58个,并且伴随着上千个配套项目。在抗美援朝时期,企业“南厂北迁”使得东北地区成为中国的重工业基地,被称为“共和国的长子”。因此,东北地区产业结构的形成更多地依靠政府的作用,并且第二产业产值在地区生产总值中占较高的比重。
2003年以来的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同样是在政府推动下实施的产业发展战略。东北地区的重工业多集中在资源禀赋丰富的地区,因而把东北地区分为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分析产业结构现状具有重要意义。本文用两种方式度量产业结构系数,分别用地区第三产业产值/地区生产总值和地区第三产业产值/地区第二产业产值来表示。通过对两类城市做时序图发现:不论是非资源型城市还是资源型城市,两种度量方式下的产业结构系数变化不大,产业结构存在明显的迟滞现象。东北地区产业结构迟滞与其重工业的历史背景存在怎样的联系?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为什么没有改变这种状况?这些是本文力图解决的问题。
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在产业结构的比重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分别对两类城市的产业结构进行平均,对比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的平均产业结构趋势图发现:与资源型城市相比,非资源型城市第三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较高,平均高于6%。资源型城市多为重工业集中地区,不论是建国时期的工业化建设,还是2003年开始的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资源型城市较多地受到国家发展战略的影响,从而使得第二产业居高不下;非资源型城市在发展工业特别是重工业时,虽然不具有资源禀赋优势,但政府干预同样会对产业结构造成影响。在两种资源禀赋下,产业结构差异的原因以及同时存在的产业结构迟滞事实背后的原因,都是值得考察的问题。
(二)政府干预与国有企业比重的典型事实
对两类城市做时序图发现:2003年实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以来,政府干预呈逐渐上升趋势,国有企业比重呈逐渐下降趋势。政府干预上升的原因离不开特定的激励机制。20世纪80年代的行政分权和20世纪90年代的财政分权使得地方政府获得了决策自主权和能力,以GDP为考核指标的晋升锦标赛模式强化了地方政府的竞争,使得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增强[4]。第二产业在增加地区生产总值上具有迅速和明显效果,因而地方政府有很强的激励大力发展第二产业。随着市场化改革和国有企业改革的推进,国有企业比重呈下降趋势,但并未改变国有企业的低效率。
对比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的政府干预趋势图发现: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在政府干预程度方面并不存在明显差异,并且具有一致的上升趋势。这说明晋升锦标赛模式具有对两类城市同样的适用性。两类城市的国有企业比重都呈下降趋势。对于资源型城市来说,振兴现有工业是增加地区生产总值最便捷的方式。过高的国有企业比重及其低效率对经济发展产生了不利影响。政府和市场的双重作用使得国有企业比重下降,但并未改变国有企业的低效率。对于非资源型城市来说,国有企业比重相对较低,同样呈下降趋势。
(三)政府干预和国有企业比重对产业结构影响的理论猜想
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在政府干预和国有企业比重方面并不存在显著差异,具有一致的上升和下降趋势,并且产业结构都表现出了相同的迟滞特征。因此,本文试图在产业结构不同的现实下,考察政府干预和国有企业比重如何解释产业结构迟滞现象。资源禀赋对现有产业结构具有重要影响,这也是本文分为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进行考察的原因。
对于非资源型城市,第二产业产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相对较低,按照库兹涅兹提出的产业发展阶段学说,这类城市第二产业有正常的发展空间。政府在以GDP为考核指标的强激励下,具有大力发展第二产业的动力,政府干预正式释放了这部分空间。因此,政府干预会对产业结构产生负影响。作为传统重工业基地的东北地区,特别是资源型城市,由于第二产业比重较高,使得第三产业发展空间较小。较好的工业基础和晋升锦标赛模式也使得政府通过税收、财政等手段扭曲要素结构,支持第二产业的发展,从而挤占了第三产业的发展空间。同时国有企业大部分分布在工业之中,效率并未有多大改观的国有企业部分抵消了政府干预的效果,随着国有企业比重下降,应该不会对产业结构产生显著影响,使得资源型城市产业结构发生迟滞现象。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命题:
命题1:资源禀赋不同的地区,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
同样的政府强激励,非资源型城市第二产业的发展空间对第三产业产生消极影响,进而对产业结构产生消极影响。对于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下过高的第二产业不具有内生性,加之国有企业比重下降,第三产业有了发展空间,进而对产业结构具有一定的积极影响。
政府在此轮振兴中的作用和新中国成立后的作用截然相反的原因在于: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工业的发展水平不同。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推进,工业建设和国有企业带来的现实基础与政府干预愈加矛盾。东北地区存在大量的国有企业,本身并不会对产业结构产生显著影响,然而政府干预可以通过对国有企业的作用间接影响产业结构。对于非资源型城市,政府利用国有企业释放了第二产业发展的空间,因而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产生消极影响。对于资源型城市,不具有这部分发展空间,对产业结构不会产生显著影响。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命题:
命题2:资源禀赋不同的地区,国有企业比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不存在显著差异,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存在差异。
三、模型构建、变量选取与估计方法
从东北地区产业发展的背景和现实可以发现,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产生了深远影响,同时国有企业比重及其与政府干预的交互项也影响着产业结构。如上所述,资源禀赋不同,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效果可能有所差异。因此,本文试图构建包含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的计量模型,并进行对比分析。按照2013年国务院发布的《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3—2020年)》中关于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的划分,把东北三省36个地级市划分为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非资源型城市包括大连和哈尔滨等21个地级市;资源型城市中的森林工业城市在发展工业,特别是重工业中并不具有突出的资源禀赋,因而调整后的资源型城市包括阜新、抚顺、本溪、鞍山、盘锦、葫芦岛、松原、辽源和通化等15个地级市。因此,本文利用2003—2013年东北三省36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2003年国家实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2013年经济增速放缓,经济进入新常态。对这段时期进行考察,既是对战略实施结果的检验,也为更好地认识政府在产业结构调整中的作用提供现实数据和证据。回归模型构建如下:
其中,被解释变量industr表示产业结构调整系数,通过计算地区第三产业产值/地区生产总值得到。选取地区第三产业产值/地区生产总值表示产业结构调整系数基于以下两方面的考虑:一是现有文献主要把地区第三产业总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作为权重指标,综合衡量产业结构。根据东北地区重工业为主的产业结构现状和数据的可获得性,简化指标更能反映第三产业对东北地区产业结构的重要性。二是限于篇幅,今后会在产业结构指标上加以丰富完善,在此不做扩展。关于对产业结构变迁的度量,存在不同的度量方法[12-13-15]。基于东北地区的现实,第三产业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十分重要,因而简单地用地区第三产业产值/地区生产总值来衡量产业结构调整更具有现实意义。
关于核心解释变量方面,当城市类型为非资源型城市时,虚拟变量group取值为1,若为资源型城市,group取值为0。变量soe表示国有企业比重,通过计算地区国有经济固定资产投资/地区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得到。变量gover表示政府干预系数,通过计算地区政府财政支出/地区生产总值得到。对政府干预程度也存在着不同的度量方法。基于东北地区重工业和国有企业众多的事实,政府对经济的干预更多地体现在财政支出上,特别是2003年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和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实施的“四万亿计划”,无不体现财政支出对政府干预经济的重要作用。交叉项gover×soe表示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施加影响,为更好地认识政府对产业结构的间接影响提供实证检验。
除此之外,con表示控制变量,本文选取城市化率、人力资本和开放程度作为控制变量。城市化率(urban)通过计算地区非农人口/地区总人口得到;人力资本(hr)通过计算地区中学在校生人数/地区总人口得到;开放程度(open)通过计算地区进出口总额/地区生产总值得到。
本文所用数据主要来自东北三省的统计年鉴,部分数据来自各地级市的统计公报。考虑到各地级市的时间趋势,对于缺失数据,如果前后临近两年的数据存在,则采用前后临近两年的均值数据;如果只有缺失年份之前的数据,则通过计算之前年份的平均增长率来推算之后的数据。关于数据指标的计算方面,通过当年的汇率中间价,把各地区进出口总额的美元转化成人民币。各指标都为比率指标,只要计算各项子指标都基于同样的价格基期或具有相同的单位,经过相除后不再受到相关问题的影响,使得各指标处于同样的标准之下。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四、实证结果
(一)单位根检验
本文主要对产业结构调整系数、国有企业比重和政府干预系数三个核心变量进行单位根检验。限于篇幅,单位根检验结果不在正文中列出,留存备索。通过做各变量的时序图,据此选取不同的单位根检验模式。鉴于产业结构迟滞的状况,产业结构调整系数为选取只含有截距项的模式;国有企业比重和政府干预系数存在明显的时间趋势,选取含有截距项和时间趋势的模式。单位根检验主要有两类方法:一是相同根单位根检验,主要有LLC检验和Breintung检验。二是不相同根单位根检验,主要有IPS检验、ADF-Fisher检验和PP-Fisher检验。LLC检验和Breintung检验的原假设为存在普通的单位根过程,IPS检验、ADF-Fisher检验和PP-Fisher检验的原假设为存在有效的单位根过程。
关于非资源型城市,国有企业比重在Breitung检验、IPS检验和ADF-Fisher检验下存在单位根,说明可能存在单位根;政府干预系数除在IPS检验下存在单位根外,在其他检验下都不存在单位根;产业结构系数除在ADF-Fisher检验下存在单位根外,在LIC检验、IPS检验和PP-Fisher检验都不存在单位根。关于资源型城市,国有企业比重除在IPS检验下存在单位根,在其他检验下都不存在单位根;政府干预系数除在IPS检验和ADF-Fisher检验下不显著外,在其他检验下都不存在单位根;产业结构调整系数在LLC检验和PP-Fisher检验下不存在单位根,在IPS检验和ADF-Fisher检验下却存在单位根,说明产业结构调整系数可能存在单位根。
综上所述,对于非资源型城市,国有企业比重可能存在单位根,对于资源型城市,产业结构调整系数可能存在单位根。因此,需要对变量进行差分处理。不论是非资源型城市还是资源型城市,经过一阶差分后数据不再存在单位根。虽然数据的个体大于时间(N>T),单位根不是主要问题,但通过检验发现还是存在单位根。因此,下文根据模型设定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在此基础上根据单位根检验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
(二)实证结果
表2是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分类回归结果。模型(1)和模型(4)只选用国有企业比重和政府干预系数进行回归,在模型(2)和模型(5)中加入控制变量,重新考察核心变量的效果。模型(3)和模型(6)在已有的基础上重点考察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的影响。
1.资源禀赋不同的地区,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
模型(1)和模型(2)表明,对于非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系数对产业结构存在负影响,并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下显著。非资源型城市第二产业有发展空间,并且国有企业相对较少,发展第二产业的历史约束和现实约束也较少。最重要的是,实行分税制改革以来,以GDP为主要考核指标的晋升模式加剧了地方政府的竞争[4]。第二产业对拉动GDP起到了最重要与最迅速的作用。对于短期任期的“经济人”和“政治人”官员来说显得尤其重要。因此,对于非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使得第二产业增多,第三产业相对较少,但并不能据此判断政府干预使得产业结构恶化。按照库兹涅兹提出的产业发展阶段学说,这类城市第二产业有正常的发展空间。政府干预一定程度上释放了这部分空间,但也不能据此判断政府干预不会对第三产业不会产生负影响。第三产业绝对量的增加和相对量的减少,一定程度上是第二产业挤占了其发展空间,从而政府干预就表现出对产业结构的负影响。
对于资源型城市,模型(4)中政府干预系数的系数为负但不显著,在加入控制变量后的模型(5)中,政府干预系数的系数变为正,但仍不显著。资源禀赋不同,对于资源较少的地区,其工业化进程较缓慢,因而政府干预加速了这种进程。由于历史原因,资源型城市成为东北地区重工业的主要载体,因而第二产业比重较高,留给第二产业的发展空间较小。同时第二产业以重工业为主,历史原因使其主要以国有企业形式呈现,但国有企业的低效率并没有给第二产业带来很好的发展,这也是东北地区重工业衰落的原因之一。留给第二产业的政府干预空间较小,而且主要通过对国有企业进行干预,会被国有企业的低效率所抵消,政府干预并没有对第二产业产生很好的促进作用,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并不显著。第二产业的停滞给第三产业留下了发展空间,但这种空间缺少一定的条件,第二产业挤占了第三产业的发展资源,第二产业的低效率使得产业结构迟滞。
总之,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符合预期。但不同经济发展战略下政府干预的效果不同,重新思考产业结构是外生还是内生的问题特别重要。中国的现实情况是产业结构更多的为外生,政府干预往往并没有起到促进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以GDP为主要指标的考核机制反而使得产业结构迟滞。
2.资源禀赋不同的地区,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存在差异,但不显著
除模型(1)中非资源型城市国有企业比重的系数为正且显著外,其他模型的回归系数均不显著,资源型城市国有企业比重的系数有正有负且不显著。不论是非资源型城市还是资源型城市,基本都不显著,说明国有企业比重并没有显著影响产业结构,这与褚敏和靳涛[12]的研究结论相一致。
模型(3)中非资源型城市交叉项为负,说明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产生负影响,但不显著。国有企业比重的系数为正,说明国有企业并不会对产业结构产生显著负影响。对于非资源型城市,政府大力发展第二产业的同时,会对国有企业施加影响。但这种影响因为国有企业的低效率而不显著。模型(6)中资源型城市交叉项为正,说明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产生正影响,但不显著。国有企业比重的系数为负,但不显著,说明国有企业不会对产业结构带来显著负影响。对于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施加影响,但这种影响会因为国有企业的低效率而抵消,从而使第二产业停滞,第三产业获得了相对的发展空间。
关于控制变量,人力资本对非资源型城市的产业结构具有显著正影响,对资源型城市的影响不显著,资源型城市的工业吸纳了大量人力资本,低效率的国有企业使得人力资本的作用没有产生显著影响。非资源型城市城市化率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为负,并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资源型城市城市化率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为正,但不显著。这说明由于第二产业得到发展,第三产业从业人员相对减少,从而制约了第三产业的发展;资源型城市第二产业就业趋于饱和,加之国有企业比重下降,就业更多地体现在第三产业上,因而对产业结构具有正影响。两类城市开放程度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效果不同,非资源型城市的开放为更好地利用外资和出口创造了条件;资源型城市的开放对经济和国有企业带来一定的冲击,第三产业有所发展,但开放程度对资源型城市产业结构的影响不显著。
3.资源禀赋异质性下,政府干预、国有企业比重和产业结构迟滞的逻辑
资源禀赋,特别是自然资源禀赋和一个地区的产业结构往往存在很强的关系。资源禀赋的差异往往导致一个地区产业结构的差异。不同的产业结构为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留下了不同的发展空间,同时地区国有企业比重的差异不仅是产业结构差异的体现,也可能带来政府干预的差异,这是政府干预发挥作用的现实基础和客观条件。
按资源禀赋划分的两类城市共同处于晋升锦标赛模式之下,具有发展地区生产总值的强激励,同时第二产业对拉动GDP起到了最重要与最迅速的作用,因而具有发重点发展第二产业的倾向。这是两类城市政府干预的一致性,也是政府干预发挥作用的强大动力和主观条件。
产业结构差异的客观条件对政府干预的主观条件产生制约,从而使得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作用发生变化。具体来说,非资源型城市第二产业具有发展空间,政府干预很大程度上在于直接发展第二产业或通过国有企业间接影响第二产业的发展,第三产业产值绝对量增加但比重并未上升,一定程度上是第二产业挤占了其发展空间,从而政府干预表现出对产业结构的负影响;资源型城市第二产业发展空间较小和国有企业比重较高且低效率,给第三产业留下了发展空间,但第二产业挤占了第三产业的发展资源(主要通过政府干预对第二产业和国有企业加以支持),第二产业的低效率使得产业结构迟滞。总的来说,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具有正影响。
(三)稳健性检验
对于非资源型城市取soe的一阶差分d(soe),重复回归模型(1)—模型(3);对于资源型城市取industr的一阶差分d(industr),重复回归模型(4)—模型(6)。具体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稳健性检验表明:非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系数的系数仍为负,且仍在1%和5%的水平下显著;资源型城市政府干预系数的系数由一正一负变为正,但仍不显著。这说明在进行单位根处理后,两类城市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仍存在显著差异,并且结果是稳健的。国有企业比重的系数总体上仍不显著,非资源型城市国有企业比重的系数仍为正,只在模型(1)中显著,加入控制变量后不再显著,说明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不具有显著影响;资源型城市国有企业比重的系数全为负且不显著,说明国有企业在资源型城市产生负影响。总之,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并不存在稳定和显著的负影响。
五、结 论
由于历史和现实原因,中国经济发展具有鲜明的特色,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政府行为主导经济发展的方式与方向,特别是在中国特色的政府模式下,各种产业政策对经济产生了剧烈和深远的影响。二是国有企业比重过高,国有企业的低效率问题对产业结构也产生了明显影响。三是在政府与重工业国有企业的双重作用下,形成了国有企业主导工业与重工业、政府主导产业结构的发展方式。厘清政府、国有企业和产业结构三者的关系,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因此,本文基于资源禀赋视角,把东北三省分为非资源型城市和资源型城市,利用2003—2013年东北三省地级市面板数据考察政府干预和国有企业比重在产业结构变迁中的作用,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资源禀赋不同的地区,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对于非资源型城市,一方面,政府干预要保证第二产业的发展空间和工业化进程,有选择、有节制、有效率地发展第二产业;另一方面,促进第三产业的发展,扭转产业结构迟滞现象,推进产业结构变迁。对于资源型城市,改变第二产业比重过高且缺乏效率的问题,对第二产业进行升级,重点支持第三产业的发展。
第二,资源禀赋不同的地区,国有企业比重对产业结构的影响不存在显著差异,政府干预通过国有企业对产业结构产生不同影响。因此,重点在于资源型城市中国有企业的改革问题,降低国有企业比重和提高国有企业效率是当务之急。对于市场已经发挥决定性作用的现实,非资源型城市也应该关注国有企业的效率问题,使国有企业成为有效率、有竞争性的市场主体。
第三,进行地方行政体制改革。一方面,改变以GDP为指标的考核模式,更加注重不同地区的资源禀赋差异,使得各地区更好地发挥比较优势;另一方面,改变扭曲的地方官员晋升模式,使得政府官员更加注重地区结构性问题的解决,特别是产业结构的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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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