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面馒头

王辉

他爱吃馒头。离异前，都是前妻为他做的。做馒头没谁比得过她。别人做馒头用酵母；她不用，而是用老面团做引子，蒸出来的馒头，面瓤一层层，松软不失筋道，一开锅，整个屋子弥漫浓郁的面香味，馋得他等不及下笼拿起一个就吃。前妻这一手艺，是跟她母亲学的，现在很少有人会。

如今，他只好自己去楼下的小吃店买难吃的馒头了。

“这么好的妻子，干嘛说离就离？”有人问。

“她爱挑我的毛病，一点也不理解我。而且说起话来哒哒哒像挺机关枪，一点不温柔，没有女人味。”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

“那她就同意了？没提啥条件？”

“她倒是不肯，但我早已厌烦了这样的生活。”他说。

“然而，”他伸出一根指头，“她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分手时，她竟然不要我一分钱。”

“现在，我又结识了另一个女人，她叫小丽，说话轻声细语，温顺得像只小绵羊。我们只同居，不登记。结婚是爱情的坟墓。”

“那女人一定很漂亮吧？”

“那当然。她有令人心醉的眼睛，细腻白嫩的皮肤，优美的曲线，还有乌黑的头发和迷人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她懂得怎样哄男人开心，这才是我想要的。”他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既然你把她说得跟天使一般，哪她会不会给你做馒头？”有人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那倒不会。不过，爱情岂是过家家？”他有些窘迫，低声说。说实话，她连家务活也不会做。

“生活就是生活。应该实实在在。”有人反驳说。

他别过脸，不屑跟他们争辩，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情，跟他们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后来，有人悄悄跟他说：“这女人我了解，不太靠谱。”他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然而，不幸被言中了。半年后，那女人突然跟他玩起了失踪，他们的爱情也到此画上了句号。

那段日子，他很痛苦，得了重病，整天闷在家里，很少下楼。

有一天，他突然想吃老面馒头，实在想得慌，他就拖着病体，来到楼下小吃店，向店老板说诉了自己的心情，央求店老板能不能想办法给做几个，他愿意出十倍的价钱。店老板看他恳切的样子，想了想，说：“好吧，那我试试。”

第二天，店老板还真把馒头给做好了。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松软又不失筋道，充满浓郁的面香味，口感非常好，顿时一种久违的东西又回到了心头。他连声说：“就是它，就是它，老面馒头。”店老板笑着说：“好吃就多吃几个。”他连连点头说：“那当然，那当然。”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是他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老面馒头！

接下来的日子，他天天来到小店里吃老面馒头。他的身体也慢慢好起来。

有一晚，他睡不着，心里想着老面馒头，天没亮就早起床了。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朦胧中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下小店里急匆匆走出来。他定晴一看，啊！原来是前妻。他很诧异：她这么早来干嘛？难道跟店老板……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等前妻走远，他忙下楼来到小店，问店老板：“刚才那女人是……”老板先一愣，接着笑了起来，说：“她是来帮我做馒头的。这些天你吃的馒头，都是她做的。其实，我根本不会做。那天你来求我，晚上我跟老婆一说，我老婆说，她认识一个人，会做老面馒头……”他恍然大悟，说：“怪不得那么正宗，原来是她……”店老板问：“怎么，你认识她？”

他低下了头，喃喃地说：“她是我的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