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来，我们都把格什温演错了？

Michael Cooper

这是最著名的一部美国作品——但是，七十年来，交响乐团也许都把这部最耳熟能详的作品演错了！

这部作品就是乔治·格什温欢乐活泼的爵士交响诗《一个美国人在巴黎》（An American in Paris）。这个错误牵涉到几个非标准型号的乐器：格什温在1928年创作这部作品时，作品包括了“法国出租车号”（French taxi horns），它们在作品中几次出现，用来表现一个美国佬在巴黎市中心游览城市夜景时的情景。

问题是，这些“出租车号”究竟演奏的是哪几个音？这犹如一个音乐学重磅炸弹。密歇根大学一个即将出版的乔治·格什温和艾拉·格什温（Ira Gershwin）作品的修订版提出，如今演奏的标准号的音高——无论是在1951年吉恩·凯利（Gene Kelly）主演的经典电影版《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中，还是在世界各大交响乐团的演奏中，甚至是克里斯托弗·威尔登（Christopher Wheeldon）在纽约百老汇每周上演八场的舞台改编版中——都非格什温的本意。

这个发现注定会在音乐家中引起争议，甚至会要求乐器厂商、卖家、出租商——任何为了《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的演出而特别提供“法国出租车号”的人——考虑为了新发现的音再投入一笔。这样的改动也会让这部经典作品有较为显著的改变。“我感觉这个版本会将打击乐手完全排除在外（从演出视频中可以看到，这个号由打击乐手负责——译者注）。”修订版的主编马克·克莱格（Mark Clague）说道。2016年2月，他出席了雷诺爱乐乐团（Reno Philharmonic ）试奏修订版乐谱的演出。

这个困扰的源头始于格什温的作品原始手稿。格什温的原稿指出这些号演奏的是重音八分音符（accented eight notes）。但记录音高时，语义就有些含糊不清了。格什温在记录四个“出租车号”的音高时写下的是用圆圈圈起来的A、B、C、D。这些圈起来的字母一直都被认为是每个号应该演奏的音高——音符A、B、C、D——至少在1945年托斯卡尼尼指挥NBC交响乐团后是这样的。

但是新的修订版指出这些被格什温圈起来的字母只是指明该用哪只号演奏而已，并非音符。密歇根大学音乐学副教授克莱格先生指出，1928年，格什温去巴黎时曾亲自挑选了“法国出租车号”，他的朋友和同事也回忆说对于这些号该演奏哪个音他有特别的指示。克莱格先生还提到了胜利唱片公司（Victor）在1929年录制的《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的录音，这张录音是在格什温亲自监督下完成的，并且使用了他挑选的那些“法国出租车号”。在这个版本中，这些“出租车号”听起来更大气，用的是不谐和音：降A，降B，一个高得多的D，一个低一些的A。

而格什温最初的指示似乎已经失传了。八十一岁的迈克尔·斯特伦斯基（Michael Strunsky）是艾拉·格什温的侄子，也是艾拉·格什温的资产受托管理人，他的父亲威廉姆·斯特伦斯基（William English Strunsky，“English”为朋友对其的昵称——译者注）曾在一次电话采访中提到自己曾在一个非正式的曲目首演会上使用过格什温1928年从欧洲带回来的“出租车号”。“我曾试图找到这些‘出租车号’，”斯特伦斯基先生说道，“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搬来搬去，来来回回，它们就失踪了。”

拉斯·克努森（Russ Knutson）在伊利诺斯开了一家芝加哥打击乐器出租商店，多年来他一直出租那些调过音的号，专供《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使用。在采访中他认为如今公认的A、B、C、D的音高“完全符合乐谱”。“全国甚至全世界都已经习惯这样演奏这四个音了，”他在一次电话采访中说道，“所有你听到过的录音用的都是这四个音。”

旧金山交响乐团的打击乐手特里·怀厄特（Trey Wyatt）则对这个新发现颇为好奇。他已经演奏了这些号四五十遍，并从加利福尼亚打击乐器出租商店租了几个乐器组。“如果新的发现被确认了，我可能还要再买五组这些号。”他说道。

罗博费·舍尔（Rob Fisher）是最近百老汇新上演的音乐剧《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的编曲和监督，他说他同意A、B、C、D 只不过是记号，不是音高，但这部音乐剧使用的仍是标准版本的号。不过，他质疑胜利唱片公司的录音是否可以被认为是“圣旨”。“我不想妄加猜测别人脑袋里的想法，”他说道，“是不是这四把号是他（指格什温）挑选号的那天让他最满意的呢？我只是觉得他一定对这些号的音高有特别的要求，他一向很擅长写下自己的想法。”

克莱格先生说在1929年格什温监督的那个版本和1945年托斯卡尼尼录制的那个版本之间，大家演奏“出租车号”的方式五花八门。但是，他强调他的音乐研究让他认为1929年胜利唱片公司的那个版本应该是最权威的。“格什温希望这些‘出租车号’的音符是和谐且有旋律性的，”他说道，“并不仅仅只是声音效果而已。”同时，他也补充道，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能够避免这样的含糊不清。“我觉得格什温可以给大家省去很多麻烦，”他说道，“如果他只是简单地使用1、2、3、4，而不是A、B、C、D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