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市女性社会称呼语生活现状研究

马婷婷

（1.湖北文理学院 文学院， 湖北 襄阳 441053； 2.华中科技大学 中文系， 武汉 430074）

湖北省襄阳市地处湖北省西北部，从行政划分上看，现辖枣阳、宜城、老河口三个县级市，谷城、南漳、保康三个县，襄城、樊城、襄州三个城区，另有三个经济开发区。襄阳方言属于西南官话鄂北片，所辖县市内部方言有差别。西南边与陕西、四川毗邻，受秦巴方言影响，方言带有“清轻略带秦”的特点；①北边与河南南阳交界，受中原官话的影响较深，在腔调上具有明显的中原官话特征。[1]随着历史的积淀，襄阳方言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貌。对襄阳方言区词汇系统中女性社会称呼语的调查从语言学角度、社会学角度来说具有重要的语情监测价值。本文重点调查襄阳城区女性称呼语的生活现状，调查范围为襄阳市三个城区及其所辖市郊镇。

一、调查研究的相关说明

（一）调查目的

本研究的主要目的是：一是从词汇学角度调查收集襄阳城区女性社会称呼语使用的生活现状，探寻女性社会称呼语在襄阳方言中的静态分布；二是从社会语言学、语用学、文化学的角度分析襄阳女性社会称呼语的使用情况及特点。

（二）调查方法

此次研究采用调查的方式进行，主要分实地隐蔽调查和问卷调查两种方式。

一是实地隐蔽调查：主要到商场、猫狗市场、菜市场、餐馆、高校等地采用隐蔽录音观察的方式，以记录现实生活中女性称呼语的自然状态。本次调查主要集中在襄阳本地人流较多的猫狗市场、檀溪湖菜市场、大庆路菜市场、人民广场、万达广场、沃尔玛超市、鼓楼商场、鼓楼农业银行、吉阳大酒店、闸口大排档等地。

二是问卷调查：作为实地隐蔽调查的辅助调查方法，收集常见的女性社会称呼语及称呼者对各称呼语的理解。问卷设计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被调查者的基本个人背景资料，包括年龄、性别、籍贯、职业等。第二部分为多项选择题，调查被调查者在不同场合分别对比较熟悉和比较陌生的女性最常使用的称呼语。发放的200份调查问卷全部收回，其中有效问卷178份，无效问卷22份。

（三）本文的调查对象

本次调查随机选取了在湖北省襄阳市生活、工作、学习的本地居民、学生等作为调查对象。从职业来看，此次调查共涉及6个行业，分别为：学生、教师、白领、服务类工作人员、个体商贩和农民。

从性别来看，男性 85人，女性93人，分别占47.8%和52.2%。从年龄段来看，此次调查涉及4个年龄段，分别是：10～25 岁，26～40 岁，41～55 岁，55岁以上4个年龄段。前两个年龄段定义为年轻使用者，总数为97人；后两个年龄段定义为年长使用者，总数为81人。如表1和表2所示。

表1 被调查者年龄分布表

表2 被调查者职业分布表

（四）总体使用情况

不同的被调查者对不同年龄段的女性，根据熟悉程度的差异，使用的称呼语不同。这次调查中女性社会称呼语情况见表3。

表3 襄阳方言区女性社会称呼语总表

从表3的统计中我们发现，襄阳方言女性称呼语的选择跟被称呼者与称呼者的年龄、辈分密切相关。对于称呼者熟悉的女性，无论是同辈还是晚辈，都倾向于“直呼其名”，使用“昵称”；对于陌生女性，则倾向于根据对方的年龄选择大众化的称呼“师傅”、“美女”或以“姐”、“妹”为语义核心的变体称呼。

与普通话相比，襄阳城区女性称呼语中具有方言特色的称呼有“孃孃、嫲嫲、你郎儿、俩娃儿”四个。

二、襄阳市民常用女性社会称呼语使用具体情况分析

称呼语在言语行为过程中具有“导入——维持”功能，[2]是保证言语行为顺利开展的前提。影响人们选择称呼语的因素有很多，包括性别、年龄、职业、家庭背景、教育背景等。我们分别从年龄、性别、教育背景、城乡背景四方面分析称呼者对女性称呼语的理解和使用情况作具体的分析。

（一）年龄与称呼语的选择与使用

我们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出的粗略倾向性规律将被调查者的年龄分为四段，具体如表1所示。称呼语的年龄差异主要表现在是否使用称呼语及选择什么样的称呼语两方面。

1.襄阳方言女性社会称呼语使用与否的年龄差异：是否使用称呼语主要表现在称呼陌生人的时候，因此，我们这里只对针对陌生女性是否使用称呼语进行统计。具体情况见表4。

不使用称呼语，也叫使用零称呼。零称呼指“不用称呼或用喂、请问、劳驾”等日常用语来打招呼的称呼形式。零称呼一般是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姓名、职业等信息的情况下，称呼陌生人的。完全不用称呼语，或用“喂、哎”等词来打招呼，很不礼貌，容易引起听话人的反感。如果正确选用“劳驾、请问、麻烦一下、借光”等较为礼貌的零称呼则能顺利回避关于对方年龄、身份等因素的猜测造成的误解，达到引起对方注意、开启话轮的目的。

表4 襄阳方言女性社会称呼语使用与否的年龄差异

选择零称呼，也就是不选择称呼语，通过注视、微笑、鞠躬、点头等非语义手段来打招呼，也能顺利邀请对方参与交谈。但这些手段实施起来必须保证自己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比通过称呼语的方式导入并维持一段言语行为过程要困难一些。

从表4中我们看出，襄阳人在称呼同辈陌生女性时经常选择零称呼，并表现出明显的年龄差异和性别差异。年龄越大，使用零称呼的比例越大；男性被调查者选用零称呼的比例比女性大。之所以呈现出上述表现规律，跟人们的权势思想有关。

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显示“在日常会话中，男性更注重权势，女性更注重同等关系”，另外，“一个人的年龄越大，他所享有的权势也就相对越大”。[3]零称呼是一种权势型称呼语，襄阳人在针对陌生女性称呼语的选择上印证了上述研究成果。10～25岁的青年人基本上无人使用零称呼，因为他们没有年龄优势，更无地位优势，使用抬高他人辈分的称呼语很从容，没有任何心理压力。26～40岁的人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同辈陌生女性时，往往选择零称呼；而41～55岁的被调查者会选择“你郎儿”称呼对方；55岁以上的女性被调查者无人使用零称呼，男性被调查者中大多选择零称呼。这也说明零称呼的使用具有很大的性别差异。

2.襄阳方言女性社会称呼语具体选择的年龄差异：称呼语的具体选择也表现出明显的年龄差异。不同年龄段的称呼者通常选择不同的称呼语称呼某一年龄段的人。具体情况见表5。

表5 襄阳方言女性社会称呼语具体选择的年龄差异

从表5中可以看出，称呼同辈女性，45岁以下的被调查者倾向于用“名字”称呼熟悉女性，45岁以上的被调查者倾向于使用含有“姐妹”等语素的称呼语，常见形式有“姓＋姐 妹”、“名＋姐 妹”，如“陈姐、刘妹、婷婷姐”等；针对陌生女性，年龄在45岁以下的人倾向于选择使用“美女”；年长者倾向于使用“师傅”。同样是称呼“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女性，年龄在45岁往上的称呼者往往选择“孃（孃）、老孃、嫲嫲、大娘、你郎儿”等具有方言特色的称呼；15～40岁的称呼者不管熟悉与否，普遍都使用单一称呼语“阿姨”。从上述倾向性表现中我们发现：青年人更容易接受新思想，主动接受并使用在全国范围内广泛使用的陌生女性称呼语“美女”，而年长者更愿意使用20世纪70年代后兴起的社会称呼语“师傅”；青年人选择的称呼语与普通话的称呼语较接近，年长者选择的称呼语更具方言特色。

（二）性别与称呼语的选择与使用

襄阳女性社会称呼语的选择和使用还表现出明显的性别差异。整体上看，男性被调查者使用称呼语的频率低于女性被调查者，在称呼语的具体选择上也有细微差别，但不明显。具体情况见表6。

表6 襄阳方言女性社会称呼语使用与选择的性别差异

从我们的调查中发现，襄阳女性称呼语的性别差异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男性被调查者，不管处于哪个年龄段，使用零称呼的频率都高于女性被调查者。二是男性被调查者称呼陌生同辈女性，尤其是小于自己的陌生同辈女性时往往较难做出选择，常常选择零称呼或选用襄阳方言中用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的称呼语——“你郎儿”。而女性被调查者不存在这种选择困难。

原因在于女性被调查者更愿意使用诸如“大姐、姐姐、小妹、阿姨”等亲切的称呼语拉近与听话人之间的距离，甚至不惜以抬高对方地位的尊称来顺利开启话轮，达到言语行为活动的最终目的。而男性被调查者之所以在称呼陌生女性时难以作出有效选择，经常选择使用零称呼，是因为男性被调查者更注重自己的面子、男性权威问题，担心自己所选称呼有误，造成听话人误解，有损面子。尤其是45岁以上的男性，在称呼小于自己的陌生同辈女性时，认为“美女”显得轻佻、“小妹”显得过于亲近、“大姐”又担心对对方年龄造成误判，造成爱美、爱年轻的女性的误解，因此，这类人群在称呼同辈陌生女性时常常选择零称呼或“你郎儿”。

（三）教育背景、城乡背景与称呼语的选择

教育背景与城乡背景密切相关。一般情况下，城市里的被调查者文化程度明显高于乡村的被调查者。襄阳方言女性称呼语的教育背景差异或城乡差异主要体现在陌生女性称呼语的选择上。

从表7调查结果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襄阳方言女性称呼语的具体选择的教育背景、城乡背景差异与年龄差异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似性。这说明一个问题：我们所选取的被调查者年龄越大，受教育的程度越低；城市人受教育的程度高于乡村。

表7 襄阳方言女性称呼语具体选择的教育背景、城乡背景差异

此外，无论生活在农村还是城市，年长者选用的称呼语都具有明显的方言特色和时代特色，如称呼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女性，优先选择“孃、嫲嫲”等方言色彩浓厚的称呼语；称呼陌生同辈女性则优先选择“师傅”这一盛行于20世纪80年代的称呼语。生活在农村的年轻人选用“孃（孃）”、“俩娃儿”等方言称呼语的频次明显高于城市里的青年人，城里的年轻人受普通话的影响更深，主要用“阿姨”来称呼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女性。这些说明具有襄阳方言特色的称呼“孃（孃）”使用者范围正在缩小。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俩娃儿”这一称呼语在襄阳方言中具有较强的生命力，很多在襄阳生活的外地人都以“俩娃儿”作为判断襄阳本地人的方法之一，也是外地人学习襄阳话的首选词汇之一。

三、结论

襄阳市女性社会称呼语与普通话存在很大的相似性，但也活跃着一些具有方言特色的称呼语，如：“孃”及“孃”的变体、嫲嫲、你郎儿、俩娃儿等。襄阳市民女性社会称呼语的选择跟称呼者与称呼对象之间的熟悉程度、年龄辈分关系及称呼者的年龄、性别及城乡、教育背景密切相关。称呼语使用的差异主要表现为零称呼使用的频次及具体称呼语的选择上。总体上呈现以下趋势：45岁以上的男性年长者使用零称呼的频次高于45岁以上的女性，也高于45岁以下的男性；45岁以上的被调查者主要使用“师傅”称呼陌生同辈女性，45岁以下的主要选择“美女”；45岁以上主要使用“老孃、嫲嫲”称呼与母亲同辈的长辈陌生女性，45岁以下主要选择普通话称呼语“阿姨”；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人称呼晚辈年轻女性都倾向选择“俩娃儿”。“孃”及“孃”的变体称呼在襄阳的使用人群范围在缩小，“俩娃儿”的生命力较强，使用范围很广，尤其广泛应用于称呼服务行业的年轻女性工作人员。

（说明：本文为湖北文理学院省级重点学科立项学科建设成果。）

注 释：

①《天顺襄阳郡志》中欧阳修语。

参考文献：

［1］黄赛勤.襄阳方言记略[C]//刘海章.荆楚方言研究.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99.

［2］李明洁.现代汉语称谓系统的分类标准与功能分析[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5）：92-96.

［3］刘永厚.商贩称呼语的调查分析报告[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7（5）：9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