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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垃圾的记忆

2016-05-04周伟民

特别文摘 2016年8期
关键词:里弄清运西瓜皮

周伟民

我在石库门弄堂里住了50多年,我们里弄住着一千五六百户人家,人口5000以上,只有一只水泥砌成的垃圾桶,清管站并非每天都来清运垃圾,从没见过垃圾桶装满。

现在的年轻人肯定想不到,过去,很多“垃圾”是可以卖钱的。比如鸡毛鸭毛、肉骨头,会有人走街串巷来收,有的可以跟挑担的小贩换麦芽糖(上海人称为“烂蘸糖”)。不用说鸡胗皮、甲鱼壳,连女孩子剪下的头发都有人收。家里的破钢精锅(铝锅)、废铜烂铁、破橡胶套鞋、跑鞋,包括锌制的牙膏皮,都能卖钱。家里的废纸,都要充分利用。旧日历和香烟壳的反面,用来做草稿纸;旧报纸用来练大楷字。

那时候穿衣服,大多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阿大的衣服阿二穿,阿二的衣服阿三穿,破了补一补。很多同学穿过屁股上或膝盖处用缝纫机补上圆形补丁的裤子,昵称“电唱盘”。只有新年,孩子们才有望穿上新衣服。坏到不能穿的衣裤,阿姨妈妈会用来糊“箔子”(就是用面粉煮的糨糊将碎布糊在门板上晒干),用来纳鞋底,绱布鞋。中年以上的人,大多穿过妈妈做的布底鞋。穿破的绒线衫,拆了洗了,添点新毛线,又是一件新毛衣。坏到无法收拾的绒线衫,攒够了分量,去棉花店弹松了,就成了又轻又软又透气的羊毛被胎。

现在每到夏天,只要西瓜上市,城市垃圾量便成倍上升。我们小时候吃西瓜,瓜子洗净晒干,攒到过年,炒西瓜子就是年货之一,南瓜子也一样。西瓜皮,一般人家,把瓜皮削去青皮,切成小条,用盐略腌,鲜酱油麻油一拌,就是爽口的早饭菜。更会持家的大妈,连青皮都不去,晒得半干,摁在自己晒的酱缸里,一个月后,就成了爽脆鲜甜的酱西瓜皮。

这么一盘点,除了有限的烂菜叶和菜根,基本上没什么垃圾。那时没有塑料袋,倒垃圾都用簸箕,就是些尘土、菜叶。连鱼鳞鱼肚肠也很少扔掉,有的被喜欢在天井里养花伺草的爷叔伯伯埋进花盆当了肥料,或者煮熟了拌点饭当猫食。

诚然,这都是那个物资匮乏年代的生活写照。前辈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养成的勤俭持家和物尽其用的理念,对我们今天的生活,仍然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今天,除了扔到垃圾桶里的垃圾,我们的家里还积累了大量的隐形“垃圾”。衣橱里有多少多年未穿、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穿的衣服?有多少没来得及处理的录像机录音机VCD之类的小家电?过去里弄里募捐,还收旧衣物,现在也只收钱了。

节俭的意义,绝不仅仅在于省几个钱,而是昭示着我们的生活态度和理念,反映着我们对地球资源和人类本身生存和发展的认识。现在,人人都认可“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但是,如何充分利用这些资源,社会成员并未达成共识,更没有有效的规划和建设,连垃圾分类也尚未普及。曾经有媒体披露,某些小区,居民们已经分类的垃圾,被清运垃圾的工人混在一起,令人啼笑皆非。回忆过去,并非要倒退,而是要汲取曾经有过的优良传统,使现在的生活更环保。

(摘自《上海老年报》 图/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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