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塞尼和他的《灿烂千阳》

◎文/袁林

胡塞尼和他的《灿烂千阳》

◎文/袁林

人都说地球很小，号称地球村，其实这只是现代人的浪漫情怀，抑或是一种妄自尊大，因为地球并不小，它也绝对不是村子，渺小的只是人类自己。由于身处信息时代，很多人感到自己无所不知，其实你错了。如果读过阿富汗作家卡迈勒·胡塞尼的小说，你一定会放弃地球村的概念，突然之间，你会觉得地球太大了，大到无边无际。阿富汗，我们的邻国，而我们对他的了解，却几乎为零。

不错，我们在新闻中偶尔能够看到阿富汗，那里群山连绵，荒芜而贫瘠。我们知道有一个总统叫卡尔扎伊，知道现在的阿富汗女人也可以开汽车、可以上学了。如果比较关心时事，我们还知道前苏联入侵阿富汗，建立傀儡政权，为此，中美两国以及很多国家抵制了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我们还应该知道塔利班，那些手不离AK—47，蓄着大胡子的男人，曾经不可一世，炸毁举世闻名的巴米扬大佛，然后因为“9·11”事件而溃败，至今蜷缩在阿巴边境的山区苟延残喘。

应该就是这些了吧，如果你没有读过胡塞尼的作品，也只能知道这些了。可是，如果你认为地球是一个村子，对于自家邻居仅仅知道这一点点情况，未免说不过去，毕竟我们有句古话：远亲不如近邻。

胡塞尼是一位新锐作家，目前只有三部作品问世，按发表顺序依次为《追风筝的人》《灿烂千阳》和《群山回唱》。《追风筝的人》讲的是兄弟父子之情，《灿烂千阳》讲的是男女之情，《群山回唱》在兄妹之情的牵引之下，讲述了父女、母女之情。当然，这只是概而言之，一个“情”字，怎可能说尽阿富汗人民半个多世纪的伤痛。

我这里只说《灿烂千阳》，因为我认为这是作家三部作品中最成功的。《追风筝的人》在结构和细节上略显瑕疵，《群山回唱》又略显庞杂，而《灿烂千阳》则几乎毫无缺陷。在胡塞尼笔下，这个国家的贫困无所不在，在苏联入侵以前，生活是平静的，贫困中有伤痛，也有诗情画意。但苏联入侵以后，顷刻将这个国家打入地狱，生命是那般脆弱，快乐是那样短暂，而伤痛又是如此漫长，杀戮、饥饿以及无所不在的恐怖，构成了阿富汗人民几十年的生活内容。

私生女玛丽雅姆，生下来就被父亲赶出了家门，跟随母亲生活在乡下。她时时渴望见到父亲，终于私自进城找到父亲的家，却不得进入家门。母亲发现女儿走了（她明白女儿去了哪里），上吊自杀。16岁的玛丽雅姆由父亲做主，嫁给了居住在喀布尔的中年鞋匠拉希德。噩运从此降临。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她是佣人，男人回来了，她是性工具。由于不能生孩子，玛丽雅姆受尽凌辱。

后来，苏联人走了，军阀混战开始，拉希德邻居一家被火箭弹炸死，只剩下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莱拉。拉希德在废墟中救出莱拉，莱拉从此也成为拉希德的性奴。一个屋顶下两个女人，相互敌视天经地义。但是她们最终结为生死之交，个中催化剂不是理想信念，而是共同遭受的凌辱。她们合谋想逃出虎口，可是塔利班的法律禁止女人独自外出，两人在汽车站被塔利班发现并遣送回家，之后遭受的惩罚可想而知。两个女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杀死了拉希德，玛丽雅姆让莱拉逃走，因为她年轻，还有孩子，玛丽雅姆则揽下一切罪行，从容赴刑场。

我读这本书的时候在冬天，室内温暖如春，灯光暖暖地照着床头，放下书心中有些茫然，这些事情发生在哪里？发生在什么时代？它不是传说，它就发生在我们的近邻，发生在21世纪的今天，匪夷所思吗？但那完全是生活中的真实。若有疑问，不妨看看塔利班针对女人的法律：

女人请注意。

你们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待在家里。女人在马路上瞎逛是不合礼节的。如果你们要到外面去，必须有男性的亲戚陪同。如果你们被人发现私自上街，你们将会挨打，并且被押送回家。

在任何情况之下，你们都不能露出面孔。你们若到外面，必须用布卡把脸蒙起来。否则的话，你们将会被毒打。

禁止使用化妆品。

禁止佩戴珠宝。

你们不得穿迷人的衣服。

如果没人跟你们说话，你们不得说话。

你们不得和男人对视。

你们不得在公共场合发笑。否则的话，你们将会挨打。

你们不得涂指甲。否则的话，你们将会失去一根手指。

禁止女孩上学。所有的女子学校将会很快被关闭。

禁止所有的女人工作。

如果你们通奸被发现，将会被石头投掷致死。

听着，听好了。要服从。真主伟大。

当然，在一种极端的制度下，受害的不仅仅是女人，而是全体国民。男人比女人高一等，但是在塔利班的法律下，男人同样生活在恐惧之中。

《追风筝的人》里面有这样一个细节：由于战乱，房屋的主人逃出国外，忠实的仆人还住在主人家里，后被塔利班发现，拖到大街上，说你一个哈扎拉人（阿富汗的少数民族）也配住在这里？说完便一枪打死。仆人的妻子扑上来，也被一枪打死。在塔利班眼里，不顺眼的人只是一只虫子，随手一拍，死就死了，他们是执行法律的，但是法律不管他们。

说到这里不禁想起关于作家的永远的话题，那就是直面生活。但是一个作家仅仅直面生活并不够，他还要具备穿透历史的敏锐眼光，在自己的作品中拨开生活表象的迷雾，让读者以及后代清晰无误地看到一个时代的悲剧，以及造成这种悲剧的根源。

在阿富汗，造成悲剧的根源是苏联的扩张野心，以及后来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信徒和恐怖分子（塔利班、基地组织），而绝大多数阿富汗人，不论是普什图人、塔吉克人、乌兹别克人还是哈扎拉人，他们只希望过和平安定的日子。如果没有战争，就没有极端势力滋生的土壤，没有极端势力的恐怖统治，人们就不会相互仇视，相互杀戮。在一个和谐安定的社会，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是朋友邻居，作家正是试图通过自己的作品，向全世界读者传播这一信念。

喜欢读书的朋友不妨看一看《灿烂千阳》，打开它，你就不会放下，相信我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