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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海龙屯:留给世间的四大谜题

2016-05-03李飞

城市地理 2016年2期
关键词:播州龙岩杨氏

李飞

前身之谜:养马城是否早于海龙屯?

在遵义高坪镇一带素有乡谚:“先有养马城,才有海龙屯;有了海龙屯,才有遵义城。”养马城历史之悠久,地位之重要,可见一斑。这句民间谚语,乾隆《贵州通志》亦可佐证,其卷七中记载:“养马城,在遵义县北三十里,唐末杨氏建为牧马地,可容马数万匹。”如今,海龙屯确系公元1257年始建,若记载昕言非虚,养马城建成更早于海龙屯。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考古队欢呼雀跃。于是,在最初的考古计划里,我们曾准备在养马城进行小规模的试掘,看是否会对其年代问题的认识有昕帮助,直到我们终于来到了传说当中的牧马之地。

“光秃秃的那片就是,你看,绿色的一道就是城墙。”我Ⅲ页着指引者的指尖在3公里以外的海龙屯遥望东面,却并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他口中的养马城,似乎是有看到,又似乎没有看到。

一个月后,我们从铜柱关出,Ⅲ页着白沙河水而下,再沿蜿蜒曲折的山路而上,借助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由海龙屯到养马城,我们仅仅用了一个小时。可在412年前,同样的一个季节,同样的一段路,李化龙率领的明军却走得异常艰辛。

在播州以海龙屯为中心的山城防御体系中,养马城是一道重要的屏障。相关文献中不仅将其称作“海龙屯养马城”,更记载说:“欲破海龙屯。须待各路兵马尽至,合力围攻。”可养马城为屯“藩篱”,且四面皆是竹林,如未先剿灭,则难以形成对海龙屯的合围之势。可见,养马城对于海龙屯,乃至对播州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公元1600年,“万历三大征”中的“平播之役”爆发,明、播两军于农历四月初三首次在养马城兵刃相见。是日,刘挺部率先攻入娄山关,杨应龙亲率兵将数万迎敌。因此前屡战屡胜,都司王芬等志得意满,视播军无人,竞独自在距大军营房数里之外的松门垭扎营,遂成首冲之地,不幸战死,其时死伤兵士已逾两千。刘挺得报,亲率步骑兵前去营救,其部将马孔英、吴敦吉分兵两路夹攻,打得播军四散溃逃,杨应龙也几乎被擒。明军一路穷追不舍,至养马城方还。

明军先败而后胜,从此高歌猛进,渐逼高坪。四月十一、十七,总兵马孔英率兵两袭养马城,斩杀生擒百余众。为使八路大军合攻海龙屯的计划成功,四月十八寅时,明军对养马城发起了总攻,当日即破城。从养马城到海龙屯,仅数公里之遥,从四月十八到六月初六,明军用了50余日方完成了今日一小时的行程。

传说至今仍是沟通城内外重要通道的东城门专供马匹出入,城门一开,骏马鱼贯而出,奔向城外“校场坝”进行练习调教。向里复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平整的田野,有几户人家点缀其中,当地人说,这便是传说中的“牧马地”。彼时平播,养马城与与周边的海龙屯、养鸡城、养鹅池等城互为依仗,成犄角之势,显然并非牧马之地。但至此尚无法因此否定在更早的唐代此处或曾为杨氏一族牧马处的可能。

根据现存文献与关隘之上的铭文,我们可以认定末代土司杨应龙曾对海龙屯进行过较大规模的重建,而重建的重点屯前九关,目的也为“拒官军”,故此今时我们所见到的关隘大多是明朝遗留。而在海龙屯南北两侧的城墙材料则与关隘判然有别,其年代应早于明朝。研究发现,养马城六道城门中有一道呈圆拱形,其余均为叠涩顶,且城门狭小,可反映其建筑技术之古朴。种种迹象都表明,养马城的修建早于海龙屯。

屯名之谜:山无语,屯有知

在700余年的历史变迁中,海龙屯不仅历经了岁月的巨浪,其称谓也在不断变化,而其中缘由,还需我们来一探究竟。

有碑文记载:宋宝祜五年(公元1257年),蒙军先得云南,后挥师向东,播州告急。于是,宋理宗派遣节度使吕文德入播州,与时任主播杨文商议“置一城以为播州根本。”于是,便修筑了当时被称作“龙岩新城”的海龙屯,这也是关于海龙屯最早的记载。

至于,如何认定“龙岩新城”便是海龙屯,亦有相关碑文可以佐证。碑文说,龙岩屯地处播州要冲,乃国之藩篱,战略位置重要,不可没有防备,故重新修葺,“以为子孙万代之基”,巩固根本。因为此碑立于海龙屯之巅,昕以“龙岩屯”即“海龙屯”已经明了。从此碑碑文的内容和语气来看,立碑者应该就是重建海龙屯的杨应龙无疑了。

此外,集平播主帅李化龙当时的“军中奏檄书记”而成的《平播全书》,作为研究“平播之役”与海龙屯最重要的文献之一,其中记载足以推敲出“屯”与“城”就是一回事,于是可知“龙岩新城”便是“龙岩屯”,只因为其新筑,故称“新城”。

至于为何一屯两称,遍阅相关文献后我们发现,原来海龙屯昕处山脉,早时被称作“龙岩山”,昕以“龙岩屯”多半是因山得名。只不过,到了清朝道光时,已经不见“龙岩”一名,倒是有“海龙坝”在诸多文献中被提及,白海龙坝至海龙屯亦是明军平播的重要进攻路线,甚至此间山脉已经被称为“海龙山”。如此看来,“海龙屯”又更像是因水得名的称呼。

研究文献我们还发现,“龙岩屯”多是杨氏一族的自称,而“海龙屯”更多是外来者的称呼,俨然内外有别。我暗自打趣,或许这两种称谓中暗含了杨氏倚山为垒的防御心理,以及外来人口自水路入屯的进攻姿态,如此看来,这一场,杨氏是又败了。

水牢之谜:末代土司的残暴之举?

如今位于海龙屯中部的新王宫遗址有一处著名的地带,传说是播州末代土司杨应龙用来关押犯人的“水牢”。长久以来,因这处在硕大建筑基址底部一路通向幽暗之处的石涵洞内中阴湿潮冷,人们对于“水牢”一说从来都深信不疑。

在男权社会中,大部分男人对于财色的引诱都几乎没有抵抗力,可无论是钱财还是美色,其诱惑都远远抵不过身处高位昕带来的权力。或者说,财色,本不过就是为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昕服务的。王冠、龙椅、权杖,这些本身并无意义的身外之物因为权力的附着而变成了摄人心魄的魅惑之物,而在历史上,这些东西也一再证明,它们拥有改变人性的能力。

地处西南一隅的播州既被称作“国之藩篱”,那自然算得上是天高皇帝远,由唐朝至明朝,杨氏一族统御播州700余年,若说杨氏在播州的威望不如更迭的朝廷,怕是不会有人相信。民间盛传末代土司杨应龙生母为太平苗女,因明廷发现,怀胎三月的杨母便被休回,后杨应龙成才,方返回播州继承土司。从这个民间传说我们可以猜想,或许童年的杨应龙曾经备受刁难,彼时在心中埋下的仇恨种子,加上日后权倾播州,使得这位末代土司在此后的人生中,变成了一个残暴的魔君。而这座“水牢”,便是他行使杀伐大权的刑场。

当然,这一切都仅仅是我们闲暇之余用来打趣的猜测。这里是否真的是一处“水牢”,还要看具体的勘察结果。

为确定此处的性质与功用,我们考古队制定了周详的发掘方案,对其进行了全面的清理。在清除洞内积土后,我们发现其后端被巨石封闭,前端敞开,积满瓦砾和淤土,却并未发现牢房应该有的门、蓄水池等设施。在除去洞前堆积后,出现了七级规整的石砌台阶,显然,这处洞穴经常有人出入。此时有村民称,洞穴后部在几十年前才被封死,在洞穴深处还有台阶向下,其底部有一处宽大的平台。另有村民称,后端的封石从来如此,约1米高处早先还有石槽不断向下滴水。至此问题仍旧难以解决,水牢之谜依然雾霭沉沉。

不过,在我们最终揭开涵洞顶部的瓦砾,向下逐步清理时,“水牢”的秘密也逐渐被昭示。石涵洞的前后两端均有踏步相连接,前接低洼处的姚家凼,后接三台星。涵洞顶部一侧又与踏道连接,石铺地面与涵洞十字相交,通往一栋面阔五间的建筑。至此我们终于可以得出结论,这座多年来被传作“水牢”的地方,实际上是一处“立交桥”。

果然,民间传说与揣测是做不得数的。

爱情之谜:绣花楼的是与非

我们常说,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而在这数千年的人类文明进程中,也的确有很多人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方式来诠释这个主题。若是说文学,古有《浮生六记》、《秋灯琐忆》;近有《边城》、《受戒》;西方有《局外人》、《呼啸山庄》;带动了整个拉美文学发展的马尔克斯也曾写下过传世经典《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样的例子可谓不胜枚举。

而在民间的传说里,除了铁血兴亡和神怪志异,关于爱情的故事也同样别有意趣,令人感动。在传奇的海龙屯,当然也会有传奇的爱情。

绣花楼位于海龙屯南城墙外的一道山脊顶部,一面衔山,下方是百丈悬崖。传说杨应龙次女贞瑞,有倾城之貌,素被称作“播州西施”。杨应龙虽将此女视作掌上明珠,但因身份尊贵,贞瑞被深锁香闺,只得携侍女在绣花楼上绣花消遣,绣花楼之名由此而来。

在悬崖之上有杜鹃林木,春时繁花似锦,清风拂过处落英缤纷。谷底便是腰带岩,此处有一泓溪水,乱石中若隐若现,两条瀑布白练般悬挂于崖边,其势若舞,其声如雷。而在绣花楼对面的悬崖边上有一块巨石,名为“望香台”。传说,因杨二小姐艳名远播,欲一睹芳容者络绎不绝,后生们拜访无门便涌向望香台以歌传情。可由于人数众多,时常有人堕崖身亡。其中机敏者便解下腰带,将一端系于树上,另一端捆在腰间,以防有性命之忧。腰带岩,也因此得名。

传说,在众后生中有一位放羊郎最终打动了杨二小姐的芳心。虽然两人家世悬殊,杨应龙也只是令放羊郎进京考取功名后再论婚嫁之事。饶是传说中的杨应龙嗜血好杀,也未断绝女儿的情路,面对爱女,那颗坚硬如钢铁般的心也化作了绕指柔。功夫不负有心人,放羊郎经过发奋苦读终于金榜题名,可他却没能想到,日月兼程归来之时,等待他的却是海龙屯上的震天厮杀和淋漓鲜血。

杨二小姐终日在自己的绣花楼上期盼着情郎归来,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数十万杀气腾腾的平播大军。四十多天后,海龙屯被破在即,贞瑞咬破手指在随身香绢上留下了血书一封:“绣花楼啊绣花楼,绣花楼上泪长流。今生不能随君走,但愿来世任君逑。”写罢便纵身跳下了悬崖,香消玉殒。

故事之绝美实在可叹,可我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据记载,杨应龙确有三女,次女名唤贞瑞亦无误,明军破屯之时已经亡故,至于是否跳崖而死,尚不得知。但记载中的贞瑞在平播时约有十七八岁,已经许配给石柱巡抚司马千驷为妻,似乎不可能再有私定终身之举。

从绣花楼的地理位置来看,我曾更倾向于这是一处观察敌情的敌楼,倚靠一山,可环视四周。但在几年前一位山民在绣花楼下的丛林中拾获了一只银镯,几经周折后我终于得见,此物应是明代遗物。这件事情让我改变了最初的看法,或许这只银镯暗示着绣花楼的确曾是杨氏女眷经常光颐的地方,绣花楼本也是屯上观景听溪的绝佳去处。如今,我更愿意相信,这座绣花楼兼有观景和御敌的功能。

饶是我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多年,也不得不承认这考据癖有时确实煞风景,就如同在生物学家的口中爱情总是多巴胺的分泌水平。但科学之昕以存在,其意义便在于让我们更好地了解自己和身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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