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中的“下棋”比喻

一、引言

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讲授的《普通语言学教程》概括了他独特的语言观，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教程》中多处使用比喻的手法，形象生动的解释了深奥的语言理论，帮助读者更好的理解其语言思想。《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共使用了43个比喻，其喻体的选择涵盖了建筑学、植物学、动物学、经济学、音乐学等多个领域。其中“下棋的比喻”最具代表性，可谓喻之精品，喻巧而理至，被许国璋称赞为“一喻而境界全出”。

二、“下棋”比喻中所蕴含的索绪尔的语言观

1.语言和言语

索绪尔把语言现象分为言语活动、语言和言语。其中，语言是言语活动的主要部分，属于社会的、不依赖于个人的；言语是言语活动的次要部分，是属于个人的。

索绪尔把语言比作下棋的规则，“这种规则在开始下棋之前已经存在，而且在下每一着棋之后还继续存在。语言也有这种一经承认就永远存在的规则，那就是符号学的永恒的原则（p121）”。

下棋的规则是从下棋的过程中归纳总结出来的，而此规则又指导和制约着下棋的过程。语言是言语的工具又是言语的产物，言语行为总是受到语言规则的制约。

下棋的规则与语言相似，是不随个人的意志而改变的，它只凭社会成员间通过的一种契约而存在；而下棋的过程与言语行为相似，是个人的意志和智能的行为。

2.内部语言学与外部语言学

外部语言学指的是一切跟语言的组织、语言的系统无关的东西，内部语言学指的是语言系统的组织结构关系。

3.共时语言学与历时语言学

索绪尔把语言学分为共时语言学和历时语言学。“共时语言学研究同一个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历时语言学研究各项不是同一集体意识所感觉到的相连续要素间的关系，这些要素一个代替一个，彼此间不构成系统（p136）。”

索绪尔认为下棋的状态与语言的状态相当，他把整盘棋的走法比作历时态，把静止的一个棋陈比作共时态。在语言中，每次发生变化的都是一些孤立的要素，每个要素的变化都会对系统产生影响.

整盘棋的走法与静止的一个棋阵的关系是相互包含的。语言的共时态与历时态也是相互包含的。共时态中包含历时态，每一个共时态都是历时要素演变的结果；历时态中包含共时态，一个共时态只是历时态的一个横断面。

三、下棋比喻的优点

1.喻体选择恰当。索绪尔把“下棋”这一日常事物作为喻体，超越了时空的局限，跨越了文化差异。选取日常事物作为喻体，贴近自然、生动形象。

2.使用次数多，涉及面广。这个比喻几乎贯穿了全文，构成了全书的线索，并且每次都可以从不同角度来解释不同的语言理论，我们可以根据此比喻理清《教程》的脉络。

3.比喻和比较结合在一起。索绪尔在使用下棋的比喻时，不仅注意到了它们之间的相似性，而且注意到了其差异性。《教程》中多次使用了“把它跟国际象棋相比（p33）”，“把语言的运行比之于象棋（p121）”，“语言学像下棋一样（p130）”，“再拿下棋来比较（p150）”等话语，可见他有时强调比喻，有时强调比较。此外，他还提到“只有一点是没法比拟的（p122）”，由此我们可以发现索绪尔不仅关注两者之间的相似性，而且在比较中注意到了它们之间的差异。

四、语言与下棋相比其独特之处

1.索绪尔本人在把“下棋”与语言相比时，也意识到了语言还有其独特之处，比如《教程》中提到“下棋的人有意移动棋子，使它对整个系统发生影响，而语言却不会有什么预谋，它的棋子是自发的和偶然的移动或者毋宁说，起变化的（p122）。”

2.我们都知道，每一步运棋带来的都是无法替代的结果，例如，一个棋子被吃掉，它便退出全局，共时态中从此不再有其地位，而语言则不同，一个新词或新意的产生并不意味着旧词旧义的必然灭亡。语言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历时变化所造成的差异可以作为共时态的一部分继续存在，而且一种语言的分布范围越广，使用者越多，这种同时存在的现象就越多。这一点也是“棋子”的比喻所无法比拟的。

五、正确理解索绪尔的下棋比喻

1.陈望道在《修辞学发凡》中这样给比喻下了定义：“思想的对象同另外的事物有了类似点，说话和写文章时就用那另外的事物来比拟这思想的对象，名叫譬喻。”譬喻即比喻。由此，我们可以发现，思想与喻体之间有类似点，但是两者毕竟是两种不同的事物，它们之间一定存在某些不同之处，因此我们就不能把语言与下棋进行全方位的比较，从而在发现下棋与语言之间的差异时就随意质疑这个比喻并进行批判。此外，《教程》中此比喻是与比较结合在一起的，因此我们更不应该忽视二者的不同，这就要求我们在注意相似性时也要留心其差异性。

2.比喻只是作者用来解释某些理论观点时使用的手段，只是为了更好地阐释其理论，所以，我们在理解索绪尔的比喻时要从作者的角度出发，对下棋比喻的理解也要落实到其反映的语言观上。这就要求我们首先对比喻本身要有全面地了解，然后再由此延伸到抽象的本体理论上，理清本体与喻体之间的对应关系，以确保对本体的理解没有偏差。

以上就是关于索绪尔“下棋”比喻的简要分析以及如何看待这一比喻，从中我们不难看出索绪尔辩证的哲学思想和他对语言学理论掌握的熟练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