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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途中”的面向哲学问题的思索

2016-04-29朱家慧

知识文库 2016年1期

哲学问题是人类面对经验感知进行的根本性思考的浓缩,它是哲学式思考的阶段性终点,也是面向经验感知深入思索的起点。针对哲学问题的思考,是否必然能够对应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还是将会呈现出一系列新的更为深入的哲学问题。这个问题的回答,可能仅仅取决于哲学家本人内心深处的立场或信念,而不一定就会有明确的解答。

哲学包含了好多的问题,有被认为是核心的,也有被当作是边缘的。所有这些问题,不同的哲学家也从自己的角度,给出了可谓五花八门的解答,甚至不同的哲学家的思想会有抵牾的地方。作为哲学初涉者,不免时常会有迷茫,也会有煎熬。凭借显得浅薄的意识,感觉哲学就像一口煮着沸水的大锅,旁边有好多拿着长勺子的哲学家,有些个子高一些、气色红润一些、自信一些,有些个子稍微矮点、脸色纠结一点、自信欠缺一点。锅中冒出的热气,遮挡了每个哲学家的眼睛,使他们对于锅中烹煮的东西在视线中都有些模糊。站在他们旁边,听到哲学家们关于很多事情的讨论,有些声音在争论锅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怎么会有垂涎欲滴的感觉,有些声音怀着抱怨的口吻絮叨那些该死的蒸汽怎么才能不那么扑面而来,还有些声音在不确定地嘟囔着围在锅边看着却不知何时才能吃到的等待是否那么有意义。

究竟哲学、哲学问题、哲学思考都意味着什么,可能是愈发的迷茫。读海德格尔的《在通向语言的途中》时,感觉《语言的本质》能够激起对于哲学的一些遐想。在这一《在通向语言的途中》篇幅最长的文章里,感觉碰触到了海德格尔在面向哲学问题进行思索的谨慎,以及我们对于哲学问题的思考最终是否能够换来一个鲜红的百分,还是缺少了前头的那个1只是从中换得了一行队列的零,而这么多的零对哲学问题及其思索又意味着什么。

一、只是“在途中”必须得谨慎

海德格尔之所以用一本书述说与语言有关的思考,因为“语言是最切近人之本质的”。《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开篇即讲“语言”,而且“触处可见语言”。为言明探究语言的本质是要思考些什么问题(“语言本身的情形如何”、“语言之为语言如何成其本质”),海德格尔适时地说明“适合于每个事物的普遍性的东西,人们称之为本质”,同时也指出“按流行之见,一般地把普遍有效的东西表象出来,乃是思想的基本特征。据此,对语言的思考和论述就意味着:给出一个关于语言之本质的观念,并且恰如其分地把这一观念与其他观念区别开来”。

在《语言的本质》当中,海德格尔一开始即摆明了对于思考语言的本质问题的态度。“它们意在把我们带向一种可能性,让我们在语言上取得一种经验。”虽然题为对“本质”的演讲,但“经验”却提示哲学家本人在面向语言的本质相关的哲学问题时,选择了放下身段的一种谦卑姿态。紧接着的补充“在某个东西(可以是物、人或神)上取得一种经验意谓:某个东西与我们遭遇、与我们照面、造访我们、震动我们、改变我们”,意示了他本人的谨慎心态。还不放心之下,有关“取得”的界定,他又表明“恰恰并不意味着,我们由自己去做成经验”而是意谓“就我们顺从与我们照面的某个东西而言,我们经受之、遭受之、接受之”,通过这样的经验过程,达到实现“适合、适应和顺从于某个东西”的目的。一系列的词语罗列,只为清晰地言明,在语言上取得一种经验意谓“接受和顺从语言只要求,从而让我们适当地为语言之要求所关涉”。

《语言的本质》是海德格尔1957至1958年初在海德堡大学作的三次同题讲演,那个时候哲学家本人早已声名鹊起,为何在演讲时仍然处心积虑地保持一种较低的姿态和比之更进一步的谨慎态度。个人以为,这与海德格尔思考哲学问题的习惯有关,也与他作为哲学家浸淫日久而产生的对于人类经验感知背后的“物”以及“造物主”的敬畏之心不无关联。康德有言,“有两样东西,我思索的回数愈多,时间愈久,它们充溢我以愈见刻刻常新、刻刻常增的惊异和严肃之感,那便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这一“惊异”和“严肃”,就是必须放低姿态以及谨慎的基点。

起初,在看到海德格尔以那样的文字开头时,也有“惊异”。为什么,哲学家本人要如此慎重地交代。从后面的文本叙述中,逐渐明白了海德格尔的良苦用心。他是在以自己面向哲学问题的思索的亲身经历,讲述在面向哲学问题时,我们作为人的渺小。我们眼中的近乎所有的所谓的伟大的思考,其局限性显而易见。因此,不得不有敬畏之心,也必须有审慎的态度。如果没有这些做基础,一切的人类的思想行为将可能导致危险的境地。

诗意的语言,最能触及人的思想的灵魂,因为它本身就是浓缩灵魂深刻颤抖的结晶。《语言的本质》全篇以“语言破碎处,无物可存在”作为思考语言本质的破题点,一层一层、一点一滴地触探到使用着语言的人很难经验到的语言的“本质”所在,即语言指代或蕴含的“存在”性,或者语言揭示的是“存在”,甚至语言能够湮灭“存在物”。这样的结论,按照海德格尔起始交代的意见,它绝非是语言的“本质”,而是我们在考察“语言的本质”时通过一种哲学思索过程取得的一些经验,是有关语言的“本质”的经验,这些经验“大相径庭于人们去获得关于语言的知识”,即不能仅仅通过习得获取而来。

不难看出,海德格尔眼中面向哲学问题的思索,其思考所得,也仅是取得一些所向哲学问题的“解答”的一些经验,而非就是“解答”本身。由此我们不难推断,哲学家所持立场及所站角度的不同,取得的经验会有差别,但实际上都是对哲学问题的“解答”的一隅之见,其间的抵牾仅仅取决于各自立场或角度,绝非实质性上能够给予区分的错与对。后来的哲学家,对于前人的批判而表现出的进步性,实际上是对前者存在的局限性的弥补,也并非是对哲学问题的“解答”的全面性的阐述。恰如海德格尔对于“无”的思考,先必须体验到“无”一样。每个哲学问题的背后,对应的是人的感知经验,也非感知经验背后所必须适应的“实在物”。由这个角度而言,我们面向哲学问题的思索,其所得的“答案”未必就是这一问题的“解答”本身,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我们是否断然确定必然性地存在着这样一个“解答”,也是一个难解甚至是无解的问题。

二、哲学:“在”面向哲学问题的思索“途中”

哲学的本质,是思考,是对由经验感知而凝练的哲学问题的哲学式的思索。如果说,一个哲学问题经过思考后可以获得一个“解答”,那么这个思考可以给予“百分”的评价。但显而易见,哲学家当中,并未有谁获得过这样的评价,因为在后来哲学家眼中,前人的思考所得总会有那么一些满目疮痍的地方。毕竟,人并非上帝,人的思考只能是有条件、有局限的行为过程。这一条件和局限,意味着无论假设的思考过程有多完美,其结果也会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更为难以忍受的是思考的前提或出发点总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正如《庄子·养生主》中的言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语言关涉我们”,我们对于哲学问题的思考,何尝不是哲学问题对我们的“关涉”,又何尝不是面向的经验感知对我们的“关涉”。“终有一死者乃是那些能够经验死亡本身的人们”,不能从经验感知当中凝练出哲学问题的人,何谈对哲学问题的思索。正如时常想到的情形,如果没有来到那口烹煮的大锅前,怎么会有兴趣或者有想法去叙说那么多与之有关的言论,更遑论深层次地思索与之有关的哲学问题了,更加不可能由此经验到纠结、彷徨和不知所措了。

据此,我们能够对哲学、哲学问题、哲学思考取得一些经验。哲学,提出问题和思考问题是根本性的行为过程;经验感知,是构成这一行为过程的基础素材;好奇心,是促成这一行为过程的源头性动力。想到这里,哲学的本质是什么,又会让人升起纠结之心。或许,哲学就是一系列前后衔接的思索过程,就是把思考所得的评价当中的那个“百分”前面的数字“折掉”,只剩下一行鲜红的“零”,这些数字,提示着我们人类自身的局限性,提醒着这样的努力探究还需要继续下去。不断地思索、探究,不断地“折掉”所谓的功绩,只留下赤裸裸的问题和警醒。这,可能才是哲学之谓哲学的意义所在,也可能才是哲学能够一路踏破荆棘延续若干千年的秘诀所在,更可能是昭示从事哲学的人需要具备的素质以及素养之所在。

海德格尔在《语言的本质》当中,乃至在《在通向语言的途中》一书中,其核心内容已在题目中体现——语言是可作为哲学思考的关涉哲学问题的对象,“在”思索语言本质的“途中”,能够生动揭示的只能是“真正的哲学必然是‘在途中’”,而不会是到达目的地。

(作者单位: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