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礼晨昏

李清扬

题记：中秋节，回老家山东。乡村那么静美，引发我许多美好的思想，使得我更加开阔。我本来以为，非常牵念在北京城的那个我一手搭建起来的住处，以为里面的一布一衣都让我眷恋，可是，没想到，从乡村回来的时候，一见到它们，竟然觉得恍惚觉得遗忘了：原来，我还有这些东西。原来，我根本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就好像，从一个世外桃源突然又回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局促的地方。当我一脚迈进在北京的这个住处的时候，恍恍惚惚，昧昧暗暗，就好像不是一重生命一样，就好像从一个明亮明媚的世，转入一个阴暗陈旧的蜘蛛网横行的乱世一样。这里明明是我遗忘的，我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收拾换季衣服，折叠起一件夏天花不少钱买的丝缎上衣，它就只是一块布嘛，就这样被塞进了箱子。那么，我当初关注它，为它费神，打点它，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所以，一切外在的东西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检点自己的内心、思想的时候，发现它有无长进，有无增益，有无更加开阔和突破被不好的传统观念和不好的时代观念所束缚和控制住的思想和行为，从而突破一重重束缚，“到达自己所能到达的高度”（海德格尔语），走向所能走向的远方。

我在北京城丢失了的方向感，回到农村一下子就有了。

我在北京呆得久了，才发现了乡村的静美的好。不过我也知道，它们只是在回忆里和现在才变得美，在我童年的时候我并没觉得它们美。这也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朝花夕拾”。也是，我的心灵具有了感受美的能力。

第一天

中秋节，在沂水住下。农村民风淳朴，鸡犬相闻，绿树野果，土壤干净，精神得以放松。

乡下的夜晚很安静，百虫也停止了鸣唱。夜晚的月亮好亮呀。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月亮里有一棵树，还有一个人。吴刚是谁呢？他跟嫦娥是啥关系呢？他伐桂树干吗呢？月亮上的阴影真清楚。它们是啥呢？ 星星也很多，亮在半边天幕上。有的闪亮，有的点点亮。月亮最亮时可以看，而人却不敢逼视太阳，这是为什么呢？月亮没有辐射吗？古人中秋赏月，都看什么呢？

原来，中秋赏月始于魏晋，盛于唐宋，但古人中秋月赋诗，则始于杜甫，盛于苏东坡。中秋节的确立始于宋代，其蕴涵有三：一是五谷丰登，年景丰稔；二是月圆人聚，离人对月思乡；三是激发文人雅兴，常有诗文唱和。

第二天

带着女儿玩了一天。摘了一个苹果，采了一个萝卜。到处都是大南瓜、葫芦瓜和丝瓜，个头都很大，目之心情愉悦。

“海上升明月”。太阳是早晨东升傍晚西落，那么月亮呢？夜晚的月亮是越升越高，直到当空顶点吗？

晚上抬头看月亮，皓月当空，果然是，自东往正中，越升越高，再西下而去。

夜里起来，发现明月已经偏西了。

第三天

清晨，出来走走。微微起雾的天空非常美。我还看到了启明星，由很大很亮的一颗隐成一个亮点。天空就像擦了轻粉和胭脂的少女的脸，水雾从地起，氤氲着远处的墨绿树丛。只见，太阳就要升起来啦，好大一个呀！

太阳刚升起时，敢看它，等到它开始放光了，就不敢看它了。它跟月亮一个模样，就是一个大银元，不过，它要大，而且通体银白，没有阴影。它的上方，有一个很亮的银环。

采了一把波斯菊，浅粉和紫红相间，纯洁烂漫活泼。路旁的花丛，开放了。东西路开了一路，又在道路交接处往南北开。我观完了三里花丛，吃了两颗露珠，觉得自己是花仙。

路旁有很多奇花异果，野花生在碎花柔草间，一处花丛处看到几只蝴蝶翩飞其间我对这一切充满好奇的欣喜。

月亮出来啦！太阳下山它就出来了吧？原来月亮会转呀，一会儿，它里面的吴刚和桂树就转了个方位。

天光大亮时，满天星星依然待在原处被天光掩隐了光芒呢？还是也同日月一样西行呢？

原来，星星虽小（有的也不见得小，只是离我们太远了），但每个都有其固定位置，它们是不随日月轮转的。在空中，那距离可就远了。往往是上亿光年才能走到。所以，不能羡慕天宫。也因此，我白天抬头，天上也星星满天。

夜晚坐飞机，天上能看见星星吗？月亮也能看得更清楚吗？ 月亮还在树梢上，大大的，圆圆的，微黄色。若不是有高树遮掩，东上朝阳西下月应时常可见。

我走得远了，月亮怎么又升起来了？离远处的树梢这么高了。有三四棵树摞起来那么高。它的颜色变得浅了，染上了一点红晕。

太阳缓缓升起，红彤彤的。

采了一束波斯菊，插在水瓶，放在房间里，清香馥郁，闻之陶醉。

第四天

清晨，沿着乡间大道跑步，在田野里放开喉咙开心地大喊。空气清凉，肤上清凉，腹腔间也舒服得很。这里是鲁西北，与我幼年长大的鲁东南相比，无论习俗文化，还是民居、作物，都有很大差异。这里更封闭自足一些，鲁东南要开放一些。这里的很多人家，门前都有一个小菜园，有的还散植一些红花，我很喜欢。如果在绿色田野里有个暖暖的屋子住，就好了。

这里是沂蒙山区，沂山在北，蒙山在南，合称沂蒙山，是四大老区之一。蒙山很穷，沂山好些。

与家人一起，来到雪山公园玩。所谓雪山，不知名字缘何而起，建了很多喧腾的娱乐设施，很扰清静。坐在山上，我想到几个关于山的问题：一，山是地壳运动的结果，还是原本就是这样呢？二，在山上修水泥路并开发娱乐项目，打破了山的原始状态，这是谁的主意呢？国外也是这样吗？ 这个山，里面非常狭窄隐蔽，确实适合红军打游击。山是最富有的地方之一，山上有树木，有岩石土壤，有鸟兽，有水，有矿产。

今晚没看到月亮，只看见满天星星，月亮躲到哪里去了呢？

第五天

清晨，走到门外，看到月亮有些昏黄，不像前两天那样明亮清楚了，而且下边缘已经缺损模糊了一点。

回到我的老家高密。房屋的三面是高出屋顶的杨树，我坐在院子里，看天边的晚霞，用温水泡着脚，宁静舒服，想到耕读之家这个词，想到一个博学之士幼年读书的情景会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