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花钱
2016-04-19初础
初础
现在和儿子说起“零花钱”这个概念,他无法想象,在他爹我10岁左右,算来五十年前,有零花钱的小孩也算是富二代。这要从三个维度比较:一是家庭总收入。现在一般说白领中产家庭的年收入在二十万元左右,当然,有些行业,如金融业,还不止这个数,而当时,我们家每月有一百二十多元收入。大头来自父亲,母亲每月工资不到四十元,但在社会上也算是高收入家庭了。二是物价比值。零花钱多花在吃的方面,比如大饼油条,一副大饼油条六分钱,外加粮票一两半,对应现在的标准,差不多是一个7元钱的汉堡。比如一根白糖冰棍四分钱,对应现在的一根普通冰棍儿,也要两元钱,这个比值在1:50以上。第三,要看每个家庭对小孩零花钱的管理方法。当时,几乎没有家庭给小孩固定的零花钱,虽然物价极低,但收入也极低,而家庭成员又多,特别是小孩多,父母亲只有在能力许可时,偶尔给小孩几分钱以示奖励。我们家也是这样的,有一年暑假,当时姐姐刚去了北大荒,父母亲对我和哥哥说,日常零食大人会统一买的,至于学习用品,必需的可全额报账。天热,你们兄弟俩每天可买一根白糖冰棍,如不买冰棍,积余归己,但不得乱花,“乱花”的概念是指买玩具甚至是去小赌。
于是,母亲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前,给我四分钱的零花钱,我总会盘算半天,考虑究竟该下午买冰棍还是买其他什么的,但往往午睡起来,挡不住冰棍的诱惑,还是跑出小巷在街口的转角处的冰棍摊上买冰棍。这样过了一周多,我发现了问题,一是四分钱实在太少,如果买了冰棍,那其他的一概不能买了;二是,吃了快十天的冰棍,新鲜感淡了。有些东西我是很向往的,但没有两三角钱是买不到的,比如香蕉和蛋糕。我们家有时买了水果,父亲用竹篮子高高地挂在屋架上,每天晚上,我们三姐弟要报告当天的表现后,母亲才开始分给我们零食,或一个水果,或一个小蛋糕,或两颗糖。我一接到物质奖励,三下五除二先吃进嘴里,落肚为安,姐姐经常慢慢地品尝,哥哥往往吃一半藏一半。水果中,我特别喜欢香蕉;零食中,我对蛋糕尤其钟情。但要痛快地吃个够,必须要有财力做支撑。我思考一番后,和母亲作了一次谈判,我说,每天四分,太麻烦,不如一月给我一次,一元两角,我自己管理。
母亲说,可以,但你想清楚,别用完了又要拿。
头一次拿到一元两角零花钱,我兴奋得手足无措。这在当时,对一个10岁左右的小孩来说,是一笔巨款。第二天,我立即实施蓄谋已久的计划。记得那天下午,我借口出去玩,一个人悄悄跑到开明街“缸鸭狗”(宁波有名的小吃店)边上的水果店(原来跟着父亲去买菜、买水果时早已侦察清楚),称了一斤多香蕉,那时的香蕉都是广东产的本地品种,小小的,也有七八个,用一个纸袋装着,我托着纸袋,边走边吃,我得在到家不过两三百米的一段路前吃完,不然离家愈近,碰到小伙伴和熟人的概率愈大,一不留神被告到父母亲那儿,那我是要吃“糖炒栗子”(父亲惩罚我犯错时,常常屈起中指,敲打我的脑壳,名曰“糖炒栗子”)的。无奈我心慌气急,偷偷摸摸,前几个吃得倒有味,后几个只是胡乱塞进嘴里,回到家里还得装得一点没事样,但胃里很不舒服。此后,每每看到香蕉都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几天后,我“旧病”复发,想痛快尝尝蛋糕的味道。一天晚饭后,我借口上同学家去玩,跑到转角卖糖烟酒的小店称了半斤蛋糕,小小的,有10个,我们俗话叫“枕头蛋糕”。进了院门,我躲在楼梯阴影处,痛快淋漓地吃起来,最后两三个实在吃不下了,扔掉又舍不得,只得一口一口勉强塞进嘴里,那天晚上,肚子着实难受了一整夜,又不敢声张。自那以后,我只要一吃蛋糕,肠胃就难受。时光过去了几十年,唯有这两次自主支配零花钱的经历使我一直难以忘怀。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个零花钱的好去处——小人书摊。记得离我家最近的小人书摊有三个:一个在东面,工人文化宫大门口;一个在西面,开明街与咸塘街交界处;一个在北边,靠近南大路口,相距都在三四百米。当时看的小人书价格是:厚的每次两分钱一本,薄一些的每次一分钱一本。两本小人书能消磨一个多小时。去的多了,有时摊主还能给我优惠,偶尔趁着人多,我便悄悄和旁边的小孩互相换着看,这样每次一分钱能看两本。多少年后,我对儿子说,我喜欢看书,也许是小时候上的瘾。所以对儿子要买书,我从来是支持有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