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
2016-04-19刘韬
秋收过后,年近80岁的大舅收拾完自己的物什,坐上了继子来接他的车,告别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村落,来到百里外的继子家,开始了他的晚年生活。
这个反复思量后的决断,是大舅所在家族成员普遍不愿接受的事实。对于一生无子的大舅来说,继表哥在他心里的地位,甚至超过了与他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的大舅妈,比任何人都更具分量。
大舅是母亲的堂哥,相貌堂堂、勤劳朴实。幼年的记忆里,大舅曾是我的骄傲,是我在村里小伙伴中得以炫耀的资本。我刚出生时,大舅就成了远近出名的建筑技工,公社贮存粮食的仓库,开会用的大礼堂,还有那一带中小学校的教学楼,都是在大舅的主持下完工的。
我是大舅第一个外甥儿,当时独身的大舅对我是疼爱有加。那时,每到月底工地上一发薪水,大舅就会来到我家,从集市上给我买来当时并不多见的饼干、桔子、苹果。至今,每每看到超市里各式各样的糕点时,记忆深处就会想起至亲至爱的大舅,是他让我吃到了当时农村多数孩子见都见不到的饼干。
我上小学一年级的那年暑假,从邻县一个偏远乡村来了一个逃婚的妇女,带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她就是后来与大舅结合的大舅妈。大舅妈当时是父母包办婚姻,婚后不仅衣食得不到保障,还一直挨打受气,连孩子上学都保证不了。
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大舅妈背着孩子逃离了老家,惊慌失措来到了驻马店,后辗转到市区20多里外的大舅所生活的村庄,这一住就是50多年。继表哥12岁那年,他的生父来这里要求接他们回去,大舅妈誓死不从,继表哥一人回去。然而不到半年,继表哥不仅上不了学,还被其生父逼迫去砖窑厂干活挣钱。
想挣脱残酷命运的继表哥,小小年纪哪里忍受了繁重的体力劳动,终于大病一场。继表哥一人又从老家来投靠大舅,生性善良的大舅看到苦难已久的大舅妈和继表哥,忘记了老天对自己的不公,发誓再苦再难,也要供养孩子上学读书。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舅和大舅妈两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喂猪、养牛、包地种西瓜,像两头不知疲惫的老牛一样,在贫瘠的土地上不分昼夜地辛勤劳作着。然而,残酷的现实和超负荷的支出,让原本通情达理的大舅已无力顾及其他,甚至断绝了与亲友们的礼尚往来,还引起了族人们的忌恨与不解。
好在天不负人,大舅60岁那年,继表哥终以优异成绩考入一所乡镇中学当上了一名教师。消息传来,满头白发的大舅与满手老茧的大舅妈相拥喜极而泣。这个时候,在大半生历经沧桑的大舅心里,只有这个消息,才能向人们证明,对得起良心的选择哪能轻易辜负自己的心血。
很长时间,亲戚朋友几乎都对大舅的付出觉得不可理喻。生性耿直的大舅从不为此去辩解,也从不怨天尤人。忘不了大舅、舅妈放羊的情景,他们总是默默地在他和大舅妈的羊群里首尾呼应着,相互搀扶着。
人常说,叶落归根。大舅妈和他的儿子带走了劳作一生的大舅,这片贫瘠的土地为大舅继子的成长提供了无尽的力量,大舅那高大的身躯和伟岸的品格,为苦难的大舅妈还有他的继子撑起了一方遮风挡雨的天空。
大舅,我善良的大舅,祝福你的晚年愈加幸福。因为,我深深地相信,你的幸福理应有苍天庇佑!
作者简介:刘韬,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南省军区文艺创作员,供职于驻马店市驿城区人民武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