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骆　琳



花事

骆琳

仲春过后，雨骤然多了起来。

尤其是春末夏初，雨总是下得格外缠绵。许是连日阴雨的缘故，街头花市的小贩已经好一阵子没有露面了，我寻思着，这多雨的季节定然是再难买到称心的花草了。

应好友之约，去南路闲逛，却意外地发现一间不错的花店。店面装修倒是极普通，但宽敞明亮。店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盆栽好的植物，种类繁多，却并不显得凌乱，可见店主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其中的大多数都是绿叶观赏植物，如文竹、绿萝等，开花植物却不多，认识的也不过滴水观音、凤梨花等比较常见的品种。也有搭配组合的小盆栽，多数是仙人掌、景天一类的多肉植物，都甚是精致可爱。

女店主约莫40岁，面容清秀，挂着淡淡的笑容，身后绑着随意的长长的马尾。待人极热情，言语也是极友善。面对我泛滥的好奇心，她始终保持着温和的语速和笑容，对于我的疑问，也是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闲聊起养护花草的点滴故事，她眼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倦容，大约照顾那么多花草的确不易，经营一家有模有样的花店更是不易。我们相谈甚欢，因为彼此都是爱花草的人，对于花草自然格外怜惜。这种心情，旁人或许很难理解吧。最重要的是，一开始见到她清澈的眼神我就已经被感动。与一般的小贩不同，她的眼神里没有孔方兄，这是我尤其喜欢的。别了时，买走了店里长得颇俊俏的一小盆芦荟。

其实这间店的角落里，一株长叶不多且尚未开花的蔷薇，我也是很喜欢的。只是说到蔷薇，心里仿佛总有那么一道坎是迈不过去的。那是去岁初春时，我花了不少心思寻觅，并以不菲的价格淘了三株蔷薇，据说都是珍贵的品种，会开出浅红、浅橙、浅黄等七种不同颜色复瓣的花朵。于是小心翼翼地栽培，更是比照顾其他的植物多花上好几倍的心思，浇水施肥，极尽呵护。遗憾的是这些蔷薇只是疯狂长叶，最终也并未见有花开。苦等到今春，其中的一株终于零星地开花了，小小的花朵，纯白色，花瓣只单单一圈，再普通不过了，与漫山遍野开着的刺蓬蓬花无异。因为是盆栽的缘故，甚至不及山间的花儿开得那样健康自然，我的心情陡然一落千丈。

这么长久而认真的付出，原本以为会收获想象中的花朵，却不想收获的竟是满心的失落。明明说的珍贵品种，结果却开出不忍直视的花朵儿，那一刻，真的有种被狠狠欺骗了的感觉，为此胸中愤愤了好久。这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我心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坎，让我惜花的心逐渐冷却。一连好多天，都没再给它们浇水，想着任其自生自灭好了，正好应了那句俗语“眼不见心不烦”。慢慢地，接近泥土的叶开始变黄，接着枯萎，继而整株植物都变得弱不禁风了，我决心不再理会它们。

一时兴起邀朋友来家里做客，看到奄奄一息的蔷薇，朋友不禁感叹，这盆栽，曾经多好的啊！这话倒是让我的心忽地生出了一丝怜悯，终究是养了两年的花儿，就这样白白死掉的确可惜。朋友走后，我对着阳台上的三株蔷薇沉思了好久，心绪难平。曾经我对它们呵护有加，是抱着它们有朝一日开出绚烂花朵的期望，如今抛弃它们，也仅仅是因为它们让我的期望变成了彻底的失望。从头到尾，蔷薇有什么错呢？它们一直是紧跟着宿命活着，其实它们并未给过我任何期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我问自己，蔷薇开怎样的花我是否真的那么在意？我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养花？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万物都有生存的姿态，静心柔和，顺其自然，不强求才是最好！就像这蔷薇，顺其自然、简简单单地活着就是它的姿态。而对养花人来说，最享受的是看着它们冒出芽尖，长叶，茁壮成长的过程。不管是否开花，不管开出怎样的花，看着它们，都能会心微笑，感动流泪，这才是养花人最好的生命的姿态。

在这座不大的城市，买花、养花的人很多，真正保有这样的生存姿态的人太少。花草的买卖，多数时候都无可避免地沦为大众附庸风雅的幌子，而养花则成为附庸风雅之人茶余饭后用以宣示境界高人一等的谈资。如此种种，我均无意理会，只想做个养花的闲人，侍弄大大小小的盆栽，也算人生一大乐事。

话题终又回归了花草。数日前的一个清晨，醒来之后发现花盆里海棠居然长出了新芽，深红里透着嫩黄，万分惊喜！去岁冬末栽了玫瑰海棠，花朵儿鲜红色煞是好看，也不过数月便化为枯槁。我将那几近干枯的花茎截取埋在土里，原以为是活不成了，不想一月有余竟长出了细细的芽。那新芽多么有生气啊，那么娇小，那么鲜嫩迷人，每一片小小的叶子都蕴含无限巨大的能量，等待着一饮清晨的露水，焕发勃然生长。

（作者单位：道县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