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童诗教学的“三不”
2016-04-18陈飞
陈飞
【摘要】儿童诗在日常教学中被很多教师忽视,因为其浅显易懂,平白如话,让人觉得没什么可教,以致在“语言文字运用”的大背景下,童诗的教学甚至沦落到机械的语言仿创训练,极大地削弱了童诗自身独有的美感和价值。本文试从“浅语的艺术”“儿童的诗想”“儿童的生活”三个角度来鉴赏童诗,审析儿童诗教学中教师应有的教学取向和价值取向。
【关键词】儿童诗教学浅语诗想生活
儿童诗,是现代诗歌中的一个分支,有学者将其定义为以儿童为主体接受对象,适合于儿童听赏、吟诵、阅读的诗歌。儿童诗对儿童言语生命深远的影响力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国是泱泱诗国,然而我国的童诗在20世纪中期时段里的童诗,鲜有如《咏鹅》这样的童诗,值得6至80岁的所有人来共同分享。到了今天,儿童诗的发展仍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对儿童诗研究情有独钟的谭旭东曾在《中国教育报》上对此非常精辟地概括为:尴尬一,儿童文学家庭里的失宠儿;尴尬二,新诗家族里的流浪儿;尴尬三,读者的大量流失。儿童诗人韦苇说过,继承中华民族的诗性这个优秀传统,就应该在人生的黎明期和初阳期里开始。在致力于“语言文字运用”的课程背景下,我们应重新认识儿童诗,掀开儿童诗教学的面纱。
一、 不能忘却教师的“浅语”
台湾著名儿童诗人林良对儿童文学亲切地定义为“浅语的艺术”,浅语,是儿童读得懂的语言。童诗正是用浅显的语言表达灵动的节奏和音韵,抒发诗人心中丰富的意蕴和情趣。中国的诗歌自古以来不善叙事,主抒情,而儿童诗因浅显质朴,让很多人认为这样的诗一眼到底,没什么可品,也没什么可教。实则不然,浅显不是直白,更不是肤浅。
“浅语的艺术”贵在大巧若拙、大道至简。诗必有所本,本与自然;亦必有所创,创为艺术(朱光潜语)。对待童诗的态度,其实是对待艺术的态度,不是实用的,也不是科学的,而是美感的。童诗的美不在于刻意追求儿童语言的特质,更不是为了迎合儿童的审美观,而是刻意追求返璞归真的艺术美感。童诗是智慧和童心交融的果实。帕斯卡尔说:“智慧把我们带回到童年。”孟子也说:“大人先生者不失赤子之心。”在中国的文坛上,鲁迅、丰子恺、季羡林、冰心、巴金、老舍、叶圣陶等等,他们无一不是童心的守望者,只不过他们的智慧是在于用散文这一艺术表达形式来诠释自己的赤子之心。儿童诗所表达的实际上是一种达于成熟因而不会轻易失去的童心,因此并不是所有的诗人都能写出优秀的童诗。童诗需用能渗入童心的、能感染童情的浅语精心酿做,孩子一入眼就能感觉其童趣丰沛,唯如此,诗人和孩子间的距离才能缩短,才能做到诗与孩子零距离。如林良所写的《沙发》:
人家都说,
我的模样好像表示
“请坐请坐”。
其实不是,
这是一种
“让我抱抱你”的
姿势。
这样简单质朴却又意外的结尾很出乎我们意料,因为我们没法做到永远向这个世界敞开怀抱。诗中简单的“请坐”和“抱抱”,把每天面对的沙发,标举到人性的大美高度。简单,又能塑造出高度,这就是童诗的难度。
童诗的美感不仅仅表现在童心的高度,和其他诗歌一样,它也是情趣与意象契合融贯所达到的境界。但只有意境不能成为儿童诗。艺术之所以为艺术,是因为实质与形式不可分开。浅语的艺术,讲究心感于物而情动于辞,一定要选择最精致的语言来表达最质朴、最美的情感思想。它能让读者以片段的情境来唤起整个情境的情趣与意象,像《咏鹅》一样,让我们无论在什么年龄,只要念起它就能唤醒我们生活的记忆和情趣。童诗的语言充满着外在节奏的顿挫起伏,洋溢着内在情感节奏的灵动变化,以极经济的形式掀起读者心中极丰富的情感,来叩问每个人内心最自然的诗性。像一般艺术一样,诗是人生世相的返照。儿童诗体现的不仅仅是儿童独有的生活,更是观照我们每个教师的诗心。
童诗呼唤着真正懂得童心的人,就像曾卓老人在他的《给少年们的诗》的后记中坦诚地说:“当我立意为少年们写诗时,我就希望它们是诗,而不是押韵的语言。应该说,我是认真的,是以平时写诗的态度来写的。但是,我并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的要求。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虽然我尽可能回忆少年时的情景,尽可能设身处地去体验他们的心境和他们的情趣,想用他们的眼睛去看生活,看世界,但究竟在年龄上与他们相距太远了,我的童年与他们的童年太不同了。我设身处地就难免隔岸观火,我努力体验本身就可能有些牵强。而少年读者在这方面是异常敏感的。”
所以,童诗教学首先呼唤教师的诗心。“有境界自成高格。”教师拥有一颗诗心,才能自觉地改变自己生硬的“教学化”语言,才能发现童诗“浅语”的妙处,也才能引导学生创作出优秀的童诗。
二、 不能忽略儿童的“诗想”
面对教材中的童诗,我们应思考的是“教什么”。既然童诗是艺术,就不能简单地从实用角度来指导学生阅读。多数老师因为看到童诗多用夸张、比喻、拟人、拟物、对偶、反复等等诸多修辞手法,便热衷于教给学生这些作诗的技巧,以求达到“语用”的目的,甚至还有些老师无视童诗这独特的文体,把诗当做记叙文一样来逐句理解,最后再迁移修辞运用。这种舍本求末的功利性童诗教学扼杀了无比宝贵的童趣。停留在文字游戏表层的知识传授,并不能真正让儿童对语言文字产生顿悟的惊喜与热爱。
教童诗,首先应关注“诗想”的培养。台湾著名童诗诗人林焕彰特别强调诗的内在美。他说:“诗,要想有‘内在的美,他一定得有‘不平常的‘诗想”,“写诗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诗想是否特别。有了不同于一般人的‘特别的‘诗想,写诗的方法自然就能忠实地随着适当的语言出现了”。思想是无声的语言,语言是有声的思想。儿童诗意的语言,需要教师诗意地诱发与呵护他们天真烂漫的思想。如郭学萍老师在一节童诗创作指导课中设计了这样一个环节:
师:同学们,一根普普通通的线条因为有了想象,变得不再普通。如果把这一根根线条交给你,你会编织出怎样的梦呢?请把你想到的事物画在那片彩色的树叶上。(每人一片彩色的树叶课前准备好。)愿意到黑板上画的同学自己上去。
(十几个学生陆续上黑板画线条画,其余同学画在彩色树叶上。)
师:谁来介绍一下,你画的是什么?
生:我画的是一颗流星。
生:我画的是在海上航行的一艘船。
生:我画的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它正在和花做游戏。(掌声)
师:蝴蝶是花的精灵,它在和花做游戏。多么奇妙的想象!
艺术的雏形就是游戏。游戏之中就含有创造和欣赏的心理活动。上述案例巧妙地营造了一种趣味的想象游戏,使得学生像创作艺术一样,在游戏中把所欣赏的意象加以客观化,使它成为一个具体的情境。在这样的游戏过程中,学生成了印象派的作者,纯粹的线条成了魔术师手中的魔法棒,使他们的联想明显带有移情作用,继而诞生无韵的诗句。案例中最后一个学生的发言,很明显是在前面学生想象的基础上,不自觉地追求了与众不同的“诗想”,在跟老师的对话中,就已经进入了自己创设的意境。师生的对话超越了科学的真实价值,而上升到艺术美的高度;学生的回答看似不合情理,实则是情感上的“无理而妙”(清诗话家吴乔语)。学生在课堂上有了这样的思想实质,就为诗意地表达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诗想”的培养还需更肥沃的土壤。自主意识的“诗想”,更讲究用诗的眼睛、诗的耳朵、诗的心灵去感受生活,感受大自然,进行诗情的酝酿、诗意的捕捉、诗情和诗意的表达。有了美丽的“诗想”,学生才能美美地欣赏别人的艺术、美美地去创作属于自己的艺术。这些诗外的功夫,不是一节课、一篇课文、一个教师所能实现的,需要教师有自觉的课程意识,从宏观的角度来为孩子终身的语文素养奠基。童诗的教学不是只为了培养诗人,而是为了儿童的语文。
三、 不能忽视儿童的生活
叶圣陶先生在《文章例话》中写到:“写文章不是生活的点缀和装饰,而就是生活本身。”其实,童诗的教学与创作也是如此。
童诗和学生的习作一样,是生活本身,而不是生活的点缀和装饰,不是刻意去附庸风雅。什么样的生活,就能塑造出什么样风格的童诗。在很多时候,我们往往在课堂上会看到,不少老师因为学生想象丰富的表达,而只关注了文字表面的诗意,忽视了诗的本身是否就是学生的生活。于是,会经常看到在学生笔下诞生的是“大自然”主题的诗——写花草树木、风雨云雾等等,多数表达都是以比喻、拟人、夸张等手法来进行抒情。因为这些景物本身极富象征意义,且抒发的多是快乐之情。这不是不可以,但是不是现在孩子的生活里只有“大自然”呢?他们的情感生活是不是始终都是快乐的呢?片面地追求在语言形式上的点缀,反而让童诗失去了“童”的品格和“诗”的灵性,就像那些无病呻吟的作文一样,华丽的辞藻堆砌着没有内容的空中楼阁。
诗人雪野常说:“好诗不需要形容词、摒弃成语。”的确,童诗拒绝“明丽、斑斓、婉转、明澈、秀丽、舒畅、姹紫嫣红、寒气袭人”等等的定型词汇、书卷语。因为这些书卷语的指义是凝固的、板结的,不能给读者以广阔的想象空间,这种僵硬的东西堆砌多了,诗必然就没有了诗文体所必需的自由和灵动,丧失了口语的清纯美和鲜活美,从而使作品变得概念化和成人化(韦苇语)。这样写出来的诗,即使再美,也是与读者相“隔”。与读者“不隔”的童诗,必定流淌着儿童生活里最真实的灵性。如高凯的《村小:生字课》,在尊重原生态生字课情境的基础上,诗人高度浓缩了五个汉字的教学过程,精彩排列了每个字的语词组合,在朗读效果及诗意升华上精心锻造,使得一堂作为教学的生字课获得了高度的艺术审美属性:
蛋蛋鸡蛋的蛋/调皮蛋的蛋乖蛋蛋的蛋/红脸蛋蛋的蛋/张狗蛋的蛋/马铁蛋的蛋//花花花骨朵的花/桃花的花杏花的花/花蝴蝶的花花衫衫的花/王梅花的花/曹爱花的花//黑黑黑白的黑/黑板的黑黑毛笔的黑/黑手手的黑/黑窑洞的黑/黑眼睛的黑//外外外面的外/窗外的外山外的外外国的外/谁还在门外喊报到的外/外外——/外就是那个外……
一堂生字课融通了“乡土一童年一艺术一现代”四重要素,它的有机形式令人叫绝,因为诗中的学习生活沉淀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深处,面对它,我们有情不自禁朗诵的冲动。诗意的灵性,是需要好诗来浸润的。诗歌不像散文,诗重音不重义。童诗阅读最合适的方法就是多朗读,且吟诵本身才真正流泻出诗语构设的内在魅力。童诗的语感就是要在反复的吟诵朗读中,积淀芳香的音韵和流淌的节奏,把吟诵童诗成为生活的一部分,这样才能在生活中随时因情感思想的涌动而激发语言表达的冲动。如果一首童诗能让孩子对诗语本身产生浓厚的兴趣并朗朗吟诵,于其中产生无穷的语词游戏性,他吟诵而他快乐,孩子的童诗生活才算真正被落实。也只有把这样的诗意表达看做是生活的一个需要,才能真正拥有去除芜杂,去除“瘠义肥词”(《文心雕龙?风骨》)的童诗,才能动人地抒发生活里的真性情、各种酸甜苦辣。这种无命题的艺术创作生活,也正为学生今后习作能力的提升扎下了思想和语言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