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记者做朋友?
2016-04-16张灿灿
■张灿灿
和记者做朋友?
■张灿灿
曾经有段时间风靡过一个议题: “人的一生应该交几个朋友?”这大概脱胎于美国的谚语: “人的一生必须交两个朋友,医生和律师。”这种说法进入中国后,经过本土化的洗礼,就演变成多种热门职业的排列组合:有的是医生、教师,有的是医生、警察、银行家,有的还列出了修理工、出租车司机、早餐摊主,甚至还包括地痞混混、黑社会等灰黑色职业。
撇开这种交友观的功利性不谈,仅仅调研一下入选职业的频次,会发现记者被提及的次数很少。按理说,记者见多识广,洞察能力强,多数还善于分析研判,这样的人,你不想和ta做朋友吗?
常言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多数时候朋友间并不是这种非黑即白的二元关系。比如,和某类人群成朋友,影响谈不上红与黑,而是你的一切趋于公开。你和段子手做朋友,你的生活琐事或者人生经历可能就变成一个段子,博人一笑或者催人泪下;你跟导演做朋友,那么很有可能看电影时发觉其中的桥段似曾相识,台词耳熟能详;而你跟记者做朋友,你的三言两语或许就成为新闻素材,你在不经意间就变身采访对象,赫然出现在报道中。
是不是可以轻易得出 “不要轻易和文字工作者做朋友”的结论?当然,这只是笑谈。但谁能接受,做新闻,记者只要在朋友圈转一圈就完成了?
好记者需要采访技巧和很强的突破能力,所以会有老师传授 “和采访对象做朋友”的经验之谈,提示新手记者一定要重视人际交往,争取与采访对象建立更紧密、更信任的关系。这也是新闻行业的功利性追求。一个好的采访对象,甚至可能决定你整篇报道的高度。所以攻克这个关键人物,事关重大。在 “挖掘事实真相”的天然使命前,为了突破采访不得已采取的一些手段或技巧,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放轻松,不要紧张,我们就是聊聊天” “你可以信任我”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说出你真实的想法”……在所谓的 “艰难”采访中,这些话常常作为开场白。在不严肃提示的情况下,就开始采访;和采访对象套近乎,称兄道弟,在朋友般的嬉笑怒骂中就完成工作。在行使采访权过程中,在以隐形采访为名的报道中,这些做新闻的套路,司空见惯。
记者出身的美国新闻学教授肯·梅茨勒在 《创造性的采访》中说:采访对象享有什么样的权利呢?记者在采访开始的时候,不会发出 “米兰达警告”,也不会用下面的话来安慰被访者: “你有权利保持沉默。如果放弃这个权利的话,你所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而且必将被用来做于你不利的报道素材”。
事实上,不要对采访权误会太多。它保障了记者在法定权限内记录和搜寻信息,选择采访对象及方式的权利,但是与之相抗衡的,是他人保护隐私和拒绝分享的权利。美国职业记者协会也明确提出了一条原则,除非 “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与公众的利益息息相关,而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否则不可偷拍和匿名采访。同样,作为朋友的采访对象,能否让记者保证独立思考,也是报道是否客观公正的一个变数。
设想一下,假如所有采访前都加一句 “我是记者,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可能会被用于新闻报道,你可以选择继续或终止”,谁能预料到会有多少优秀的报道会根基不牢?对采访对象而言,可以和记者做朋友,但至少采访开始前,你要意识到,你可能会控制不住谈话之后的局面;而对记者而言,也可以和采访对象做朋友,但上述理智专业的提示不可或缺。
(作者系检察日报社总编室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