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遥远的西方描写中国

∥[墨西哥]贝尔纳多·费尔南德斯（赵丽媛译）



我在遥远的西方描写中国

∥[墨西哥]贝尔纳多·费尔南德斯（赵丽媛译）

贝尔纳多·费尔南德斯，墨西哥作家、漫画家，并同时从事剧本创作。1972年出生于墨西哥城，小说代表作《毒蝎时代》曾获2005年墨西哥图埃卡尔国家文学奖及2006年西尔维利奥·卡纳达纪念奖。

中国人把那些他们听不懂的语言戏称为“鸟语”，因为汉语是那么一种富有诗意的语言。突然，我想到自己的母语，想到自己的祖国——墨西哥也一定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地方。

几年前我的小说《蛇眼》出版了中译本，为此我来到中国。当时，最常被问到的问题是“为什么一个墨西哥人要写一本关于中国的书？”和“你为什么对中国的文化如此的了解？”如果简单地回答以上两个问题，因为我就是一个书呆子；但如果要仔细回答的话，就说来话长了。

外国人眼中的中国，就像你们眼中的墨西哥一样，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中墨两国的交往也有近五百年的历史。早在16世纪菲利浦二世统治西班牙时，墨西哥与菲律宾一样都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中国与墨西哥就有很多的商业往来。中国的商船装载着丝绸、雪花石膏、玉石和茶叶定期来到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港。这些船只被统称为“中国那奥斯”，即使有些船只是来自日本的。19世纪中国的大批移民来到墨西哥，因为美国州际铁路的修建完成后，大量的中国劳工就留在了墨西哥边境，在那里他们以经商为生。事实上，墨西哥北部的大部分地区都有着浓厚的中国文化根源。例如以毒品集团臭名昭著的锡纳罗亚州就因中国移民的迁入，而成为一个混血的社区。

但中国人在历史上并不是一直都受到墨西哥人的欢迎，仇外罪行并不少见。在血腥的墨西哥革命时期，中国人社区成了仇外犯罪的主要攻击目标。我不得不惭愧地承认，当时的那些针对中国人的仇外行为大都源于无知和嫉妒中国人的富有。因此，中国人社区始终非常团结，而且行事低调，他们不再与墨西哥当地人混居，彼此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些历史引起了我对中国文化的痴迷。我既是一个漫画家又是一个小说家，曾经的一个画插图的项目引发了我对中国的痴迷，而这个项目最终变成了一个奇幻小说。

我还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些我儿时的背景故事。

在我幼年时我的家人就非常喜欢东方的食品，包括黎巴嫩和中国食品。那时我们常常会在墨西哥城的中国城里解决我们周日的午餐。当时的中国城规模非常小，也许叫“中国街”会更准确一些。我们经常在一个叫“洪王”（音译）的中国餐厅就餐，于是我开始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单单是对那家的粤菜痴迷，我对餐厅的中国式家具、墙纸、餐厅老板的女儿都非常喜欢。因此，当我得到为墨西卡利当地的故事做一个漫画书的任务，我竟然想到要为在19世纪20年代这个城市发生的故事画一本书。

墨西卡利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和墨西哥边境，是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小城市。夏季最高温度可以达到50摄氏度，冬天最低温度又能降到零下10摄氏度。因海拔在海平面之下，使它成为一个炎热的城市——这是一个最不可能被人们作为定居的地区。为什么墨西卡利这个城市会建在了那里仍然是一个谜。但我所知道的是在20世纪之初，这里却是中国人聚集的地方。很多的中国人来到这里，也许是为了经商。那时的美国发布了禁酒令，许多美国人跨国边境来到这里就为了喝口酒，然后再返回美国的家。因此，墨西卡利城在那时更像是一座中国城市。据记载，那时城市的街道都以汉字标识，比起墨西哥玉米饼那里更容易买到中国饺子。它简直就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远在西方。

1923年悲剧发生了。5月23日这一天，中国城着了大火，在烈火中烧毁了。

当消防员赶到时，他们发现了大量没有在政府移民局注册的非法移民，而他们大都藏在城市的地下室或者地下通道里。今天重建这座城时，他们也发现当地的中国房屋都有地下通道相连，这些地下通道和地下室便成为当地关于中国城传说的重要特征。现在的墨西卡利人都相信那里的道路远比眼睛能够看到的要多得多。

关于墨西卡利的这个悲剧故事激发了我作为小说家的灵感。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这场大火？毫无疑问，应该是中国龙。我痴迷于在小说中描写中国龙、地下城市、古怪的猎人、通灵的孩子和白酒走私商。首先，小说的第一步就是要描写一条龙。我首先想到的是欧洲的龙、鼻喷火焰的怪物、恐惧和破坏的力量。后来我惊异地发现中国龙是一种精神，与土、风、水、火相关。所以，首先就是先选择一条火龙，更艰难的任务是如何把这条中国龙形象放到墨西卡利这座城市身上。

接着是一段密集的研究阶段。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例如关于中国移民墨西哥，蜥蜴生物学，20世纪初在东南亚、欧洲，美国，中非动物园寻找珍稀动物的赏金猎人，1920年代美墨边境毒品和白酒走私，化石寻找者以及关于龙的民间传说与恐龙骨化石的发现等，最主要的是我进行了大量关于中国历史和文化的研究。

最终，一部动感十足的冒险小说完成了。

这部小说描写的是在中国古老而神奇的城市上海，一位中国人从孩童时就保存着一对龙蛋，为了躲避战争他参加了铁路修建，几十年后定居在了墨西卡利。还有罗兰多伊诺霍萨博士，一位寡居的兽医。弗兰克巴克是一位猎人，与他有着特异感官功能的孩子从血腥的墨西哥大革命中逃了出来。弗兰克巴克正追捕一个异国的神奇的动物，活化石——龙。这个故事是虚构与现实的结合，我第一次惊讶地发现有些故事情节来源于真实的故事，包括墨西卡利中国城烧毁的这场意外。

就这样，一个古老的都市传说启发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小说家的灵感，编织了这个奇怪的故事。把中国和墨西哥的文化、传说融入了老式的冒险小说。这场富有异国情调的冒险，正如作者我本人一样。用30个小时的行程跨越了半个地球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分享我对中国的痴迷，以及我的火龙的故事。

责任编辑：王恒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