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剧的常见弊病研究——以电视剧《大丈夫》为例

毛睿喆

（山东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家庭伦理剧的常见弊病研究——以电视剧《大丈夫》为例

毛睿喆

（山东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近年来家庭伦理剧引发观看热潮，也颇受业界好评。但这个剧种也出现了很多常见弊病，如失去真实感的“巧”连“热”故事构架，扁平且片面的人物塑造。这些电视剧虽然短时间内吸引了众多观众，却使观众看过即忘，既无法引发观众对情节的反思，也无法激发观众的陶冶型自由情感。只有兼顾对观众的吸引力与立足于真实的艺术表现力，才能将“话题性电视剧”变成真正的优秀艺术作品。

家庭伦理剧；《大丈夫》；低碳美学；自由情感；直观真实。

近年来，作为收视热门的家庭伦理剧成为常年主导中国电视荧屏的主要剧种，但随着此剧种的作品数量激增，剧中情节出现了严重的雷同化、低俗化的趋势。婆媳争斗、妯娌大战、姑嫂较劲成为了家庭伦理剧的常见套路，家庭伦理剧的表现空间和表现形态逐渐被封锁在了家长里短的矛盾中。为改变此种情况，影视创作者试图将新鲜的社会话题引入作品创作中，以这些社会话题作为故事焦点，表现当代人的生活与情感，形成了一批“话题性电视剧”。由姚晓峰执导，李潇、于淼编剧，王志文、李小冉主演的电视剧《大丈夫》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电视剧《大丈夫》以顾家两位女儿（顾晓珺、顾晓岩）的情感婚姻生活为主线，以忘年恋为主要视角、以翁婿过招为看点、融合了时尚的台词设计、新颖的人物造型设计，在一定程度上将翁婿矛盾生动、真实的展现在观众面前，引发观看热潮，也颇受业界好评。

虽然电视剧《大丈夫》得到了观众和业内人士，甚至包括知名专家学者尹鸿、仲呈祥、李准、李星文等人的正面评价，但从本剧自身来看，单方面的赞扬（或单方面的否定）是不客观、不准确、不符合文艺作品审美原则的。

一、失去真实感的“巧”连“热”故事构架

中国有句老话，说“无巧不成书”，这种“成书”的法则不仅可以用于文学作品的创作，亦适用于影视作品的剧本创作：简而言之，这就在于一个“巧”字。巧妙的将巧合勾连在一起，加入精巧的人物和讨巧的台词，便是一种非常讨巧的创作剧本的方式。而这种“巧”的创作方式，在电视剧《大丈夫》中表现的淋漓尽致，甚至有些过分。

剧中最主要的情节均围绕着顾大海家的两个女儿展开，以小女儿顾晓珺为切入点，并引出其姐——大女儿顾晓岩，全剧情节大致可以以此分为两条相对独立的故事线：晓珺线和晓岩线。两条故事线相对独立又时常出现交集，各自故事线中的主要角色均在另一条故事线中以配角身份出现，这种情节设计方式是当今国产电视剧创作的最常见方式之一。

顾晓珺与欧阳剑的情感问题是全剧的主线，两人先后经历了结婚危机、前男友危机、前妻危机、打胎危机、生育问题危机几个阶段，表现出忘年恋、翁婿不和、前男（女）友问题、前妻（夫）问题、二婚后子女问题等等社会热议话题。顾晓岩与任大伟和赵康的情感纠葛是全剧的暗线，以顾晓岩为主视角，先后讲述了其小三风波、离婚风波、求职风波、姐弟（忘年）恋风波、抚养权风波及创业风波等几段故事，牵扯到诸如小三问题、家庭主妇问题、抚养权问题、工作经验和学历的矛盾问题、姐弟忘年恋问题等多个社会热议话题。除此之外，欧阳剑之女欧阳淼淼与赵康的情感纠葛、与生母的纠葛和与后母（顾晓珺）的纠葛，以及顾大海与妻子的情感生活和妻子逝世后与“韩阿姨”相识，也都是剧中重要的支线剧情，这些支线剧情同样也反映了诸如年轻人的恋爱观问题、母女情感问题、老年人感情问题等一系列热点话题。

编剧将如此之多的“危机”、“风波”紧凑的编织在四十八集的电视剧故事线中，反映了如此之多的“问题”，从表面上看，似乎这是一部优秀的、有反映社会现实问题担当的影视作品。或者说，编剧在创意和编剧阶段，可以明显的看出其反映社会问题、创作一部担当社会责任的作品的主观意愿。在故事发展中大量加入社会话题，表现当下社会的热点讨论方向，是本剧最重要的也是最受好评的特点。加入社会热点话题本身不足以被诟病，但当大量的社会热议话题被严格的“压缩”进有限的故事容量中，并前后紧凑相连互相交叉叙述之后，本剧中过多的“巧”就变成了阻碍故事真实性、真实感、观众认同感的最大阻碍。

一部优秀的影视剧作品应该是符合艺术真实的，而在一部国产家庭伦理剧中符合客观真实，或者说由直观真实引向客观真实，是评价其艺术价值的一个重要标准。但是很遗憾，本剧的故事线构建很难说是符合客观真实原则的。虽然从大多数情节段落上来讲基本上符合直观真实，它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符合甚至历史经验和生活经验的直观真实原则，并且也能唤起观众的注意力和亲切感并给予观众感官上的真实体验，而情节发展也比较符合故事发展的动力。但是，如此之多的热点问题同时并有次序的出现在一个家庭同一代人的生活中，这本身就是违反可能律的。

本剧不是一部构架宏大的史诗类作品，而是一部以社会中一个家庭（家族）为着眼点，通过表现顾家一个家庭（家族）两代人的情感经历反映社会现实的现实主义影视剧集。而将大量的、复杂的社会热点话题引入一个家庭（家族）的生活中进行紧凑的、无间歇的表现，这种情节设计显得过于讨巧而丧失了真实性。再丧失客观真实之后，这种以“巧”和“热”为原则进行编剧的作品只能使观众达到“看热闹”的娱乐效果，使原先可以反映社会话题的故事设计变成了单纯地嬉闹式、甚至是荒诞式的喜剧，观众看过即忘，最多是姑婆间茶余饭后几句闲谈的谈资，即无法促使观众反思，也无法激发观众的陶冶型自由情感，充其量可以激发感官愉悦型自由情感，成为一种快餐式的艺术作品。

虽然观看此类快餐式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观众缓解精神压力，解除日常积累的生活疲劳，但长期体验或过度体验则很容易产生审美疲劳。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此一部作品激发观众感官愉悦型自由情感的作品，很难称得上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优秀影视剧。

二、扁平且片面的人物性格和人物行为塑造

虽然电视剧《大丈夫》的情节段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直观真实的程度，但是组成故事情节最基本的要素：角色，却是十分虚假、不真实的。剧中人物，从主角顾晓珺、欧阳剑、顾晓岩，到被顾晓珺利用以刺激欧阳剑的程斌，再到作为丑角出现的大学教师赵老师以及顾晓珺杂志社的一众同事，均透漏着脸谱化的特点。在同一个情节段落中性格单一，情绪激烈，行为极端，人物形象扁平，只展现了角色的某方面性格并将此性格塑造的非常极端。而在不同的情节段落中，人物间的情感线索变化杂乱，性格前后不一甚至走形，情节转折及情感转折生硬，剧中角色成为情节节点的一个符号，而没有展现出真实的人。

由如此一群人物所组成的故事完全成为一部过于独特、过于典型、过于虚假的作品，总的来说，这种对人物的刻画失误致使这部作品成为一部讲述一群性格极端的精神病患者因各种社会家庭问题而时好时坏、时分时合的荒诞闹剧。原先作为本剧最大亮点的社会热点话题成为产生荒诞戏剧效果的温床，过于夸张的演员表演和人物塑造成为逗观众捧腹的简单（甚至是低俗的）笑点。

性格就是理想艺术表现的真正中心[1]。一部艺术作品，只有塑造出真实、饱满、生动的艺术形象，才能感染观众，实现作品的审美价值。而塑造人物形象，无疑是影视剧编剧最主要的任务和最重要的工作。电视剧《大丈夫》的编剧李潇、于淼，在一定程度上，也试图遵守编剧对于人物塑造的准则：性格的统一以及行为符合因果律。

在人物台词的设置上，可见编剧对“人物身份与说话方式对应”这条原则的遵守。比如，退休厨师顾大海说话常以食材、饭菜作为比喻；大学教授欧阳剑谈吐优雅，常引经据典且富有哲理，颇有学者风范；欧阳淼淼作为90后的代表语言时尚，具有网络新生代的基本特征。本剧号称编剧耗时十四个月[2]，基本做到人物语言和其身份妥帖吻合，可见编剧在台词打磨上颇下功夫，这是值得肯定的。

但对于本剧中人物行为的设计，却显得虚构感十足。比如，顾大海的行为模式并不符合其年龄阶段和身份，作为高档饭店的退休大厨，理应是在一定程度上拥有控制自己行为和控制愤怒心态转化为暴力行为的能力，但他多次动手殴打女婿、大闹校园、用菜刀和擀面杖追打女婿等等行为都与其作为一个成年人（老年人）的行为能力不符。剧中将其过激的行为解释为“更年期综合征”与“过度的保守主义观念”相互作用产生的后果，但这种解释无法掩盖本剧为满足观众的感官愉悦而违反真实原则的行为。这些追来打去的桥段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观众希望看到诙谐、热闹甚至解气的心理需求，给观众感官愉悦从而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与此类似的状况在剧中屡见不鲜，又如欧阳淼淼自诩为欧阳剑家长自作主张去顾大海家谈判的桥段，带有荒诞的意味甚至语言快感，虽然达到了逗乐观众的目的，但全剧充斥着如此荒诞不实的人物行为设计，除了讨好观众，讨得观众一笑，无法达到其他作用。拥有过多这种激发观众感官型自由情感的桥段使本剧失去了原先探讨社会热点话题的深沉语境，变成单纯的家庭闹剧，可谓是一大败笔。

是否符合客观真实，是评判一部艺术作品是否成功的最终评判尺度，而人物塑造达到客观真实与否，最主要的就是人物性格的真实性，即人物性格塑造的成功性。人性是复杂和多元的，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而绝不是也绝不可能是扁平和片面的。更严重的是，为了使观众得到感官上的娱乐刺激而对人物、行为进行违反常识、虚构的甚至是虚假的塑造，使本剧失去了进一步提高其艺术价值的空间，也浪费掉了起初策划时对大众人生现况探讨、展示的基点。

三、由“快餐”到“低碳”之路

马立新教授在其著作中，将艺术生态系统划分为低碳艺术、高碳艺术和快餐艺术三大类群，这三大类群是以艺术作品激发艺术主体自由情感的质和量的差异作为区分尺度的。简单来讲，激发陶冶型自由情感的艺术作品属于低碳艺术作品，激发感官刺激型自由情感的作品属于快餐艺术作品，激发沉浸型自由情感的作品属于高碳艺术作品。

以此区分，标榜为关注社会热点话题实则以博得观众一笑为最终目的电视剧《大丈夫》属于能够激发观众感官刺激型自由情感的快餐艺术作品的行列。然而，从本剧创意之始的题材选择到实际拍摄制作，本剧都是很有机会成为一部非常优秀的低碳作品的。至少，关注现实生活热点问题，从此着眼展开叙述，并试图展现当代社会多种家庭（情感）问题面貌，这本身就是现实主义题材与社会人文关怀相结合的体现。

想要将此作品达成“低碳”的目标，首先需要了解低碳艺术的本质特征，即“低碳艺术是以客观真实为主要特质，以直观真实、超现实真实或主观真实为基本辅助，在与审美主体互作中激发陶冶型自由情感，从而促进审美主体身心双重健康的艺术文本。”而根据低碳美学中涉及到的方法论，在两条达成低碳艺术的客观真实的路径中，适合电视剧《大丈夫》的显然是由直观真实至客观真实。

本剧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直观真实，其正是以直观真实激发观众的感官愉悦型自由情感。但是更进一步讲，本片也并未达到完全意义上的直观真实，因为制作者为了使观众获得更强烈的感官愉悦型自由情感，而向虚假的剧本细节妥协了。

直观真实至少应包括两个层面：一是叙事情节、故事构架在整体布局上达到真实，二是人物塑造的性格、心理、行为及剧作细节的真实。在本剧中，可以理解为故事结构的真实以及人物塑造的真实。遗憾的是，经上文论述，这两方面的不足正是本片最大的败笔。

对于以“巧”连“热”的故事构架问题，其基本就在于过多的社会热点话题过于巧妙的被安置在一个家庭（家族）中，对于以社会热点话题为题材的本剧，只要打破以“巧”作为连接的故事构架，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其虚假感。再此，笔者引入群像剧的概念，即多个主人公以各自不同的故事围绕一个关系核心穿插及交错叙述使剧情共同推进故事构架方式。此种故事构架方式，非常流行于当代的各国文学影视作品中，热播的美剧《权利的游戏》、日剧《东京爱情故事》均是此结构。甚至它在中国古代文学中也屡见不鲜，无论《三国演义》、《水浒传》甚至《红楼梦》都可以划分为此种故事构架。群像剧善于表现多人物多情节的宏大叙事，在描写反映某一历史时期内的社会各种热点问题上非常适用。本剧在一定程度上也适用于此种故事构架方式，若一家人变多家人，将不同社会热点话题分摊在不同的家庭中，全景式地展现社会现实，可以即不丢弃本作的着眼点，又保证了真实性。

而对于人物形象塑造的问题，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人物过于夸张的言行。将本剧由诙谐喜剧、闹剧中解放出来，选用更加适合体现现实主义社会问题的正剧形式，人物的性格和行为便有了可以更加真实的进行塑造的空间，为人物性格行为达到客观真实提供条件。

当然，这两个更改方式也是有缺点的，它们会使本剧原有的紧密结构变得松散，使诙谐幽默感丧失，从而有可能造成观众的流失和收视率的下降。

但无论如何，若要将作品打造为符合“低碳美学”的“低碳”艺术作品，处理好对艺术追求和对收视率的依赖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至关重要的。不顾观众口味、以牺牲收视率为代价而孤高固执的沿着构思追逐艺术追求会使影视剧作品血本无归，若只看收视率而放弃对艺术的执念则只能成为市场的傀儡，只有两者兼顾才能创作出“低碳”高收视率的影视作品。从理论上讲，两者兼顾是可行的、是有可能性的，但从实践上讲，这将会是一条崎岖的道路。

[1]【德】黑格尔著、朱光潜译：《美学》，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300页。

[2]《中国电视》报刊记者，责任编辑东方：《现实的锐度和情感的厚度——电视剧<大丈夫>专家研讨会综述》，《中国电视》，2014年第5期，第13页。

编辑：董刚

On the common drawback of family ethics drama：A case study of the older husband

MAO Ruizhe
（School of Communication of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Jinan Shandong 250014）

In recent years,the family ethics drama triggered watch boom，and it is also praised by commentators.But it shows a lot of common defects as well,such as the combination of coincidence and hot issues makes story loss real sense,characterization unreal.Although these dramas have attracted a large number of audiences in a short time,but loss their interests very soon.It could not make audiences do some self-examination,either stimulate audiences'cultivate type Free emotion.Only by taking into account the attraction and artistic expressive force based on reality together,a family ethics drama could become outstanding artwork.

Family ethics drama,the older husband,Low carbon Aesthetics,Free emotion,intuitive reality.

J905

A

2095-7327（2016）-07-0143-04

毛睿喆（1989-)，男，山东济南人，山东师范大学传媒学院电影艺术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文学，影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