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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与美的盛宴——解读日本文学中的物哀美学

2016-04-14尚学艳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6年7期
关键词:直子雪国川端康成

尚学艳

(新乡学院外语学院,河南新乡453000)

悲与美的盛宴——解读日本文学中的物哀美学

尚学艳

(新乡学院外语学院,河南新乡453000)

物哀是属于日本人所独有的审美文化,在日本历史文化中有很深的历史渊缘。物哀意识深深融入在日本的民族血液中,表现了他们对世间万生万物的感念和体悟,也是日本文学中重要的艺术方式。本文将探讨物哀的美学内涵,并对其生成原因和形态特征进行浅显的分析。最后着重分析总结了物哀精神在日本文学的体现。

物哀;文学;美学

一、物哀的美学内涵

物哀是与自然接触时的触景生情。物哀的是日本国家大家本居宣长提出的一种文学理念,即对万生万物的抽象化情感。在日本人的审美意识里,物哀是情、意、知的融合而提炼出的审美习惯。在三者之间,日本审美文化是主情的,大多数情况下在情的思维导向下认知和解读世界,这是日本文化的特点。而古希腊文化是爱知的,所以,希腊文化和艺术都是知性化。在《日本文学思潮史》这一书中,久松潜一博士把日本人的“物哀”精神划分为五种不同的特质,分别是感动、调和、优美、情趣和哀感,而其最突出的是哀感。叶渭渠先生从思想结构方面,总结性地将物哀划分为三个层次。一是对人类情感的感动,主要是来自男欢女爱的哀感。第二个层次即对世相的感动,主要是对人情世故的感动,包括天下兴亡大事的吟咏唱叹。第三层次是对大自然无常的敬畏之心。这个层次的物哀和中国古诗词的吟咏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处,比如杜甫的在《春望》中写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忧国忧民的凄惨、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孤独苍凉、……这些事都表达了由于自然之境而引发的一种哀而伤的低迷情绪。

物哀并不是悲哀之意,悲哀是一种情绪而已,物哀是人类与自然的通感,因为感物生情而生发出或喜悦、或悲哀、或恐惧、或愤怒、或思恋、或憧憬的各种情感。“物哀”并不是通指消极情绪,也不等同于颓废意识,而是关于人对万物所有的生命感发,而进一步了赋予了美学意义上的审美指向和道德引导。

二、“物哀”审美意识的生成原因

物哀意识诞生于岛国日本,是诸多作用力影响下的结果。比如独特的地理环境、社会文化的发展历史和经济的发展、外国的文化侵染和融合等等。但是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岛国的地理环境。日本是岛国,面积小而狭长,独特的自然环境使日本民族和大自然接下了身后的缘分,以农耕生活为主的日本民族生活与季节的变迁有密切的联系,在这种北京之下日本人对自然的敬畏很深,再加上日本人身处丰富的地理环境之中,自然美景丰富而壮观:雪山之巅、峡谷、海滩、山峰、瀑布、温泉、葱葱林木、小桥流水。同时,日本是个多灾民族,自然灾害频繁袭击这面积小且资源匮乏的国家,火山、地震……这些无常的灾害使自然美稍纵即逝,无从把握。

中世四百多年之间,日本频繁发生了战乱,热病瘟疫的侵袭使民众民不聊生,过着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多灾多难的世态让人们倍感无奈,贵族和文人学士为避免祸乱隐居山林,利用笔触抒发内心的悲凉和落魄。“无常”是具有时代印记的审美意识,而恰恰是这种无常观给文学情绪添加了一层朦胧的薄纱,也就是物哀之美。这种审美情趣让他们对那些败落的残缺事物有一种强烈的通感和共鸣。

三、物哀审美意识的特点

1.注重纤细的体验

从体验论出发,日本文学所体现的物哀之境,它的本质是客观事物在主体心灵和情感上的投影与结晶,是生活的瞬间之美和主体脑海中的瞬间印象,或者是对于世态世事的咏叹与自然万生万物引发的心灵颤动;或者是对具体物象的独到抽象体验。如《赠倭判官》,藤原宇合抒发“自从弱冠从王事,风尘岁月不曾休”的感慨,这是诗人从自己的生活体验出发抒发的一种抽象的情感,是真性情的流露,是物哀审美的体现。在阅读的过程中读者化作倾听者倾听诗人内心悲苦的声音,是对自然界感情上纤细的体验,对生活敏感的感悟。诸如这类作品,追求的是纤细柔美的生活体验,表达对现实生活中瞬间性美的感受和钟情。

2.追求心与物融的境界

从审美论出发,物哀之境是作者心与物融、以心求情——把内心情绪寄寓于具体物象来抒发内心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日本作家在创作时,都无法把自己从大自然风物中完全脱离出来,情不自禁的融入到大自然神奇的妙境中,特别是岛国丰富的自然资源,作者们对山川风物怀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钟情。《怀风藻》多有描绘自然风物之内容,如“阶前桃花映,塘上柳条新”,这些诗作充分体现了物哀审美的特点——追求心与物融。将自然物景的灵姿天韵通过细腻的笔触充分的表现出来,当读者赏读这些作品时将读者带入灵气的自然造化中感受属于诗人自己所特有的主体情绪,而这种充满人性的情绪又使作品昭显出别有的灵韵和勃勃生气。

四、物哀精神在日本文学的体现

1.和歌中的物哀

和歌的创作充分体现日本喜怒哀乐,他的基本韵律为五音和七音,题材内容大多是描绘凄美动人的爱情,或抒发离别时浓浓的愁绪,或是简单直接的对四季变化的敏感体悟。在镰仓时代,藤原定家整理了和歌精选集-《小仓百人一首》,这是从救赎主题的和歌中精挑细选一百首和歌。《小仓百人一首》描写四季变化的和歌有三十二首,恋歌有四十三首之多,物哀之美的体现占三分之二之多。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融合自然热爱自认的审美情趣和文学审美观。“春去夏来好天气……似有神明晾衣衫。”这是一首典型描绘季节变化的和歌,节奏轻快明朗,季节的变化在诗人眼中充满了诗情画意,这就是物哀美学的体现。

2.物哀源流来自《源氏物语》

《源氏物语》由作者紫式部创作于平安时期,小说讲述的是贵族代表源氏和几个女人之间的感情百态。这本小说被成为“物哀”审美的源流,后世文学创作均有受到它部分影响。据有人统计,在一晚四千多个总词汇量当中,单“哀伤”一次就出现了一千多次,出现频率极高。小说故事是一个感人的悲剧故事,主人公源氏12岁结婚后仍然我行我素与众多女性发生恋情,其中和藤壶的不乱之恋,和紫上的真情相恋……他似乎有很多感情无处释放,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让他停下脚步,而他的命运是:妻子与别人私通并生下男婴,紫上不幸死亡,源氏因为饱受伦理的谴责和情感的煎熬而命丧于中年。书中一切人物都是悲剧的化身,终身被不幸的命运诅咒着。源氏即使有短暂的欢愉,但长久的哀愁是刻骨铭心的。从文学的角度来了,源氏物语让人看到了一个扭曲的社会,后来许多作家将其中古典的物哀之美传承下来,结合时代特点留下了许多优秀作品,构成了日本近现代文学的主要流派。如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

3.传承物哀代表人—川端康成

在传统美学意识的影响下,日本文学大家川端康成继承了物哀的精神,受佛家思想熏陶和虚无主义影响的他融合自己的文化体验更是将物哀之美发挥到了极致。川端康成将物哀精神分解为两种:其一寄托在他笔下的悲剧女性形象,赋予主人公更多的悲悯和哀怜,展现柔婉的美,如《伊豆的舞女》。另一种物哀精神,则是和柔婉完全相反的,是一股壮烈的物哀美。如《名人》,小说的主人公秀哉名人,为棋痴狂,最后为棋而死。这种物哀精神是契合日本传统武士道精神式的、壮烈的物哀。

川端康成大师的物哀意识在他的小说标题也有充分体现。作为一个纤细敏感的日本人,他同样钟情与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并展现在文学笔触下。进行文学创作时他直接把季节或动植物作为小说的章节标题,例如《古都》文中出现的“春花”“深秋的姐妹”,在《舞姬》的创作中,这种特色更明显。“冬天的湖水”“冬天的樱花”“秋天的鱼儿”……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作者信手拈来,要不是对自然万物的憧憬,又怎么会如此熟练且频繁的运用呢?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另外,在游记中更能体验川端康成对自然界的内在之美的感动。“……我早就想听听这种声音,然而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机会与黎明时分漫步池…

《雪国》集中体现了川端康成柔婉凄美的艺术笔触。特别是细腻的抒情笔调和弥久不散的伤感“物哀之美”,历来为日本文学爱好者所称赞不已。《雪国》蕴含的凄美文调,既有作者的身世映射,又能反映出日本文学的民族的文化审美。

《雪国》写的是岛村、叶子和驹子之间凄美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三角恋故事。岛村天性爱好自由,放荡不羁。喜欢优游岁月,在和身为艺伎的驹子邂逅而陷入情爱,同时又对萍水相逢的叶子也有朦胧的爱慕之情。在初冬季节,雪国让岛村无比留恋,他三次来到雪国,推动了故事情结的发展。他第三次来到雪国时,雪国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荣景象,岛村反思再三决计离开雪国离开驹子,一场大火突然夺取了心爱之人叶子的生命,随即驹子也为爱疯癫了。如此凄美的爱情故事让人感动不已,是传统审美物哀之美的典型体现。

《雪国》中的物哀审美意识还体现在作者对意象的运用。比如“飞蛾”、“镜子”等意象多次出现。文本中有一段对飞蛾的描写,飞到纱窗外落下的飞蛾,逃脱不了自然的轮回,因为季节的变化终会走向死亡。小说对飞蛾之死通过驹子的视角描写的很细腻,飞蛾的死亡之态各异,有的是枯叶飘散,有的撞墙而死……。飞蛾之死也是无常的物哀体现。

4.物哀的深化—《挪威的森林》

《挪威的森林》是村上春树的代表作,是日本现代文学极具代表的佳作,受到全球无数读者的欢迎和追捧,并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文学气象—村上春树现象。它之所以能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原因之一是作者继承了一些西方的创作写法,却反映出了日本民族的文化特质,即全文弥散了浓厚的物哀之美。这是日本人独有的审美情趣。它的文学观念和精神并没有洋化,仍流淌着日本的情感体验和传统的物哀之美。《挪威的森林》描述的是一个三角故事,小说主人公在静谧忧伤的音乐中回忆往事,以第一人称倒叙自己年轻时与直子、绿子等一众迷茫的年轻人之间的往事。渡边和直子在大学时相爱,突然直子不辞而别住进了精神病疗养院,一次偶然的相遇渡边认识了女大学生洒脱爽朗的绿子并心生爱慕之情。突然传来直子自杀的噩耗,渡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在孤独中思考生与死的问题。最后,走出孤独与绿子在一起。小说采用哀怜伤感的语气叙述,死亡气息浓厚。许多人物先后走向了死亡之路。直子之死,绿子的父亲之死,木月自杀,直子的姐姐…就像盛开的樱花,灿烂几许时就悄无声息的掉落,令人扼腕叹息。所以在描述男女之爱的同时无论是旅游还有交欢,总笼罩着一种抽象的、低迷的情绪。这就是物哀美的特质之一,此文超脱于其他物哀小说就在于小说故事并不是百分百的凄美悲惨,凄美中包含着救赎,就是主人公绿子和渡边的相互拯救。渡边处在孤独之中,所以对同病相怜的直子有惺惺相惜之情,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自救。直子意识到自己精神上的低迷也试图拯救精神危机,最后在绝望和孤独中失败。而精神洒脱又残缺的绿子与渡边的恋爱就是双方的自救,小说的结尾渡边找到自己,意味着两个人自我救赎成功,这是物哀意识在作者笔下的突破和深化

五、小结

起初,“真”是日本传统文化及审美意识的基础,所谓的“真”,意思就是艺术创造不能脱离现实,要真实的反映社会现实,抒发情感不能矫揉造作,追求真情实感。艺术追求自然之美。写实之美。后来,审美意识在真的基础上深化为“哀”,从哀怜发展到心与物融。以可怜的主体来表现爱情和真情。但不管是“真”还是“哀”都不是日本文学中的终极情趣和审美理念,在此基础上进而又深化为“物哀”。“物哀”精神经过时代的传承和深化,已经成为日本文化的精髓,成为了日本名族的气质,是世界认识日本解读日本的一把钥匙。纵观大多数日本文学都被这一文学理念渗透。从八世纪的古典文学,如《万叶集》到平安时期的《源氏物语》这些作品创造美学传统,影响深远。川端康成传承《源氏物语》的物哀意识并把这种独属于日本的审美意识带到世界的角落,村上春树对将物哀精神扩大化。从古至今,从无到有,我们看到了历代文人对美的体会和坚持不懈的挖掘和追求,那就是物哀精神,是永恒的美。虽然日本的文学和文化厚度历史远远不及中国,思想也没西方国家那么前卫先进,但是它能做到吸取各方精华,保留民族精髓,走出了一片辉煌,形成属于本民族的文学特色和文化属性。尽管有些文化还有很大的片面性和局限性,但是它的魅力不断吸引着各方人来赏析和品味。

[1]叶渭渠.川端康成评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9.

[2]杨鸥.日本文学与现代化[N].《人民日报》海外版,2004.07.26.

[3]毛执剑,裴永蕾,从《源氏物语》看“物哀”文学观[J],文学教育(上),2010,(12).

[4]尤忠民.日本文学中的传统美学理念-物哀[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04,(04).

[5]肖书文.日本文学中的“物哀”[J].求索,2006,(03).

[6]王萌,浅谈日本文学中的悲剧情结[J].教育教学论坛, 2011,(03).

编辑:董刚

A feast of sorrow and beauty——The interpretation of Japanese Literature in the aesthetics of sentimentality

SHANG Xueyan
(Xinxiang university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Xinxiang Henan 453000)

sentimentality is unique to the Japanese aesthetic culture in Japan,It has a deep history in the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margins.sentimentality integrated deeply in Japan in people's blood,showing their appreciation and understanding of all things in the world,and is an important art form in literature in Japan. This article will explore the aesthetic connotation of the mourning,and its causes and analysis of the morph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of plain.Finally analyzed and summarized the spirit of mourning in Japan literary expression.

sentimentality;literature;aesthetics.

I106.9

A

2095-7327(2016)-07-0129-04

尚学艳(1979-),女,河南新乡人,新乡学院外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日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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