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研究进展

万幸 余小鸣

【摘要】和普通青少年一样，残疾青少年也面临着各种性与生殖健康问题。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知识十分有限，性行为的发生率与普通青少年相比并无差异，在不安全的性行为特别是性侵犯方面有明显的易感性。他们面临着非意愿妊娠、性传播疾病（包括艾滋病）等不良生殖健康结局的威胁，虽然相关的数据报道较少，但已有证据证明残疾青少年在面临这些生殖健康结局时有多重的危险因素，这些不良结局给他们的身心健康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并且残疾青少年对性与生殖健康教育及服务的需求往往得不到满足。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亟需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和进一步研究。

【关键词】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性侵犯；非意愿妊娠

【中图分类号】R179【文献标志码】A

联合国2006年通过的《残疾人权利公约》＼[1＼]中将残疾人定义为肢体、精神、智力或感官有长期损伤的人，这些损伤与各种障碍相互作用，可能阻碍残疾人在与他人平等的基础上充分和切实地参与社会。《残疾人权利公约》中还明确指出残疾人拥有获得性与生殖健康的权利。世界卫生组织（WHO）和联合国人口活动基金会（UNFPA）在《提升残疾人的性与生殖健康》＼[2＼]中指出残疾人士和其他人一样有性与生殖健康的需求，但在获得相关信息和服务时他们经常面临着各种阻碍，而这些阻碍主要不是因为残疾本身，而是来自于社会和个人的忽视和态度。

青少年处于性与生殖健康发育的关键时期，残疾青少年虽然在其他方面存在损伤或障碍，但生殖系统的发育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因此残疾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也成为了研究者们的一项重要研究内容。

1残疾青少年的性知识十分有限

在国内外残疾青少年的研究中涉及到性与生殖健康知识主要包括三个方面：性生理知识（包括青春期发育与保健）、避孕相关知识以及性病艾滋病的预防。总的来说，残疾青少年对性与生殖健康知识的了解十分有限，不全面甚至一无所知或者存在许多错误，研究中缺乏与普通青少年的比较。性别、地区、残疾类型、残疾程度对残疾青少年的知识掌握情况存在一定的影响。知识的掌握与认知水平存在明显的关联，而智力残疾和精神残疾的青少年往往认知功能低于正常人，对知识的了解较低。

刘茜等＼[3＼]对山东省特殊教育学校的339名10～19岁的残疾青少年的青春期发育、知信行以及功能障碍情况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其功能障碍越大，青春期知信行水平越低。Olaleye等＼[4＼]在尼日利亚的一项研究显示47%的应答者表示知道性自慰，半数的应答者从未听说过艾滋病或艾滋病病毒，41%的应答者表示了解至少一种避孕措施。该研究也指出，不同残疾类型和性别的青少年对避孕措施的了解程度不同，视力残疾的青少年了解至少一种避孕措施的比例最高，而智力残疾青少年中仅有20%的应答者知道避孕措施，男性对避孕措施的知晓率比女性高。加纳聋人学生的一项调查＼[5＼]显示不同避孕措施的知晓率在男女间存在着差异。Isle等＼[6＼]对土耳其60名15～20岁的智力残障学生调查发现他们对性和青春期发育特征的了解程度非常低，且存在性别差异，半数以上的青少年将性描述为接吻和亲密接触，可见对于性的了解比较局限。

部分研究提及了残疾青少年了解性与生殖健康知识的途径，Oladunni＼[7＼]的研究显示残疾青少年获取性知识的最主要的途径是朋友，最希望的途径是父母，但父母并没有能力承担教育者的责任。对父母的一些调查发现，大部分智力残疾青少年父母较少提及性话题，并且谈论时的孩子年龄高于无智力残疾青少年＼[8，9＼]。Walter等＼[10＼]对比了504名身体残疾女性与442名她们的非残疾女性朋友的性与生殖健康相关问题，结果发现两组开始了解性行为有关的身体知识的年龄相同，最常见的渠道都是书籍、发生性行为以及通过伴侣、朋友和老师，家庭话题中很少涉及到性。但残障女性还可从其他残障女性以及康复咨询师那里获得相关知识。

2残疾青少年更易发生不安全性行为

Cheng等＼[11＼]在美国的研究发现与无残疾青少年相比，身体残疾青少年虽然青春期发育较迟缓，社会交往较差，但在性经历上并无差异。瑞典的一项针对15～16岁青少年的调查显示，残疾青少年发生过性行为的比例要高于无残疾青少年＼[12＼]。由此可知，残疾青少年同样有着性需求，同样会发生性行为，而不是无性的。

有研究发现残疾青少年发生不安全的性行为的风险更高，特别是被迫性行为。Jones等＼[13＼]分析了2005年美国的青少年危险行为调查发现，身体残疾或长期患病的青少年发生被迫性行为的比例为15.1%，高于健康青少年（6.3%）。Oladunni＼[7＼]对尼日利亚的140名残疾青少年调查显示，54.6%的应答者发生过性行为，其中29.9%有多个性伴侣，12.8%从未采取过避孕措施；24.6%的应答者发生过被迫性行为。Rusinga＼[14＼]调查了津巴布韦50名15～24岁的聋哑青少年，结果显示40%的人发生过性行为，首次发生年龄都在18岁之前，且三分之二的人在最近一次性行为中没有使用安全套。

在不同类型的残疾青少年中，智力残疾青少年遭受性侵犯的风险相对较高，Olaleye等＼[4＼]在尼日利亚调查了103名10～25岁的残疾青少年，其中超过1/4自述被强奸过，而10名智力残疾青少年中，一半被强奸过，7人经历过其他形式的性虐待。同样是在尼日利亚，Aderemi等＼[15＼]发现智力残疾的女孩报告被强奸史的比例是无智力残疾女孩的将近4倍。而国内一些法院处理的强奸案中，被害人是智力或精神残障的比例高达26.7%～46.7%＼[16＼]。而在这些研究中被迫性行为的对象以陌生人居多，但也有亲戚、老师甚至父母。

3残疾青少年同样面临不良生殖健康结局

3.1性传播疾病

不安全的性行为与性传播疾病有着密切的联系，而残疾青少年不安全性行为的发生更为普遍，面临性传播疾病的风险也更大。

在国外，由于一些人相信“处女清除”（virgin cleansing），即得了性病的人和处女进行性行为可以清除病原体，而残疾人因为常被认为性不活跃因而纯洁，并且容易成为目标，所以残疾人被强奸的危险比正常人更高。Groce＼[17，18＼]认为残疾人由于遭受性侵害的比例高以及极度贫困而导致婚姻状况不稳定，性伴众多，再加上艾滋病知识的缺乏，教育和服务的不可及，因此残疾人的艾滋病感染状况也是十分严重的。而Hanass-Hancock＼[19＼]在南非的一项研究支持了Groce对残疾人状况的分析，残疾人有多重的艾滋病感染的敏感因素，但对于残疾人的艾滋病感染现况还缺乏进一步的数据支持。

在国内外研究中关于残疾青少年性传播疾病或艾滋病的发病率或患病率统计数据较少。Kassa等＼[20＼]在埃塞俄比亚的调查中发现在有过性行为的残疾青少年中，23.5%自述感染过性传播疾病。

3.2非意愿妊娠

除了性传播疾病，不安全的性行为还可能引起非意愿妊娠。残疾少女的社会经济地位相对较低，有些甚至连自理能力都没有，又缺乏相关的性与生殖健康知识，还有一些因为自身残疾对胎儿的不良影响，再加上不同地区的社会、文化因素，大多数的非意愿妊娠以人工流产为结局。在Kassa等＼[20＼]的研究中，在72名发生过性行为的女性残疾青少年应答者中有40人（55.6%）曾经怀孕过，首次怀孕的平均年龄仅17.6岁，而其中70%为非意愿怀孕，55.0%进行过流产。而Oladunni＼[7＼]的研究中，77名发生过性行为的残疾青少年中，有15名（19.5%）报告他们曾怀孕或使某人怀孕，而仅有2人进行了分娩，1人正怀孕，其余的结局都是自然或人工流产。

残疾少女怀孕的原因有缺乏性与生殖健康知识特别是避孕知识，缺乏社会技能及自尊，容易遭受性侵犯等。据调查，在赞比亚残疾少女怀孕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被性侵犯，而“处女清除”在其中也起着重要作用，而残疾少女原本就因为残疾而容易被忽视或遭受歧视，而非意愿怀孕是给她们的双重打击，他人对她们的态度会更加消极、抵制甚至产生敌意＼[21＼]。

而有些残疾少女依然会进行分娩，据估计，英国沃尔夫汉普顿市的青少年母亲中有28%有一定程度的认知障碍＼[22＼]，美国也有研究表明在许多地方有或多或少的怀孕的残疾青少年或残疾青少年父母＼[23＼]。

4残疾青少年难以获得性与生殖健康教育与服务

为提高残疾青少年的生殖健康水平，降低其受到性侵犯的风险，为其提供适宜有效的性与生殖健康教育与服务显得十分有必要。但由于残疾青少年的特殊性，他们在面临性与生殖健康教育或服务时，他们的需求往往难以得到满足，主要表现为：（1）难以接受到性教育或服务；（2）难以理解所接受到的性教育或服务；③接受到的性教育和服务难以解决他们所面临的性与生殖健康问题。

Wilson＼[24＼]访谈了三名智力残疾者，他们表示未接受过或无法理解性教育，而对于性教育的需求，他们提及了三个主题：朋友关系、恋爱关系和安全性行为。瑞典的性教育从1955年起就是青少年的必修课，但Martenson＼[25＼]对瑞典16名16～21岁的智力残疾青少年的一项访谈研究中发现，他们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接受了性教育，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了性教育的内容。部分受访者对性和性教育的认识有着明显的不足，并有受访者表示学习的知识和技能容易遗忘，他们希望能根据自身的发展水平进行阶梯式的性教育。

以色列从2004年开始了一项针对12～35岁的残障人士及其家人的特殊服务，服务的主要内容就是社会交往、性关系和性与生殖健康问题，然而Porat等＼[26＼]调查了2006～2009年利用了该服务的残障人发现该服务的利用率并不高，而主要原因就是交通不便和无人陪同。

5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研究还存在明显的不足，亟需国内外学者的进一步研究与探讨而从国内外的这些研究可知，残疾青少年面临着比普通青少年更加严峻的性与生殖健康形势，而自身的残疾使得他们难以获得与普通青少年平等的教育机会，缺乏自我保护能力，在面对性与生殖健康问题时存在明显的脆弱性。因此，十分有必要加强对残疾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的关注。

欧美等发达国家在20世纪初就已经关注到了残疾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问题，并且在这个领域进行了大量的研究，首先确认了残疾青少年的性需求，同时提到了受到性侵犯的风险更高。而在近年的研究中，发达国家的研究者的主题集中在了探讨如何为残疾青少年提供适宜的性与生殖健康教育与服务，研究对象较为广泛，除了残疾青少年本身，还有其家人、朋友等，并且常会与无残疾青少年进行对比。而在近10年来，非洲国家也开始关注残疾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研究者多以残疾人学校作为研究现场，了解残疾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的知、信、行的现况，特别是性侵犯和艾滋病相关问题。

但这些研究远远不够，更常见的现象是在国内外青少年或残疾人性与生殖健康研究中往往不会特别关注残疾青少年群体，在针对残疾青少年的研究中较少涉及性与生殖健康状况，而主要集中在身体机能和心理健康的研究。从已有的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研究来看，大部分研究的样本量都较小，研究结果的适用性受到明显限制，对于不同残疾类型间的比较研究也较少，并且缺乏残疾青少年性传播疾病的相关数据。另外，虽有一些国家和组织开始开发并开展残疾青少年专门的性教育与服务，但其适用性和实施效果还未得到明确的评价结果，这些都是目前研究中的不足，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和探讨。

国内对于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问题的研究接近空白，结合国外研究的经验与不足，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在国内进行残疾青少年的性与生殖健康研究：（1）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知识、态度和行为的现况；（2）残疾青少年性传播疾病、非意愿怀孕的状况；（3）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教育及服务的需求；（4）家长、老师、朋友对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的态度及参与；（5）发展健全的残疾青少年性与生殖健康教育与服务；（6）残疾青少年与普通青少年在性与生殖健康方面的比较研究。

参考文献

＼[1＼]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rights of persons with disabilities. New York： United Nations， 2006.

＼[2＼]WHO & UNFPA. Promoting sexual and reproductive health for persons with disabilities： WHO/UNFPA guidance not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09.

＼[3＼]刘茜，李娜，藏渝梨. 在校残障青少年成长发展与健康相关功能障碍初探. 护理研究，2013，27（5）：1442-1444.

＼[4＼]Adeniyi O. Olaleye， Olayinka A， et al. Sexual behaviours and reproductive health knowledge among in-school young people with disabilities in Ibadan. Nigeria. Health Education ， 2007， 107（2）： 208-218.

＼[5＼]Wisdom K. Mprah. Knowledge and use of contraceptive methods amongst deaf people in Ghana. African Journal of Disability ， 2013， 2（1）：43-51.

＼[6＼]Aysegul Isler， Fatma Tas， Dilek Beytut et al. Sexuality in adolescents with intellectual disabilities. Sex Disability ， 2009（27）： 27-34.

＼[7＼]Taiwo Modupe Oladunni. Sexual behavior and practices among adolescents with disabilities in Southwest Nigeria. Sex Disability ， 2012（30）：289-299.

＼[8＼]Aysegul Isler， Dilek Beytut， Fatma Tas， et al. A study on sexuality with the parents of adolescents with intellectual disability. Sex Disability ， 2009（27）：229-237.

＼[9＼]Jaycee Dawn Pownall， Andrew Jahoda， Richard Patrick Hastings. Sexuality and sex education of adolescents with intellectual disability： Mothers attitudes， experiences， and support needs. Intellectual and Developmental Disabilities ， 2012， 50（2）： 140–154.

＼[10＼]Laurie J. Walter， Karen Langdon. Understanding of sexuality and reproductive health among women with and without physical disabilities. Sexuality and Disability， Fall 2001， 19（3）：167-176.

＼[11＼]Mariah M Cheng， J Richard Udry. Sexual behaviors of physically disabled adolescents in the United States. Journal of Adolescent Health ， 2002（31）： 48-58.

＼[12＼]ElinorBrunnberg M， Linden Bostrom， Mats Berglund. Sexuality of 15/16-year-old girls and boys with and without modest disabilities. Sex Disability ， 2009（27）： 139-153.

＼[13＼]Sherry E Jones， Donald J Lollar. Relationship between physical disabilities or long-term health problems and health risk behaviors or conditions among US high school students. The Journal of School Health ， 2008， 78（5）：252-257.

＼[14＼]Oswell Rusinga. Perceptions ofdeaf youth about their vulnerability to sexual and reproductive health problems in masvingo district， Zimbabwe. African Journal of Reproductive Health ， 2012， 16（2）： 271-282.

＼[15＼]Toyin J Aderemi， Basil J Pillay. Sexual abstinence and HIV knowledge in school-going adolescents with intellectual disabilities and non-disabled adolescents in Nigeria. Journal of Child & Adolescent Mental Health ， 2013， 25（2）：161-174.

＼[16＼]廖怀高，熊少波，李巧艺. 智障者性侵害问题研究综述. 理论与改革，2011（4）：156-160.

＼[17＼]Groce Nora Ellen， Trasi Reshma. Rape of individuals with disability： AIDS and the folk belief of virgin cleansing. The Lancet ， 2004， 363（9422）： 1663-1664.

＼[18＼]Groce Nora Ellen. HIV/AIDS and people with disability. The Lancet， 2003，361（9367）：1401-1402.

＼[19＼]Jill Hanass-Hancock. Interweaving conceptualizations of gender and disability in the context of vulnerability to HIV/AIDS in KwaZulu-Natal， South Africa. Sex Disability ， 2009（27）：35-47.

＼[20＼]Tigist A Kassa， Tobias Luck， Samuel Kinde Birru，et al. Sexuality and sexual reproductive health of disabled young people in Ethiopia. Sexually Transmitted Diseases ， 2014， 41（10）：583-588.

＼[21＼]Sally Nyakanyanga. Pregnancy among Zimbabwean disabled teenagers. Exchange on HIV and AIDS， sexuality and gender， 2013：7-9.

＼[22＼]Kuljit Heer. Teenagers， pregnancy， learning disabilities： Wolverhampton City in context. Journal of Health andSocial Care Improvement ， 2008， June Issue： 1-5.

＼[23＼]Jones， KH， Domenico DM， Valente JS. Incidence of pregnant and parenting teens with disabilities within FACS programs. Journal of Family and Consumer Sciences Education ， 2006，24（2）：24-35.

＼[24＼]Amy Swango-Wilson. Meaningful sex education programs for individuals with intellectual/developmental disabilities. Sex Disability ， 2011（29）：113-118.

＼[25＼]Lotta Lofgren-Martenson. “I Want to Do it Right！” Apilot study of Swedish sex education and young people with intellectual disabilities. Sex Disability， 2012（30）：209-225.

＼[26＼]Omer Porat， Rafael Heruti， Hagit Navon-Porat，et al. Counseling young people with physical disabilities regarding relationships and sexuality issues： utilization of a novel service. Sex Disability ， 2012（30）：311-317.

（收稿日期：2015-0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