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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明清小说评点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

2016-04-13陈士部

关键词:评点

陈士部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论明清小说评点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

陈士部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摘要:以圈点抹删等独特符号和总评、回评、眉批或夹批等特有话语形式为标示的明清小说评点是明清小说批评理论中的重要范式,它同明清小说的繁盛存有某种互动共生的关系。明清小说评点注重物我冥合、心物交融的言说境界,这种审美主体间性话语已成为明清小说美学的精魂。明清小说评点是对明清小说文本的精神守护,探究明清小说评点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则是对明清小说美学的理论守望。

关键词:明清小说;评点;审美主体间性话语

明清小说的繁荣昌盛与明清小说批评理论的丰盈活脱存有某种互动共生的关系。特别是后者中的评点(又叫批点)以圈点抹删等独特符号和总评、回评、眉批或夹批等特有话语形式直接介入小说文本,鲜活地表达评点家个人的审美趣味,这种独有的文学批评样式已成为“中国古典小说美学的主要形式”[1]13。

在明清小说评点中,如果说李卓吾评《水浒传》尚带有哲学话语的思辨色彩与思想批评的政治倾向,那么,金圣叹评《水浒传》、张竹坡评《金瓶梅》、毛宗岗评《三国演义》和脂砚斋评《红楼梦》等则更注重审美体悟,更能彰显其各自的“锦心绣肠”。这种心物交融、情理会通的“锦心绣肠”表征为评点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即评点者与评点对象、情感体验与文本肌理两相契合,以致“不知是墨,不知是泪,不知是血,写得使人心痛,使人快活”!(《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五十八回夹批)这里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是指,在文艺活动、审美活动中,主体与对象超越两元对立的主客体分立格局而进入物我冥合、身心一如的诗性境界,从而经由主体对象化与对象主体化的隐喻性话语或互文性话语去指认浑融的审美体悟至境。这种审美主体间性话语暗含着明清小说评点的精蕴,本文拟从三个方面加以探究。

一、人物形象评点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

人物形象评点是明清小说评点中的重要内容,大多评点家注重情与理的融通、契合之妙,以此品评作品、臧否人物,“合情合理成了中国古典小说美学评价小说的一个最基本和最重要的标准”[1]32。不论“情”抑或“理”,皆自“心”发,“明清小说,是叙‘事’,亦演‘义’说‘理’。然而,‘心外无事’,‘心外无理’,一切都在‘心’中。”[2]1这样,在明代中后期人文主义思潮中滋生的小说评点很自然成为小说评点家表露情理观念、谋求自我主体精神对象化的重要方式。在心—情—理三位一体的精神格局中,评点家的人文个性与情感经验融于小说评点中,或者说,小说评点成为评点家确认文化身份、展示自我个性的精神场域,恰如李卓吾所说的“一与心会,自笑自歌,歌咏不已,继以呼呵”(李贽《读书乐》)的精神境界。这种评点家与评点对象之间的意向性结构,实质上正是人物形象评点中审美主体间性话语的内在逻辑。

李卓吾在《忠义水浒传序》中开篇即云:“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也,虽作何观乎!《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也。”这已指明小说创作如同诗文一样都是古圣贤真情实感的自然抒发,只要是抒发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即使借他人题目,亦能“不求工自工耳”[3]46。李卓吾缘此厌弃专注技巧而偏离真情的“画工”,推崇直抒胸臆而无意中妙合技巧的“化工”,认为“若夫结构之密,偶对之切;依于理道,合乎法度;首尾相应,虚实相生:种种禅病皆所以语文,而皆不可以语于天下之至文也。”[3]47与此相关,金圣叹详尽阐述了他的“三境”说。《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序一》云:“心之所至,手亦至焉者,文章之至境也。心之所不至,手亦至焉者,文章之神境也。心之所不至,手亦不至焉者,文章之化境也。”可以看出,金圣叹心仪体现道家审美精神的“化境”。有别于“至境”与“神境”,“化境”貌似非理性的无厘头状态,实则是超越了纯粹理性后进入的情理交融、物我两契的艺术至境,这正是审美主体间性话语的精蕴之所在。在批评第二十二回武松打虎时,金圣叹针对赵松雪和苏东坡的画事展开自己的理论想象:“今耐庵为此文,想亦复解衣踞地,作一扑一掀、一剪势耶?”“我真不知耐庵何处有此一副虎食人方法在胸中也。”(第二十二回夹批)这种写人方法,金圣叹称之为“设身处地法”,《水浒传》第十八回夹批亦有云:“此书处处设身处地而后成文。”

这种带有梅洛-庞蒂身体现象学意味的“设身处地法”同金圣叹的“忠恕”说与“因缘生法”说在逻辑意义上是密切相关性的,后两者是前者的“不二法门”。金圣叹在“第四十二回回前总评”中指出:“盖忠之为言中心之谓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为喜怒哀乐之中节,谓之心;率我之喜怒哀乐自然诚于中、形于外,谓之‘忠’。知家国、天下之人率其喜怒哀乐无不自然诚于中、形于外,谓之‘恕’。”简言之,“忠”即个我率性而为,表里如一,“恕”即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忠恕”联结则指认了小说家与小说中人物以及小说中人物形象之间的“交互主体性”,同时“以忠恕为门”的“格物之法”也便自然要经由“因缘生法”的“铁门限”。《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序三》有云:“夫然后格物,夫然后能尽人之性,而可以赞化育,参天地。今之世人,吾知之,是先不如因缘生法。不知因缘生法,则不知忠。不知忠,乌知恕哉?”“忠恕,量万物之斗斛也;因缘生法,裁世界之刀尺也。”这就是说,以自我身心的“忠恕”为基点,以自我与周遭情境神合的“因缘生法”为尺度,达至与情境中人物的浑融同在,方能“一心所运”“一手而画数面”,盘活人物。

这种契合情理的“忠恕”观也被张竹坡所信守。他认为《金瓶梅》“亦只是‘情理’二字”,讨得情理便传活一个人物,“虽前后夹杂众人的话,而此一人开口,是此一人的情理。非其开口便得情理,由于讨出这一人的情理,方开口耳”,“其各尽人情,莫不各得天道”。(《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四十三)为此,张竹坡强调“人之有身,吾亲与之也”(《苦孝说》),“使看官如身入其中”(《杂录小引》),看重“入世”“入世最深”(《读法》)。所以说,评点《金瓶梅》已成为张竹坡展示自我灵魂世界、表达自我审美生存的精神方式,即如《张竹坡闲话》所云:“然则我自做我之《金瓶梅》,我何暇与人批《金瓶梅》也哉!”这同金圣叹所言“从吾所好,则不著书,其又何以为活也”(《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十四回总评)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脂评”也多处着眼“情理”去品评人物,如“合目思之,却如真见一宝玉,真闻此言者,移之第二人万不可,亦不成文字矣”(庚辰本第十九回夹批),“似极扯淡,然却是天下必有之情事”(庚辰本第二十九回回前总评)以及“天然至情至理,必有之事”(庚辰本第四十二回夹批)等。

这里的“随事生情,因情得文”既是对金圣叹“因缘生法”的某种诠释,同时也是对金圣叹“以文运事”与“因文生事”(《读第五才子书法》)的精神回应。有关事、情、理、文因评点家的审美缘在而融合为一个间性的艺术整体。不论是“因情得文”还是“因文生事”又都涉及明清小说中叙事技巧的审美特性。

二、叙事技巧评点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

在明清小说中,写人的匠心与叙事的技巧相互关联,共同明证明清小说的审美品位。而小说评点家则抓住小说文本的写人叙事的艺术技巧,通过批点其富有创造性的艺术呈现之“妙心”,来展示小说家与小说文本之间在艺术创作意义上所达致的审美统一。这样,明清小说评点话语就自然在叙事技巧的直悟性评点层面上引发了评点家、小说家与小说文本三者之间的艺术共鸣,这种艺术共鸣本身就是审美主体间性精神的体现。

明清小说评点家大都重视对小说文本叙事结构的评点,从不同的角度揭示其筚路蓝缕、首尾圆通的叙事特点。金圣叹在“第三十三回回评”中盛誉施耐庵的“联贯之才”,并在“读法”中称赞《水浒传》的文本整体性,“《水浒传》七十回,只用一目俱下便知其二千余纸,只是一篇文字。中间许多事体,便是文字起承转合之法”,及至“第十三回总评”中,他仍认为施耐庵是“有全书在胸而始下笔著书者”。可以说,金圣叹“腰斩”《水浒传》是有结构圆融方面的考虑的,他在“第七十回回前总评”中说道:“一部书七十回,可谓大铺排;此一回,可谓大结束。读之正如千里群龙一齐入海,更无丝毫未了之憾。”张竹坡同样激赏《金瓶梅》的“立架处”结构问题,称《金瓶梅》是“千万根共具一体,血脉贯通,藏针伏线,千里相牵”(《竹坡闲话》)。为此,张竹坡十分注重引导读者从空间结构上来把握小说人物的命运。

如果说脂评《红楼梦》注意到小说叙事“草蛇灰线”的营构特点,那么,毛宗岗《读法》则更详细评析了《三国志演义》的叙事结构章法,这就是有名的“叙事十二妙”,并归结道:“《三国》一书,总起总结之中,又有六起六结……或此方起而彼已结,或此未结而彼又起,读之不见其断续之迹,而按之则自有章法之可知也。”这样,不仅指认了《三国志演义》文本结构上圆通妙合的特点,而且具体评点其故事内部彼此起承转合之细节上的艺术脉象。这种“多元归一”的叙事形态,有学者称之为“线性演述形态”,并同西方小说叙事进行比较:“与短篇话本体小说头绪省净、脉络单一贯串的风格相比,长篇章回体小说人物、事件纷繁,时间体系交错层叠,故事的头绪和线索也相对复杂了不少,但是比起现代小说和西方小说经常通过多头线索齐头并进且有意扰乱时序和因果逻辑以制造节奏的‘混响’效果,传达‘后现代’感觉的风格来,传统章回体小说的节奏脉络仍然是洁净凝练、明晰爽利的。之所以有这种区别,原因在于古代小说家特别注意多线索情况下的头绪归并和文脉顺接。”[4]571

这些对叙事结构圆融性的评点表明了评点家对文本叙事审美统一性的自觉意识,也流露出评点家偏好评点对象自身血脉贯通、浑然一体的审美趣味。同时,评点家对小说文本的这种品评旨趣还必然体现他们对小说家创作才能的激赏,指明了小说家隐秘的构思特点。这正是传统的艺术创作与诗文评所能达成的多方联动的审美主体间性佳话。

此外,明清小说写人叙事的技法也受到评点家的注意,“才子”之“文心”得到诗性的沉思,“欲成绝世奇文以自娱乐”(《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二十八回回前总评)。这方面我们应特别注意评点家对“互反而后同化”小说技法的关注。

在评点人物塑造的方法上,金圣叹看重正反、顺逆、忙闲、隐显等辩证关系。比如,金圣叹推崇“忙笔闲写”的技巧,“每写急事,其笔愈宽,子弟读之,可救拘缩之病”(《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六回夹批)。为此,他对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李俊揭阳岭上救宋江等都做了精妙的批点。“目注彼处,手写此处”(《读第六才子书法》)是金圣叹对此类辩证技巧的很好注脚。对于此种写人的技巧,张竹坡在评点《金瓶梅》时也有很好的总结:“《金瓶梅》于西门庆,不作一文笔;于月娘,不作一显笔;于玉楼,则纯用俏笔;于金莲,不作一钝笔;于瓶儿,不作一深笔;于春梅,不作一傲笔……此所以各各皆到也。”(《读法》)这表明正反、顺逆、文野、显隐等笔法在文本中是因“人”而异、契合情境的。

再者是评点者对虚实、避犯等叙事技巧的体察。金圣叹的“文料之说”“因文生事”可看作是对“绝世奇文”的虚与实问题的灼见,“文人之事,固当不止叙事而已,必且心以为经,手以为纬,踌躇变化,务撰而成绝世奇文焉”(《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二十八回回前总评)。同样是对“绝世奇文”的诉求,金圣叹提出“犯中求避”“避中有犯”的创作技巧,“特特故自犯之,而后从而避之”(《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十一回总评)。毛宗岗点批《三国志演义》也深知此理,他以“树木”为喻:“有同树异枝,同枝异叶,同叶异花,同花异果之妙。作文者以善避为能,又以善犯为能。不犯三而求避之,无所见其避也。惟犯三而后避之乃见其能避也。”(《三国志演义·读法》)这种互文技巧,“特意重复各种篇幅不同的叙事单元,使之在正文的总体结构骨架内具有一种紧密连贯之感”[5]337。“能避”诚然可贵,“敢犯”更为难得。

由此可见,在评点者对小说文本的叙事结构与写人叙事技巧等方面的批点话语中,评点家与小说家因其对小说文本的同赏而趋于审美性的“多方共赢”。此类审美主体间性意义上的统一在小说文本的鉴赏体悟中更得到集中的展现。

三、评点者鉴赏体验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

小说评点作为一种批评范式有其自身的独特性:评点主体避开主客分离的运思模式而采用体悟的思维方式与描述式的感性话语去抒写同文本精蕴相契合的诗性认知,虽无谨严的体系与精深的学理却显得生动跳脱、妙趣横生;总批、读法、回批、眉批或夹批等样式中的批评话语始终同具体的批评文本相伴随,与之交相辉映,“插入评点的结果是在原始的叙事文本基础上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学文本。这是一种多重化了的文本……同时,由于评点文字的插入,文学文本所指涉的对象也产生了变化。”[6]

李贽曾就评点的功能与意义问题说过一段很有名的话,而这段话正是针对“作者”与“览者”发言的:“书尚评点,以能通作者之意,开览者之心也……如按曲谱而中节,针铜人而中穴,笔头有舌有眼,使人可见可闻,斯评点所最贵者耳。”(袁无涯刊本《李贽评忠义水浒全书·发凡》)显然,对于“作者”来说,“评点”要会通其意旨,达至“中节”“中穴”;对于“览者”来说,“评点”要引发其心智,代其“立言明目”,脉准文本。“评点”因而成为联通“作者”与“览者”的津梁,激活文本的“酵母”。李贽的“发凡”在金圣叹、毛宗岗和张竹坡等评点家那里生发为评点小说的基本信条,被践行于整个评点话语中。

金圣叹不仅在“夹批”“眉批”或“回评”中表达出自己诸如“妙”“如画”或“惊杀”等鉴赏体验,而且自行增添“自序”和“读法”等批评形式,使其他批评形式中的零散的审美体味得以获得进一步的理性提升,使自己的叙事理论得以集中表述。正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样,“金圣叹的叙事理论,包括本体论、性格论、情节论等,来自他的鉴赏实践,他以自己在鉴赏实践中的感受品味审美活动的心理特征,并以之作为评判叙事文学的审美标准。”[7]208这样,在金圣叹的评点话语中,感性体味与理性升迁密切关联,前者是“设身处地”的形而下自我体验,后者则是形而上“格物”运思;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后者则是前者的归结与提升。两者相辅相成而联结成一种独特的诗性小说理论。

毛宗岗也注重从读者的审美接受角度去批点《三国志演义》。他提出“事既变,叙事之文亦变”的叙事原则,指出变幻莫测的叙事情节“如天外奇峰,横插而来”(《三国志演义》第二十九回回前总评),给读者以惊险奇异之感。在他看来,“急绝险绝之时,忽翻出奇绝快绝之事”方能令读者“可惊可喜”(《三国志演义》第三十回夹批)。毛宗岗在第四十二回回前总评中总结说道:“读书之乐,不大惊则不大喜,不大疑则不大快,不大急则不大慰。”这种审美观念同清代魏禧提出的“惊而快之”与姚鼐论及的“壮美”是相一致的。这里的“惊”与“喜”,“疑”与“快”,“急”与“慰”形成前后对照鲜明的精神张力,使叙事文本有了明快的节奏感,这也成为评点者从读者的审美接受角度运思的学理支点。

张竹坡更善于从作者与读者两个方面立论。针对“冷热”,“点睛处”问题,他发出如此的感慨:“是作者固难,而看书者为尤难,岂不信哉!”(《冷热金针》)“看书者”难在何处?《读法》云:“今止因自己双目无珠,遂悉令世间将此妙文目为淫书,置之高阁,使前人呕心呕血做这妙文——虽本自娱,实亦欲娱千百世之锦绣才子者——乃为俗人所淹,尽付流水,是谓人误”;“读《金瓶》,必须置香茗于案,以奠作者苦心。”这里,既有知音难遇的千古嗟叹又有对世俗短视陋见的抨击。“千古之心,却问谁哉”,这是张竹坡在鉴赏批评中自我情感与睿智的真实流露。作者尚能“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注彼而写此,目送而手挥”,读者便要能“当具一心”,具有统观总揽的阅读能力,并进而发掘作者的“微旨”。

所以说,小说评点家要“通作者之意,开览者之心”,就不仅应经由亲身的鉴赏体验这道“铁门限”(王夫之语)体悟作者的“锦绣心肠”,达至默然契合,更应能依托批评话语引导“览者”与文本(作家)的交流对话,“主体间性可以使文学批评充分注意到作为主体的作家与作为主体的读者之间的互动关系,从而使得在后现代主义美学之前长期被忽视的读者的地位”[8]。评点家的鉴赏体认是尚未向主体间性理论升迁的诗性智识。

总之,在明清小说评点中,评点家在人物形象、叙事技巧以及鉴赏体验等诸多层面注重从审美主体间性角度评析、考究文本的艺术意蕴与审美内涵。在他们看来,作者固然是“才子”,“才子书”自然不是腐儒之文字而是文法精严、血脉贯通的“灵心妙舌”,而是可以与之推心置腹交流对话的“准主体”(杜夫海纳语)。恰恰是这种“准主体”(小说文本)和小说文本的评点主体与创作主体共同营造了牵涉明清小说、中国古典艺术的诗性世界。从实质上说,这种诗性世界就是超越理性主义主客体两元对峙思维模式的审美主体间性的“文艺天地”。钱穆先生说过:“故欲保存中国文化,首当保存中国文化中那一个文艺天地。欲复兴中国文化,亦首当复兴中国文化中那一个文艺天地。”[9]140那么,究竟如何才能有效地“复兴中国文化中那一个文艺天地”?尽管参照西学资源有可能带来对中国传统美学的“误读”,但在全球化思潮与反思现代性的双重语境中,西学思想方法毕竟是不可逃避的异在的参照系,“西方美学的方法不仅成为参照,成为工具,也成为我们到达古代审美王国的津梁。”[10]313诚然,在谋求中国当代美学话语、文论话语的重建中,我们又不能一味对西学追“新”逐“后”,中西对话、中西互审倒不失为一条可行的路径。如果说,明清小说评点是对明清小说文本的精神守护,那么,探究明清小说评点中的审美主体间性话语便是对明清小说美学的理论守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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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浦安迪.明代四大奇书[M].沈亨寿,译.北京:三联书店,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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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韩进廉.中国小说美学史[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

[8]张玉能.主体间性与文学批评[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5(6):97.

[9]钱穆.中国文化论丛[M].北京:三联书店,2002.

[10]古风.中国传统文论话语存活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伯灵校对伊人凤)

On the Discourse of Aesthetic Inter-subjectivity in the Ming-Qing Novel Critique

CHEN Shi-bu

(College of Liberal Arts,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Huaibei 235000,China)

Abstract:Marked as the various unique symbols and the various specific forms of discourse,the critique of the Ming-Qing novelsis an important paradigm of the critical theory of the Ming-Qing Novels,which has the relationship of interactionwith the Ming-Qing novels.The critique of the Ming-Qing novels focus on the blend of mind and matter,which has become the soul of the Ming-Qing novels.The critique of the Ming-Qing novels is the spiritual guardian of the novel text,Simultaneously,exploring the discourse of aesthetic inter-subjectivity in the Ming-Qing novels is the theoretical watch of the Aesthetics of the Ming-Qing novels.

Key words:the Ming-Qing Novel;critique;the discourse of Aesthetic inter-subjectivity

收稿日期:2015-12-12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2&ZD013);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基金项目(11YJA751005)

作者简介:陈士部(1968-),男,江苏东海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文艺美学研究。

DOI:10.13888/j.cnki.jsie(ss).2016.02.002

中图分类号:I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9617(2016)02-015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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