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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与肉体”对话的中世纪范例
——《季奥普特拉》

2016-04-13虹,皮

山东工会论坛 2016年5期
关键词:灵肉普特中世纪

孙 虹,皮 野

(山东大学,山东 济南 250100)

【文史哲】

“灵魂与肉体”对话的中世纪范例
——《季奥普特拉》

孙 虹,皮 野

(山东大学,山东 济南 250100)

自古希腊哲学传统以来,“灵魂与肉体”一直是西方哲学、文学视阈下被着力关照的研究对象。中世纪的新柏拉图主义者菲利普·普斯腾尼克以其所著的《季奥普特拉》再一次以灵魂和肉体对话的形式阐释了两者之间的复杂关系,也阐释了拜占庭-基督教(东正教)语境中的时间和复活学说。《季奥普特拉》的斯拉夫译介激发了古罗斯人对哲学的兴趣,促进了古罗斯人对哲学本原问题的独立思考,也推动了中世纪斯拉夫族群的哲学发展进程。另一方面,以《季奥普特拉》为代表的灵肉对话式的文学作品叙述角度新颖,形象地揭示了深刻的哲学命题,降低了作品的理解难度,同时也增加了阅读趣味,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季奥普特拉》;复活;时间;灵肉对话

《季奥普特拉》是“Диоптра”一词的俄语音译,可直译为《镜子》,它是拜占庭修士菲利普·普斯腾尼克(Филлип Пустынник)于1096或1097年用希腊语写成的诗作。作品由五卷组成:第一卷是篇幅不大的近370首哀歌(Плачеве)。虽然它在最前面,但其标注的日期最晚——1097年。菲利普在第一卷描述死亡、最后审判、罪人的痛苦和教徒的幸福时强调忏悔的作用。剩下的四卷以灵魂和肉体对话的形式展开,不同于以往的作品,在《季奥普特拉》中提问题的是灵魂,而给出答案的是肉体,肉体教化灵魂,而不是灵魂教化肉体。灵魂提出的很多问题都和人死后的归属有关,通过一些诸如死后复生等问题再次强调忏悔的意义。肉体在回答灵魂的问题时常常引用《圣经》的条文、大量的教父文学作品,还涉及传统的自然哲学和心理学。此外,作者避免使用神话传说的典型手法——将游历过天堂或地狱的特定人物当作那里一切现象的见证人,菲利普只是想象自己处于天堂或地狱,想象人死后在那里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思考死亡时不可避免的痛苦以及死亡在人的命运中所起的作用,主张灵魂不朽。

14世纪中叶,《季奥普特拉》被阿丰山或保加利亚的修士译成教会斯拉夫语,其形式由原来的八音步抑扬格诗体改为了韵律散文。古罗斯的文献抄本出现在14世纪末,米哈伊尔·普塞尔参与了斯拉夫译本的翻译。1604年出版了《季奥普特拉》的拉丁语译本,但是《季奥普特拉》的希腊语文本一直没能得到出版,直到1920年医生斯皮里东· 拉夫里奥特根据阿丰山的抄本出版了希腊语文本。《季奥普特拉》总计有50多种希腊语文本,约160种斯拉夫语译本,其数量远超罗斯同时期的其他译作。

一、《季奥普特拉》中的灵肉观

灵魂和肉体一直是哲学的重点研究对象。苏格拉底主张灵魂和肉体分离。亚里士多德相信灵魂永生。他认为,灵魂是被迫进入低等物质世界的,它可以从可感世界上升,而且世俗人的灵魂早晚会重新与理智紧密相连。亚里士多德的学生、新柏拉图主义者波菲利在其作品中论述到,灵魂与肉体分离时,人身上的正面能量会使灵魂与更高级的层面融合,但是在恶人身上的正面能量不足以使灵魂到达更高的“太一”层面。波菲利的观点是古希腊比较传统的,但其创新之处在于他认为灵魂在肉体死亡后可能不会再生。拜占庭作家迪奥尼西·阿里奥帕吉特认为,灵魂像咬住自己尾巴的蛇,可以做生命的圆周运动,它进入肉体,

等肉体灭亡后再重新回到天堂,与上帝同在。

菲利普熟知古希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思想,在《季奥普特拉》中借鉴了新柏拉图主义的成果,将其和自己所属时代的教义结合起来,论述了自己的灵肉观。

菲利普认为,灵魂和肉体既相互对立也相互依存。肉体代表人类存在的物质环境,它是可见的、暂时的。灵魂代表人的精神领域,是不可见的、永恒的,但人类通过活动可以感知到它的存在。在《季奥普特拉》中,灵魂和肉体的争吵占据了很大篇幅,灵魂指责肉体的堕落,肉体反过来驳斥灵魂的谴责。但灵魂和肉体又相互依存:一方面,灵魂控制肉体,人的精神要为行为负责,人回归“太一”道路的可能性不应被他的物质生存环境所限制;另一方面,人借助肉体才能体会到世俗的幸福,才可以知晓灵魂的道德品质。当然,正如巴丘什科夫所言,菲利普在《季奥普特拉》中强调肉体的作用不是为了突出唯物主义,而是呼吁人们回到最初物质与精神和谐统一的状态[1]。

此外,《季奥普特拉》中的灵肉对话阐释了人脱离世俗、接近永恒的途径。菲利普认为,人类灵魂的本质特征是理智,它决定了人类关注自我救赎,借助知识来开辟连接世俗和上帝的道路。但人具有双重性,同时拥有肉体和灵魂,灵魂关注上帝,而肉体关注世俗。人应该摆脱世俗的愚昧,靠近理智,最后回归到最初的“太一”,否则经过最后审判会留在地狱,灵魂也会被剥夺。

二、《季奥普特拉》中的时间和复活学说

按照基督教传统,时间从创世开始向前推移直至世界末日,其运行方式是直线型的。时间又像口中咬着自己尾巴的蛇,围成一个圆形,把过去和未来连接在一起。在基督教看来,时间从创世开始延续到末日审判,并最终回到神圣的起点,因此直线运动中包含圆形运动,同时圆形运动中也包含直线运动。对于整个人类而言,时间从亚当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开始,直至末日。而个体的时间则是整个人类时间中一个小的周期。时间具有双重性——创造性和破坏性。创造性表现在时间最初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混沌的世界因有了时间而获得了秩序;破坏性是指自从亚当夏娃被赶出伊甸园后开始有了时间,进而出现了死亡、疾病和灾难。

在《季奥普特拉》中时间同样始于人类的堕落。菲利普认为,说“吃了树上的苹果,你们会立刻变成上帝”的诱惑者蛇是罪恶的开端。拜占庭作家迪奥尼西·阿列奥帕吉特支持他的这一观点。时间分为横向和纵向运动。沿着时间横向运动的人位于过去——现在——未来的统一中,上帝造人后人所犯下的罪恶将过去和现在联系起来,最后审判和之后的惩罚将现在和未来联系起来,直到时间终结。沿着时间纵向运动的人打破了历史时间的秩序,不经过最后审判和之后的惩罚,径直升入天堂和上帝同在。

菲利普呼吁人们突破时间的横向运动,径直升入天堂和上帝同在。为此人首先要认识到自身的能力。菲利普没有将人的能力和上帝的力量作对比,因为两者无法相提并论,上帝的力量远在人类的能力之上。但人可以借助布道词、祈祷的力量实现灵魂救赎,升入天堂。其次,人要行动起来,未婚的人一起到修道院当修士,吃斋,冬天在荒漠里受苦,穿带有虱子的破衣烂衫。

人的复活和时间密切相关。菲利普在谈论时间的终结时引用了神学家格列高利·博戈斯洛夫的话:“教徒在天堂拥有一席之地,他们填补逝去天使的数目,当高等世界被填满时,世界就会灭亡。”需要指出的是,世界灭亡不是人世的毁灭,而是改变。之前分散了的灵魂在复活时会和肉体再一次结合,并且变得比死亡之前更完美。经过最后审判肉体也变得更有修养。人恢复成上帝最初创造的样子,没有种族和身份特征,所有人都像是上帝的天使。但是,正如格列高利·博戈斯洛夫所指出的,这种复活只对遵守教规的教徒有可能。起初上帝为亚当创造了理想的生存环境,没有年老、灾难、肉体的痛苦,人的本性也是带有神性的。后来人的本性堕落,从此人要承担罪恶的后果,过痛苦的生活。为了重新拥有无痛苦的幸福,人要信奉上帝,遵守教规。相反,那些道德败坏、违反教规的罪人在生命结束时依然是个罪人,不会复活,而是会受到惩罚,生活在黑暗可怕的地狱。

三、《季奥普特拉》对中世纪罗斯的影响

《季奥普特拉》内容丰富,涉题广泛,叙述角度新颖。以灵肉对话的形式论证了两者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以及基督教背景下的时间和复活学说,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揭示了深刻的哲学道理,提升了罗斯人的哲学素质,促使他们深入思考哲学问题,对中世纪罗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第一,推动了中世纪罗斯哲学的发展。罗斯在988年接受基督教,随后包括《季奥普特拉》在内的大量基督教文献从拜占庭引入罗斯。这些文献逐渐被译成斯拉夫语,在罗斯教会和教徒中间广泛传播,翻译和理解消化这些著作提高了罗斯人的哲学素质,推动了中世纪罗斯哲学的发展。但由于俄国早期宗教哲学宗教性强、哲学性弱的特点,有一批俄罗斯哲学史家否认十一至十七世纪在俄罗斯曾有过哲学。他们认

为,这七个世纪是基督教化的“沉默”时代,确定基督信仰的时代。所以他们在谈论哲学史时直接从十八世纪开始,甚至直接从十九世纪开始。虽然拜占庭教父们(神学家们)的斯拉夫语译本在形式上是建立在教会基础之上的,但是这些拜占庭书籍经过罗斯文人们在翻译过程中的创造性叛逆之后带有了罗斯的特点。这说明在当时的罗斯已经出现了独立思考的人,出现了相对独立的哲学问题,比如历史问题、善恶问题、宗教问题等,这些所出现的学说中包含了丰富的哲学思想[2]。在评价《季奥普特拉》对教父哲学发展的意义时,弗拉基米尔·米里科夫写到,“翻译成斯拉夫语的《季奥普特拉》是俄罗斯最早的哲学文献之一,它将其中的基督观念转变为宗教哲学”。[3]

第二,加深了罗斯人对人学的认识。《季奥普特拉》从《圣经》、教父文学和古希腊哲学思想家那里汲取了大量有关人学的知识,格里高利·普罗霍拉夫将其称为“有关人的百科全书”。[4]

第三,《季奥普特拉》对中世纪罗斯的思想家影响极大。我们在尼尔·索尔斯基的作品、禁欲派代表的作品集中可以看到他们对菲利普思想的继承和发展。这种影响在马克西姆·格雷克的作品中尤为明显。在马克西姆的作品中经常能看到菲利普的话,他模仿菲利普,采用灵肉对话的形式探讨人摆脱世俗,重新与上帝同在的途径。马克西姆认为只有上帝才能拯救人类,人要遵守教规并禁欲。

第四、以《季奥普特拉》为代表的灵肉对话式文学作品具有很大的文学价值。除了菲利普的《季奥普特拉》之外,还有很多灵肉对话式的文学作品。例如,古罗斯作家、图罗夫城主教、有“第二金口”之称的基里尔· 图罗夫斯基(约1130-1182年)所著的《灵魂与肉体的箴言》。基里尔在这部作品中用聋子指代灵魂,瘸子指代肉体,聋子(灵魂)从葡萄园(世俗世界)那儿闻到了甜甜的味道,他诱使瘸子(肉体)去葡萄园偷东西。和菲利普一样,基里尔也认为灵魂控制肉体,灵魂要为肉体的行为负责。而且,在基里尔看来,灵魂有错,错在诱惑肉体,但肉体同样有错,错在没能抵住诱惑。除了探讨灵魂和肉体的罪恶,基里尔还涉及了牧师主题,突出教会的作用,关于此菲利普在谈论人的复活时也有所提及。这种灵肉对话式的作品显然降低了作品的理解难度,增加了阅读的趣味,对以后的文学发展也有一定的影响。

结语

对罗斯而言,引入基督教不仅意味着引入了新的宗教信仰,更是引入了新的世界观。菲利普的《季奥普特拉》让斯拉夫人、罗斯人对灵魂和肉体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独立思考哲学问题。可见这部著作对中世纪罗斯文学和哲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费·德·巴秋什科夫.中世纪文学中灵魂与肉体争论的故事[M].圣彼得堡:巴拉莎娃印刷厂,1979.

[2]张百春.早期俄罗斯宗教哲学评述[J].哈尔滨师专学报,1995(4).

[3]弗·弗·米里科夫,谢·米·波良斯基.《季奥普特拉》——中世纪罗斯文人们的新柏拉图主义古文献[J].俄罗斯.中世纪史学问题,2003(4).

[4]格·米·普罗霍罗夫.菲利普·普斯腾尼克的《季奥普特拉》——《鉴心明镜》[A].俄罗斯和格鲁吉亚的中世纪文学[C].莫斯科:科学出版社,1979.

(责任编辑:郭伟宏)

An Example of “Soul and Body” Dialogue in the Middle Ages—Geoputra

Sun Hong,Pi Ye

“Soul and body” has always been the focus in western philosophy and literature since ancient Greek philosophy tradition. Philip Nick, a neoplatonist in middle ages wrote the book to illustrate the complex relation and doctrine of time and revival in Byzantine-Christian (Orthodox) context once again in the form of “soul and body” dialogue. Slavicig in the book arouse ancient Russes’ interest in philosophy, promoted their independent thinking about philosophical essence problems and philosophy development of Slavic families. On the other hand, other literary works represented by this one in form of “soul and body” dialogue took fresh perspective to reveal profound philosophy problems vividly and increased much reading pleasure at the same time, which created high literary value.

Geoputra; revival; “soul and body” dialogue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青年项目“文化研究视角下的维涅·叶罗费耶夫小说”(项目编号:12YJC752026)、山东大学自主创新基金人文社科专项重点项目“俄罗斯后现代主义文学与俄罗斯文学传统”(项目编号:IFW1208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I109

A

2095—7416(2016)05—0106—03

2016-07-13

孙虹(1991-),女,山东临沂人,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皮野(1975-),男,吉林梨树人,文学博士,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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