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和亲公主形象比较研究
2016-04-13陈宁波
陈宁波
(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30)
汉唐和亲公主形象比较研究
陈宁波
(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甘肃 兰州730030)
和亲公主是中国古代和亲史中十分重要的角色,作为统一王朝的汉唐,和亲之策在其统治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汉唐的和亲公主,远嫁异乡,既悲且怨,在后世的吟咏与沉思中,留下了神秘而又复杂的形象。汉唐和亲公主的形象既是对和亲的写照与重塑,又是对历史的沉思与解读。因此,对于和亲公主形象进行客观的解读与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汉唐;和亲公主;形象
汉唐是中国和亲史上重要的两个王朝,汉朝是和亲制度化的时代,林恩显在《中国古代和亲研究》自序中曾言:“广义和亲初兴远早于先秦时代,在春秋初期和亲便已渐习成风。至汉初,和亲成为制度化政策,其目的重在缓兵求和,汉代中期旨在结援,元帝为柔元。”[1]1唐朝是和亲兴盛与繁荣的时期,也是多民族融合与交流的重要时期。在战争与民族使命的召唤下,一个个身份不同的公主踏上了漫长的和亲历程。以昭君为代表的汉朝和亲公主用她们的青春年华叙写了复杂的和亲之声,而在唐王朝的风景之中,最具特色的则为文成公主与众位和亲公主组成的壮大而又悲凉的和亲风光。
1 汉与乌匈和亲中的公主形象与唐朝多民族和亲中的公主形象
从汉朝开始,和亲作为一种外交政策登上了历史舞台。然而作为汉朝第一位和亲的公主,她的形象却是悲凉的。关于她的记载,仅有“上竟不能遣长公主,而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2]2719,数语而已。西汉初年的百废待兴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和亲奠定了悲凉的基调。纵观汉朝,汉朝和亲的主要对象有两个,一为匈奴,一为乌孙。其中尤以汉与匈奴的和亲为主。因此,汉朝和亲公主面对的更多的则是塞外的苍茫与无尽的悲凉。汉匈的和亲从一开始,汉朝便处于极为被动的地位,因此和亲公主们的和亲换来的则是边境的安定以及被历史风沙所淹没的悲凉。在汉匈和亲的风景中,一位位和亲公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历史所遗忘,直至王昭君的出现,人们再次回想起了一个个被遗忘的孤魂。“一出宁胡终汉世,论功端合胜前人”[3]138高度赞誉的背后则是“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3]50的悲凉身影。
相传远嫁和亲的王昭君曾写下了《怨旷思惟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4]2在漫长的和亲路上,和亲公主更多的是以一种悲凉的身影出现的。在一首首赞誉诗词的背后,是她们作为普通女性的忧伤与悲凉。汉朝和亲的对象主要为匈奴与乌孙,因此汉朝和亲的风景是比较单一的。而和亲公主的形象更多的是黄沙远去而又不得归的形象。“满面胡沙满面风,眉销殊黛脸销红”[4]26,“滴泪胡风起,宽心汉月圆”[3]70。在满面胡沙中,和亲公主们用自己的一生维系了国家的安定,但同样也留下了孤寂的身影与无尽的悲凉。细君公主远嫁乌孙,在无尽的悲凉中,她写下了“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讬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5]3903远嫁乌孙,天各一方,有乡不得归之时,细君公主唯有用诗歌写出和亲公主命运的无奈与悲凉。当细君公主去世后,解忧公主接过了和亲的接力棒,继续在汉与乌孙间履行着和亲的使命。解忧公主在其有生之年得以回国,根据《汉书》96《西域传》记载:“元贵靡、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公主与乌孙男女三人俱来京师。是岁,甘露三年也。时年且七十,赐以公主田宅奴婢,奉养甚厚,朝见仪比公主。”[5]3908解忧公主也是汉朝唯一位能够在故乡了其余生的和亲公主。她带着众多和亲公主的愿望回到了故乡,也将那些已故的魂灵带回了故土。
同汉朝相比,唐朝和亲公主群体的阵容是十分庞大的,与汉朝主要同匈奴,乌孙和亲不同,唐朝在其统治的过程中与多个少数民族政权进行了和亲。汉高祖刘邦的和亲源于汉与匈奴作战的失利,而唐太宗的和亲则是源于“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6]6247的民族政策。在文成公主和亲吐蕃之前,弘化公主便嫁入了吐谷浑,开始了唐王朝的和亲历程,而她的一生却是漂泊不定的,“吐蕃出兵,捣虚,破其众黄河上,诺曷钵不支,与公主引数千帐走凉州。”[7]6227在漂泊不定的一生中,弘化公主与文成公主共同维护了唐与吐蕃、吐谷浑间的和平。对于弘化公主的一生,曾有人以“瑶水诞德,巫山挺神,帝女爰降,王姬下姻。燕筐含玉,门牓题银,珈珩揥象,轩佩庄鳞。与善乖验,竟欺遐寿,反魄无徵,神香徒有。婺彩潜翳,电光非久,脸碎芙蓉,笳悽杨柳。牛岗僻壤,马鬣开坟,黛柏含雾,苍松起云。立言载笔,纪德垂薰,愿承荣于不朽,庶传芳于未闻”[8]78之语对弘化公主做出了高度评价,而在这篇弘化公主碑文中也将漂泊而又做出突出贡献的公主形象,展现在了世人的面前。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其心中既有背井离乡的悲凉,“因念在唐时遭受诸种留难,遂使公主上下人等,无人服侍,几近一月。公主从人皆出怨言,谓藏地号称饿鬼之乡,真实不虚,饮食服用亦将不继矣。公主闻之心中实难忍受”[9]75。又有欣慰与喜悦蕴乎其中,和亲诗更多的是以政治角度出发,对和亲公主的贡献及其得失作出评价,而民歌更多的则是以民间的口吻诉说和亲公主的形象。“在吉祥的元月十五日,汉妃大姐决定来西藏;那无际的大坝请您不用怕,有数百匹骏马等候着迎接您......当您来到红宫脚下时,有众多内外大臣来迎接您”[10]132—133。虽然远嫁历经千难万险,但是藏族人民却是用自己美妙的歌声缓解了文成公主旅途的疲惫与内心的悲凉。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将大唐的先进技术授予了吐蕃的人民,促进吐蕃各项技术的进步,“汉妃好哟大姐好!仁慈善良像度母;她的智慧如大海,她的心胸如蓝天。这双长城图案的好鞋子,鞋上刺绣的大鲜花;都是汉妃大姐她,亲手教我制作的。”[10]134在遥远的雪域高原,文成公主用自己的一生维护了唐与吐蕃的和平,并且促进了吐蕃经济各方面的发展。“您是东方的白度母,我们是雪域的臣民;在这雪山脚下相会,愿人间平安又幸福”[10]135。在悲凉与喜悦的双重心情中,文成公主将她的形象永远镌刻在了人民的心中。
当文成公主与弘化公主在唐与吐蕃、吐谷浑间履行使命的同时。唐朝其他的和亲公主也在不同的时间段,不同的地区进行着自己的和亲任务。在唐与契丹、奚的和亲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和亲公主就是静乐公主与宜芳公主。在她们之前,唐朝并没有出现和亲公主被杀的现象,而她们却成了和亲这条路上的无辜冤魂。宜芳公主出嫁奚,行至虚池驿,悲伤万分写下了“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11]67。然而这首《虚池驿题屏风》却成了宜芳公主回望长安的绝笔之作,宜芳公主在出嫁奚半年之后,便被残忍的杀害。静乐公主出嫁契丹,她的命运与宜芳公主殊途同归,她也在出嫁半年后魂归故里,“三月,壬申,上以外孙独孤氏为静乐公主,嫁契丹李怀节;甥杨氏为宜芳公主,嫁奚王李延宠……九月,癸未……安禄山欲以边功市宠,数侵掠奚、契丹;奚、契丹各杀公主以叛。”[6]6864—6868在短暂的一生中,静乐公主与宜芳公主将大唐的和亲足迹带到了契丹与奚。在和亲取得一定成就的同时,她们也为唐王朝的和亲敲醒了警钟。她们的芳魂早逝也与统治者“若遂其来请,与之为婚媾,朕为苍生父母,苟可利之,岂惜一女”[12]228的和亲政策密切相关。
唐与回纥的关系十分微妙,在安史之乱中,回纥为安史之乱的平定立下了很大的功勋,但对于每况愈下的唐王朝来说,它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与隐患。因此为了安抚和控制回纥,和亲便成了唐朝应对回纥的主要策略。宁国公主,小宁国公主等人先后出嫁回纥,虽然宁国公主无子嗣而回长安独居而终,小宁国公主的儿子也被天亲可汗所杀,但在多位和亲公主的努力下,唐与回纥依然维持了一定时间的和平。对于咸安公主和亲回纥后的贡献,白居易写下了“咸安公主号可敦,远为可汗频奏论。元和二年下新敕,内出金帛酬马直。仍诏江淮马价缣,从此不令疏短织”[11]4705。咸安公主用自己的一生留下了“归路虽遥,青冢之魂可复。远陈薄酹,庶鉴悲怀。呜呼!尚飨”[13]6961的赞誉之音与悲凉之曲。
汉唐和亲中,都有归国公主的形象出现,解忧公主在生命的尽头回到了汉朝,直至终老。宁国公主回到唐朝独居而终,太和公主在漂泊多年后也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故土。无论是汉朝较为单一的和亲风景,还是唐朝多姿的和亲风光,血泪与微笑杂陈的和亲之路带走的是一个个远去的和亲背影,留下的则是复杂的和亲公主形象。
2 汉朝和亲策下的公主形象与唐朝和亲策下的公主形象
汉朝和亲策的短暂是与唐朝和亲策相比而言的,纵观汉朝,其和亲策主要集中在西汉。而和亲公主的身影在东汉则是难觅踪迹的。对于汉朝而言,其和亲的目的主要是“剑戟归田尽,牛羊绕塞多”[3]54。汉初,高祖“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2]2719汉文帝时,“复修和亲……汉与匈奴约为昆弟,无侵害边境,所以输遗匈奴甚厚”[5]3756。汉景帝时,“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遗单于,遣翁主如故约”[5]3764—3765。汉与匈奴和亲后,虽然也有战争,但战争的规模、次数已经比和亲前少了很多。而那些无名的和亲人更多的是一种孤独而又大义凛然的形象出现的。为削弱匈奴的势力,汉武帝时将细君公主嫁入乌孙。“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5]3903,在异国他乡,细君公主在悲凉中用自己的一生维系了汉与乌孙的和平。当细君公主去世后,汉朝的和亲策并没有因此中断。解忧公主带着她的使命继续细君公主未完成的任务。解忧公主的睿智以及冯嫽出色的外交才能,为汉朝削弱匈奴的势力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正是因为解忧公主及冯嫽为汉与乌孙间的和平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因而在后世的戏剧中,她们的形象更加鲜明、丰满。著名的当代戏曲作家范钧宏、吕瑞明依据历史资料而创作了京剧《锦车使节》,在各种矛盾的交织中,塑造出了解忧公主与冯嫽的典型形象。“汉宫贵主哟嫁乌孙,天降祯祥四十春。四十春,鱼水亲。举庆典,祝良辰。大汉乌孙联姻好,穹庐披彩迎佳宾”![14]190在四十载的乌孙生涯中,解忧公主为汉乌的和平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当乌孙与汉的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时,她向汉宣帝上书三策,“第一策—命汉军停止西进,速遣使宣抚叛军;第二策—定人心当立新主,元贵靡居长为君;第三策—下诏书宜有封赠,乌就屠必感隆恩。兄弟相亲,永敦盟好,万民欢庆,汉乌同春”![14]229从解忧公主的三策不难看出,她此刻已经不只是远嫁的和亲公主形象,更为突出的则是出色的政治家形象。
东汉有和亲之名而无和亲之实,东汉的和亲策主要是与物质紧密相连的。而通过比较不难发现,东汉的和亲策与宋朝的和亲策是有相通之处的。东汉一朝,没有和亲公主的出现,而纵观宋朝也没有一位和亲公主出嫁和亲。西汉元帝时,王昭君带着朝廷的期待与任务远嫁匈奴。虽然留下了“愁苦辛勤憔悴尽,如今却似画图中”[3]59,“到死不得归,何人共南望”[11]3099的悲凉形象,但在王昭君及其后人的努力下,汉与匈奴双方在一定时期内维持了和平发展。出嫁塞外的昭君,以外交使者形象的出现,在运筹帷幄中,维持了汉匈之间的和平。东汉时,北匈奴乞求和亲,面对和亲,光武帝刘秀因惧怕匈奴有二心拒绝了北匈奴的和亲。但在拒绝的同时也采取了“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15]2946的对策。对于和亲,宋朝采取的是一种宁可牺牲物质利益也绝不嫁公主的对策。“臣光曰:‘建信侯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敍,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柰何欲以此服冒顿哉!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有于妇翁!建信侯之术,固已疏矣;况鲁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6]383司马光对于和亲的贬斥与排斥便是对宋朝无和亲公主的最好解释。和亲公主对于和平而言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在一定时间内对边疆的安定与国家的繁荣也是极为重要的。
与汉朝不同,唐王朝的和亲策占据了其很长的一段时间,唐王朝的建立与和亲密切相关。唐高祖李渊晋阳起兵时,为结交始毕可汗,便派襄武郡公李琛与太长卿郑元璹“赍女妓遗突厥始毕可汗,以结和亲”[16]2347。唐王朝建立之后,更是长期在贯彻实施和亲之策,于是便有了一个个和亲公的主形象呈现而出。唐太宗时,文成公主出嫁吐蕃,将“经史子集三百六,还有种种金玉饰……如此工艺六十法,四百又四医方药”[9]68等大唐的先进技术带到吐蕃,促进了吐蕃经济等各方面的发展,在人民的心中赢得了“仁慈善良像度母;她的智慧如大海”[10]134的智者形象。对于唐朝而言,她则是安边的使者形象。在文成公主的努力下,唐与吐蕃在一定时期内建立了盟友的关系,吐蕃也为唐王朝的边疆稳定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当太宗伐辽而还时,松赞干布派人“冶黄金鹅以献。其高七尺,中实酒三斛”[7]6074。而当唐使王玄策出使西域被天竺所困时,“弄赞发精兵从玄策讨破之,来献俘”[7]6074。而当松赞干布去世,禄东赞掌握吐蕃政权,唐与吐蕃关系再度紧张,“未几,吐谷浑内附,禄东赞怨忿,率锐兵击之,而吐谷浑大臣素和贵奔吐蕃,惎以虚实,故吐蕃能破其国。”[7]6075文成公主卒于永隆元年,当禄东赞进攻吐谷浑时,她虽然身处吐蕃,但她对战争却是无能为力的,哀怨形象一显无疑。文成公主多重形象的显现也一定程度上反应了唐朝贯彻实施的和亲之策。中宗时,金城公主嫁入吐蕃,继续实行唐王朝的和亲之策。“卤簿山河暗,琵琶道路长。回瞻父母国,日出在东方”[11]771,“玉就歌中怨,珠辞掌上恩。西戎非我匹,明主至公存”[11]1031,在一片送别声中,金城公主踏上了漫长而又不得归的和亲之路。同文成公主一样,金城公主为唐与吐蕃的和平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金城公主在唐与吐蕃之间所扮演的是出色政治家的形象,当唐与吐蕃战事危急时她便居中调停,“金城公主上书求听脩好,且言赞普君臣欲与天子共署誓刻”[7]608),从而减少了双方的损失。而在她的努力之下,唐与吐蕃在赤岭立碑,“自今二国和好,无相侵暴”[7]6085,在一定时间内,双方维持了和平。金城公主同样也是普通的妇女形象,当自己的孩子被抢走并且“泣涕哀求,悲伤号呼”[9]117时,她也会悲痛欲绝,内心忧伤。金城公主的一生都在执行着唐朝的和亲之策,而她的一生是悲凉而又辉煌的,她的形象是复杂的,值得探究与深深咀嚼的。
静乐公主与宜芳公主和亲后的悲剧则反应了和亲策的不稳定性和凶险性,“安禄山欲以边功市宠,数侵略奚、契丹;奚、契丹各杀公主以叛”[6]6868。作为唐玄宗时出嫁和亲的两位公主,她们的形象更多的是悲凉工具的显现,给人更多的则是一种惋惜之情。与汉朝和亲策不同的是,尽管唐朝的和亲公主出现了被杀的现象,但唐朝的和亲策却具有延续性。乾元元年,唐肃宗为了继续向回纥借兵,便派宁国公主远嫁和亲。根据《旧唐书》卷195《回纥传》记载:“秋七月亥,诏以幼女封为宁国公主出降”[16]5200。当宁国公主在回纥因无生育子女回国时,唐肃宗又将荣王李婉的女儿以“媵”的身份嫁入回纥继续履行和亲的义务。正是因为回纥在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时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因而和亲公主一再嫁入回纥进行和亲。宁国公主和小宁国公主在唐王朝战乱的时代进行和亲,她们的形象更多的是一种纽带的形象出现的。她们和亲结果的好坏与唐王朝的生死存亡密切相关。与汉朝相比,唐朝和亲公主中也有出色外交家的形象显现,这位和亲公主便是唐德宗时出嫁回纥的咸安公主。咸安公主的一生曾经先后嫁给回纥的武义、忠贞、奉诚、怀信共四位可汗。咸安公主嫁入回纥,在唐与回纥的绢马贸易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与此同时维护了唐与回纥的和平与稳定发展。咸安公主出嫁时,孙书向写下了“玉颜便向穹庐去,卫霍空承明主恩”[11]5358之语对其和亲做出了高度的评价。关于咸安公主的贡献,白居易写下了“咸安公主号可敦,远为可汗频奏论。元和二年下新敕,内出金帛酬马直。仍诏江淮马价缣,从此不令疏短织。合罗将军呼万岁,捧授金银与缣彩”[11]4705。而当咸安公主去世后,白居易在《祭咸安公主文》中写道:“故乡不返,乌孙之曲空传;归路虽遥,青冢之魂可复。远陈薄酹,庶鉴悲怀。呜呼!尚飨。”[13]6961在肯定咸安公主出色外交家形象的同时,白居易也描绘出了一个普通而又悲情的公主形象。唐武宗时的太和公主是唐朝和亲策中命运多舛的漂泊公主形象,其出嫁时有“琵琶泪湿行声小,断得人肠不在多”[11]3426之语,当其回归故土时也有“重上凤楼追故事,几多愁思向青春”[11]6809之音。唐朝的和亲公主在唐王朝的统治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在唐王朝具有特色的和亲策中,和亲公主们叙写了不同的篇章,留下了神秘而又熟悉的形象。
在和亲这个漫长而复杂的道路上,西汉的和亲策及个别和亲公主的形象叙写了独属汉朝的和亲风景。唐朝的和亲公主在持久的和亲策中以群体的模式描绘了唐王朝宏大而又风格不一的和亲画卷。汉唐和亲策中的公主形象既是片面的也是立体的,既是单一的也是全面的。对每一位和亲公主怀以敬畏之情,便是对和亲公主形象最好的体味与解读。
3 源远流长的汉唐和亲公主形象
和亲公主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史册所记载,被文学所描摹,和亲公主的形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赋予新的特点及特色。和亲公主的形象是一个立体的形象,而这个立体形象确实由多个面组合而成的。汉唐虽然已经尘封在了历史的记忆中,而那些远嫁和亲的公主形象却依然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丰富。
昭君的历史虽已远去,昭君的形象却依然流传并发展着。在《昭君渡》这个传说故事中,王昭君虔诚的向佛祖祷告,并以琵琶镇压巨蟒,最终“那琵琶刚落水面,‘哗’地一声,变成了一只玲珑秀巧的小木船,品化成了仑格子,弦化成了系船绳”[17]20。在昭君琵琶船的佑护下,宝坪村的村民再也没有受到风浪的侵扰。历史上的昭君,出塞后再未回到自己的故乡,而在民间传说中,却有昭君回乡省亲之事。在《马龙潭》传说这个故事中,昭君回乡省亲,临走时昭君留下匈奴小白马帮助乡亲们渡过溪水。最后小白马入住水晶宫,并且常给乡亲们“预报暴雨洪水的消息,当看见那潭里一冒浑水,就不要过溪了”[17]84。解忧公主与冯嫽的形象在现代戏剧的润色下,更加鲜明突出。京剧《锦车使节》中,解忧公主深明大义,“展雄途,我也曾踏遍黄沙越翠嶂,修邻好,我也曾布德宣化走西疆”[14]201。在风雨飘摇的动荡时局中,解忧公主以杰出的外交能力和分辨能力,最终惩治奸凶,维护了汉乌之间的友好关系,赢得了“化干戈,为玉帛,锦车使节送春回。西域中原长和睦”[14]240的美名。
文成公主的形象在一首首民歌中开出了独特的花朵。在《公主带来的曼巴》这首民歌中,文成公主将先进的医术带到了吐蕃,获得了人民们的赞誉,“求神打卦多年,病疼总不离身,公主带来的‘门巴’,治好了我的病根”[18]86。而在西藏那曲地区的一首山歌中,当地人民赞誉了文成公主的美好心灵,山歌中唱道:“天空最亮的星星是太阳,人间最美的宝物是黄金,汉妃大姐的心灵哟,胜过太阳胜过黄金。”[10]134而在山南县《说声汉妃大姐好》的歌舞中,人民们表现出对文成公主的崇敬之意,“您是东方的白度母,我们是雪域的臣民,在这山脚下相会,愿人间平安又幸福”[10]135。在一首首民歌中,文成公主的形象更加亲切,接近人民,是人民心目中的善良度母形象。
和亲是由无数和亲公主的形象交织而成的。作为汉唐和亲公主形象代表的王昭君、文成公主等人,她们的复杂形象承载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闪烁着被历史淹没的亡灵。汉唐和亲公主的形象既是立体也是独立的形象,在大量和亲公主背影的浇灌下,和亲公主的形象以一种立体的模式呈现出来。和亲公主的形象没有随着历史的翻篇而定格,在时间的流逝与发展中,和亲公主的形象依然在变化,给人以新的体会。和亲公主的形象既有历史价值,也具有现实意义,对于和亲公主形象的研究是值得深思与探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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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omparative Studyon Images of Princesses for Peace-making
Mar riageof Hanand Tang Dynasties ChenNingbo
(Facuty of Ar tsof Nor thwes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 ities,Lanzhou,Gansu730030)
Princesses for peace-makingmarriage played exceedingly impor tant role in Chinese ancient history formaintaing peaceful relationshipswith rulers ofminorities in the border area.As a uni f ied dynasties of Han and Tang,it occupied ext remely impor tant position in the rule.Friendship princesses of Han and Tang dynastiesweremar ried to remote foreign landwith sor rowand resentment, leavingmysterious and compl icated images to descendants for chanting and del iberating.Images of princesses for peace-makingmar riage of Han and Tang dynasties not only ref lected and reshaped to make peacewith rulers of minorities in the border area bymarriage,but also interpretaing Chinese ancient history.It had great signi f icance to give objective interpretation and research for peace -makingmar riageof princesses.
Hanand TangDynasties;Princesses for peace-makingmar riage;Image
I206
A
1672-2094(2016)04-0088-05
2016-05-25
本文系西北民族大学科研创新项目“汉唐和亲公主形象比较研究”(编号:Yxm2015099)阶段性研究成果。
陈宁波(1989-),男,陕西宝鸡人,西北民族大学2014级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生。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唐宋文学。
责任编辑:周哲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