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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探源析流、发幽揭秘的力作
——评曾思艺教授主笔之《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

2016-04-13○杨

关键词:俄国世纪诗歌

○杨 果

(天津外国语大学 比较文学研究所, 天津 300204)



一部探源析流、发幽揭秘的力作
——评曾思艺教授主笔之《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

○杨 果

(天津外国语大学 比较文学研究所, 天津 300204)

“唯美主义”(aestheticism)是源自德国古典哲学、美学,于19世纪50年代兴起于欧洲大陆的一种文艺思潮,在19世纪80年代发展到鼎盛阶段。自降生伊始,其鲜明的反传统倾向,执著的“纯艺术”追求,独特的乌托邦式审美理想,以及后期发展中与“颓废主义”的纠葛,上承浪漫主义下启现代主义的枢纽地位,都使唯美主义备受各国文艺界关注,我国也不例外。自20世纪初至今,除某些特殊历史时期之外,有关唯美主义的研究在国内文艺理论与批评领域始终占有一席之地。近一个世纪、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研讨论辩,似乎为我们勾勒出如下一幅知识图谱:唯美主义走过了一条“德国—法国—英国—日本”的传播路线,主要阵地为法、英两国;主要代表人物有戈蒂耶、裴特、王尔德等,其中尤以王尔德为最。很多年来,这几乎成为国内读者关于唯美主义的常识。虽然其间并非没有学者致力于修正补订工作,但其基本要点始终没有太大变化。由曾思艺教授主撰、几位学者共同完成的这本《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的出版,则使这一公共知识的更新成为了现实。

一、探源析流:重绘西方唯美主义知识版图

《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令人耳目一新之处,首先表现在其对于“唯美主义”源流正变的大胆、翔实考辨上。著者以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和严谨的考证、分析,令人信服地揭示了西方“唯美主义”一个重要分支——俄国唯美主义,或曰“纯艺术派”的存在。这一派的理论代表有德鲁日宁、鲍特金、安年科夫等,作家代表则主要是以丘特切夫、费特、迈科夫、波隆斯基和阿·康·托尔斯泰等为核心的诗人们,他们共同构成了19世纪俄国文艺界、也是世界文艺长廊中一个无可争议的独立艺术群体。原本,我国学者对这一艺术流派并非一无所知。早在20世纪初,李大钊、瞿秋白、郑振铎等人即已开始向国内介绍这一流派;同时代翻译出版的一些英国、日本学者著作中对其也时有提及。然而,一方面出于对其文艺主张的片面理解,另一方面也因为某些时代、政治因素的影响,再加20世纪80年代后国内文艺界越来越倾向于注目西欧和北美,终于导致不仅国内的知识大众对俄国唯美主义了解得越来越少,就连专业领域的相关研究也慢慢萎缩,这一重要的唯美主义支流竟至日渐游离于人们的视野之外。《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的出版,在新时代重新揭开了西方唯美主义这一神秘、绚丽分支的面纱,无疑有助于晚生后学把握西方唯美主义的全貌。

不仅如此,本书著者还从俄国唯美主义产生、发展的具体情况出发,就其思想渊源提出了大胆论述。一般认为,唯美主义源起于德国古典哲学和美学,尤以康德、席勒的艺术理论为思想原点。曾思艺教授等则指出,就俄国唯美主义而言,黑格尔“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和谢林“美是现实中直观到的绝对”、“诗本身就是目的”等艺术哲学观似乎更具影响力。这一重要辨析一方面道出了俄国唯美主义不同于英法等国唯美主义流派的发展特色,也为人们重新反思、探索西方唯美主义的起源提供了新的契机。从此以后,我们恐怕很难继续心安理得地将唯美主义看作仅仅是康德“审美无功利”和席勒“游戏说”的产物,而将就其理论渊源发出进一步的追问。——这显然有益于新世纪西方唯美主义研究创新点的寻绎,因而具有极其重要的理论激活功效。

二、发幽揭秘:点将唯美主义诗歌阵营

自唯美主义诞生以来,诗歌便是其重要艺术领地之一。然而,由于种种原因,长期以来,国内有关西方唯美主义的研究重点似乎主要放在小说和戏剧这两大文类上,对唯美主义诗歌的探讨相较而言则显得滞后。虽然并非无人注意诗歌领域的唯美主义——如闻一多就曾于理论和创作两方面探索建立中国现代诗歌的唯美主义风格,但与小说和戏剧两大文类的研究比起来,人们对诗歌、尤其是抒情诗的关注仍显得十分有限。即便有人注意到了唯美主义诗歌的独特价值,他们也往往更留意其理论层面的推衍,对其创作方面的关切则略显不够。久而久之,国内读者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即误以为唯美主义在诗歌领域的发展比较有限。这显然并不符合西方唯美主义发展的事实。

与上述情况相反,《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不仅深切关注唯美主义诗歌理论建设过程中的智力展演,而且对俄国唯美主义者的诗歌创作进行了一番详尽的系统梳理。本书中篇幅最大、也最为引人入胜的部分恰恰是第三章“唯美主义诗歌”。在这一章中,著者对俄国唯美主义七位诗人、七类诗风展开了全面介绍与细腻品评,以铁的事实揭示了唯美主义的诗歌——尤其是抒情诗一脉,从而切切实实地还原了这份一度被遮蔽起来的精彩。由于主撰者曾思艺教授多年来专注于俄国唯美主义诗歌的译介与研究,已出版《费特抒情诗选》《迈科夫抒情诗选》等译著和《尼基京诗选》《阿·康·托尔斯泰抒情诗选》《波隆斯基抒情诗选》等译诗和《丘特切夫诗歌美学》等专著十数本,且作者本人亦擅长诗歌创作,故而这一部分的撰写尤显得心应手、本色当行。著者于本章中点将俄国“纯艺术诗歌派”,通过对丘特切夫、费特、迈科夫、波隆斯基、阿·康·托尔斯泰、谢尔宾纳、麦伊等七位诗人诗作的细读品评,为读者系统地展示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唯美主义文学世界。丘特切夫以自然和爱情为尚的哲理抒情诗,费特自由、率真的“实验”短诗,迈科夫追摹古希腊罗马的古风体,波隆斯基冷峻、忧郁的现代叙事体,阿·康·托尔斯泰诉诸灵感的浪漫与神秘,谢尔宾纳的执着怀古与辛辣讽刺,麦伊出入于“纯艺术”与现实主义之间的悲辛与犹疑,——这一切仿佛一幅优美的艺术长卷渐次展开于人们眼前,主次分明而又各擅胜场,使读者深深陶醉于俄国“纯艺术派”的无穷魅力之中。

三、结语

纵观俄国唯美主义发展史,其经历实在称得上命运多舛——这也是其长期以来得不到应有重视的原因之一。它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诗人丘特切夫是普希金的同代人。虽然很早便显示出了自己的诗歌天分,其诗甚至令普希金读后“狂喜”而于自己主编的《现代人》杂志上一连发表24首予以推荐,但面对普希金这位俄罗斯文学“黄金时代”不世出的诗歌天才,丘特切夫也只能不幸地生活在前者巨大的身影之中。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罗斯文学进入“白银时代”,更具“弄潮儿”特征的象征主义、阿克梅主义和未来主义又一次夺走了唯美主义在世界文坛登台亮相的机会。在20世纪上半叶的中国,这一“纯艺术派”虽然得到了一些学者的热情推荐,然而其“为艺术而艺术”为核心的纯粹审美追求与现代中国救亡图存的时代主题实在格格不入,也就难免遭遇应者寥寥的尴尬。20世纪30—70年代间,随着俄国革命民主主义文学理论和“批判现实主义”美学理论的创立,唯美主义更被直接视为反动文学和反动理论,遭到了长时期被彻底否定的命运。这些都导致俄国唯美主义作品与思想的正常传播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具备了可能。然而,随着政治上的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经济上俄罗斯的日渐困顿、进退维谷,文化上前苏联各加盟国之间的屡屡冲突,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俄国传统与现代文艺——自然也包括唯美主义在内——均开始遭遇某种接受危机。从公众阅读的情况来看,俄罗斯文学的吸引力似乎在逐渐下降;在俄罗斯文学的读者群体中,掌握俄语的读者比重相对以往而言也降低了不少。就俄国文学巨大的思想价值和艺术价值而言,这样的境况显然是不公正的。为使俄罗斯文艺的真正价值不致埋没于某些功利主义的歪风之中,为了新世纪的读者能够继续领略、品味俄国文学的巨大魅力,人们亟需专业领域的专家学者替为数众多、风格迥异的俄罗斯文艺流派做探源析流、发幽揭秘的工作,使俄国文学之花重新绽放于世界文坛。《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正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它的出版使人们真切地认识到:唯美主义的传播路径中理应补上俄国这一分支,俄国同样是西方唯美主义阵营的重要拼图;而除了戈蒂耶、王尔德等作家的小说、戏剧之外,以丘特切夫等为代表的“纯艺术派”诗人诗作同样称得上是唯美主义的经典作品。

辉煌灿烂的俄罗斯文学源远流长,不仅为世界文苑奉献了难以数计的艺术奇珍,也为其他民族文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借鉴与宝贵启迪。当中国现代文学于20世纪初孕育萌生时,俄国文艺即是它举足轻重的艺术营养源之一。一个多世纪以来,中国不少作家及万千读者仍然受惠于其深邃思想和艺术智慧。这个古老的国度今天虽然面临一些发展的困难,但历史早已证明,任何以经济、政治等方面的问题为理由而漠视其伟大文学的做法都是目光短浅、毫无益处的。排除那些非文学因素的干扰,抵制各种文化中心主义的偏执,潜心体味俄罗斯文学的独特魅力与永恒价值,进而为中国文艺的发展寻求经验与启发,《19世纪俄国唯美主义文学研究》可以说是一个示范性的开始。

2016-08-10

杨果(1979— ),男,湖南汩罗人,天津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研究所讲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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