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教书的时光
2016-04-12陕西省彬县中学杨浩礼
陕西省彬县中学 杨浩礼
那些教书的时光
陕西省彬县中学杨浩礼
我是个土命,和大山有天然的缘分。1994年,我推着当年时兴的“永久”牌自行车,来到四水交汇的水口教书。在这二十年的教书时光里,有一个叫张朋军,绰号“铜锁”的学生,改变了我传统的教育思想,修正了我的育人之道。
这个学生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灵动的眼睛透着一股子虎气。刚当班主任的第一学期,上课铃声响过10分钟后,他才慢悠悠地掖着书卷,啃着菜夹馍,没打报告一推门闯进教室。我顿时一阵暗火涌动,“你瞧你昨天物理才50分”,我上前就是“啪”的一记耳光。他急转脖子,怒目斜视着我,一副受尽委屈要回击我的架势,眼泪像莲叶上滚动的珠子往下滚落……
我回到办公室,刚坐定,门缝飞进一只纸蝴蝶,我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老师,我不是个弱者,您总是那样轻看我,我什么地方比人矮?砌教室讲台,我第一个执泥瓦刀。学生勤工俭学的梨苗幼园,不也是我和我的小组去坡岭捡来竹篾,是我挤出课外活动时间织成漂亮透气的篱笆。是的,我旷过课,骗家长钱,抽过烟,但老师您知道吗?只要您出现,五十来位同学在我的管理下鸦雀无声,低头不语。您知道吗?我50分的物理卷还是刚挂完吊瓶昏昏沉沉时答写的,老师,您别那么威严,您笑一点多好。老师,我不是弱者!
我陷入沉思,刚想去找他,没想到这个牛劲十足的“铜锁”不请自来。他一进门,就拿着一个尖锐的指甲刀,不由分说扎在胖胖乎乎的手上,左手掌划开一个鲜血喷涌的口子,似乎要用血的代价与我抗衡。我疾步走上前,用手绢包扎紧伤口,小跑送他往当地医院。他手在流血,我心在受伤。
一周后,我将他请到家里。熬了点小米粥,还用不太娴熟的手艺给他炒了盘“蒜炝土豆丝”、一盘“拔丝青苹果”。我边给他夹菜,边恳切地对他说:“对你的迟到,老师处理方式不对,别当回事。”“老师,那是我的错,您对我这么好,我更加惭愧了。”他说。“朋军,来。”我翻开老伴的家什,低一针,高一针,针脚绵密地给他缝好了摇摇欲坠的扣子。“老师,我赌气扎伤手真是后悔”,小铜锁哽咽了。“走,我们到塬边散个步。”我牵着他那受伤的手走出了家门。
5月的暖风吹到人脸上像慈母的轻抚,沟边的麦子散发着快成熟的清香,欢悦的麻雀,啁啾着飞向乌蓝乌蓝的远方。“朋军,找出你几个优点来吧!”“我没有优点。”“不,你胆大、责任心强,你还是修晶体管的多面手,怎么没有优点呢?”“老师,”他扬起了脸,“我物理才得了50分呀。”我笑吟吟地说:“你作业做得少,预习少还能得了50分,不容易呀。”他害羞地点了点头,自信的脸上透出小马驹一样的锐气。
“天不早了,你回吧,老师赠你一本书。”我从兜里取出为他准备的《少年励志故事》。书的封面上我写道:老师同你一起成长,愿你像苍鹰一样飞翔!“等一下。”我再一次拉住他带伤的手,“这里有一瓶泡了5年没有动的蝎子酒,每天涂两次吧!很管用。”朋军小心接过酒瓶子,一溜烟似的消失在密密实实的枣树丛里。
几年不联系了,听说他进城上了高中,成绩连年攀升,后来考上了山东大学汉语言系,还是个校内闻名的小诗人。毕业后他被分配到齐鲁晚报社,现在已经当上了副总编。瞧,这是他上大学时曾给我发的短诗:我一直在槐树下等候,飞鸟仍未送来您的消息,回忆却化为脚边红豆,不断蔓延……
学生成长,离不了老师,他曾带头在我临下课时,倒数五,四,三,二,一……我宽容了他,安排他当雏燕文学社主编,让他负责抓劳动课试验田。他带着其他学生用三轮车载着自己种的黄瓜、绿豆、茄子到集市上赚回了一本本复习资料。他还曾挑头组织了班级“元旦晚会”,我现在还存有他在《如此理发》短剧中的精彩一瞬。
教师不能凭主观喜好选择学生,我们应记住苏霍姆林斯基的那句话:“教师的话首先应使学生平静下来,想用呵斥来压制少年的倔强,迫使他们处于一种颤颤巍巍、俯首帖耳的听话状态,这如挤压弹簧,我们愈用力压它,危险就愈大,因为,它会压断或反弹起来,击中挤压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