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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空间景观解读《阿拉比》中少年的孤独感

2016-04-12孟姜玲

顺德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孤独感索亚阿拉比

孟姜玲

(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从空间景观解读《阿拉比》中少年的孤独感

孟姜玲

(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摘要:詹姆斯·乔伊斯所处的时代是英国小说从传统现实主义到现代主义转变的重要时期,对城市生活的书写成为现代主义小说刻画人物和揭示精神危机主题的重要手段。在《阿拉比》中,乔伊斯通过不断转换少年的活动空间,徐徐展现少年在城市漫游中与日俱增的孤独感。文章以爱德华·索亚的空间理论为据,对《阿拉比》少年所处的第一物质空间和第二想象空间进行阐述,认为这些空间景观的描绘加强了少年孤独感的表达,揭露了都柏林人凝滞无望的精神状态,也是对现代城市生活体验的观察。

关键词:城市生活;孤独感;爱德华·索亚;空间景观

阿拉比选自《都柏林人》,选集的每一篇小说都是以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为背景。乔伊斯曾在一封信中表明:“我正在写的这个系列,一共十篇,这是第一篇,我称它为《都柏林人》,以此揭露很多人视作城市的都柏林的灵魂的麻木和瘫痪。”[1]乔伊斯以人物的漫游记录下都柏林城市的大街小巷,“在人物所到之处,乔伊斯不仅对城市景观进行书写,更重要的是通过空间内的肮脏零乱和支离破碎,以及人物猥琐的言行和失落绝望的神态展开详细的空间扩展,进而深入人物内心世界揭示其情感的扭曲异化,展现出一个精神瘫痪的都柏林。”[2]。阿拉比在书中的位置位于童年时期末篇,是乔伊斯本人童年经历和情感的写照,研究多关注主人公在绝望之巅受到心灵的刺激而产生的精神顿悟,认识到所生活的社会的本来面目和自己卑微、可怜、虚荣的窘境以及自己充满痛苦和愤怒的精神世界。本文从空间景观解读《阿拉比》少年的孤独处境,在揭示少年从困惑、绝望到精神顿悟的复杂心理变化历程的同时,窥探爱尔兰人民在瘫痪中心都柏林下的麻木的精神状态以及乔伊斯作为现代主义作家观察生活所具备的更深层次的见解。

空间批评是20世纪80年代在文化地理学和文化研究等后现代理论的基础上逐渐发展起来的文学批评方法,打破文本中景观的传统研究方法,注重研究文本中空间及空间隐喻背后的文化、历史、意识身份和权力等多层次的逻辑关系,将科学研究转向为空间的文化研究。“空间”已广泛地被非地理学领域隐喻性地使用,乃至形成人文和社会科学广泛的“空间转向”[3]。空间批评通过融入多种文化研究理论,强调对文学空间的社会文化解读,更加关注现代性所造成的空间与社会和文化的融合,注重“强调文化是人与人之间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各种关系,通过文化作为中介平台、生活圈等空间隐喻,将文化研究空间化”[4]。空间批评的早期奠基者主要有昂利·列斐伏尔、米歇尔·福柯和皮埃尔·布迪厄等,这些学者主要从社会学角度展开空间研究,早期空间批评学者强调了空间的社会属性,关注社会空间内个体与社会之间的各种关系。1980年代,这些学者们一致呼吁对批判想象需要进行广泛的空间化,其态度之明确前所未有,这给对空间熟视无睹的古老传统带来了很大的挑战。因此,一种具有明显特色的后现代和批判人文地理学正在形成,它勇敢地论辩阐释,但是常常言过其实,隔断与时间的联系,呆板地夸大当代时间性的批判特权,这给人一种毫无效果的反历史印象。在彼此对峙的论辩中,爱德华·索亚提出了更富有弹性和更折衷的批判理论,重新将历史的构建与社会空间的生产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也将历史的创造与人文地理的构筑和构形结合在一起。从这种富有创造性的结合中正生出各种新的可能,这些可能就是具有同存性的历史和地理唯物主义,空间、时间和社会存在的三方辩证关系,对历史、地理和现代性彼此之间的关系进行改革性的重新理论化。在《第三空间》中索亚承认他是在最广泛意义上使用第三空间这一概念,“第三空间是一个有意识的而灵活的尝试性术语,力求抓住观念、事件、表象、以及意义的事实上在不断变化位移的社会背景”[5]2,“它的基础是聚焦于‘真实’物质世界的‘第一空间’视野,和根据空间性的‘想象’表征来阐释此一现实的‘第二空间’视野。”[5]7,一言以蔽之,索亚就是鼓励读者用不同的方式来思考空间的意义和意味,思考地点、方位、方位性、景观、环境、家园、城市、地域、领土以及地理这些有关的概念,它们组成构建了人类生活与生俱来的空间性。本文以此为出发点,解读《阿拉比》中的空间景观,以少年的孤独感为线索,试图去理解乔伊斯作为现代主义作家对都市生活所作出的更深层次的观察。

1 聚焦于真实物质世界的第一空间视野

简单而言,这是一篇写少年失恋的小说,但是小说大部分并没有写到少年的恋爱,而是写他周围的世界,比如他居住的街道,已故教士租住过的公寓,自己和叔叔婶婶之间的对话。这些事情都是自然而然出现在小说中,按照现实主义的原理,这些事情在小说中都是合乎情理的。但是这些成分如果仅仅作为“背景”或者静止的“环境”来看待,那这篇小说就会被无关的材料压垮,那么这些自然环境或是各种线索定是以某种相关联的方式统一在小说中,若以正确的方式考察这些线索的话,那么《阿拉比》所要表达的主旨也就不言而喻。

小说开篇第一个形容词乔伊斯就用“blind”(死胡同)来描绘少年所居住的街道,短短的第一段里就出现了诸如“quiet”、“uninhabited”、“imperturbable”一系列给人以压抑晦暗印象的形容词,具体到世纪之交的爱尔兰的国情,政治上摆脱不了英国的统治,宗教上摆脱不了天主教的影响,文化上摆脱不了复古自闭的倾向。爱尔兰人尤其是都柏林人,虽然智慧聪颖,却似乎已走入死胡同,无人拥有勇气和力量去反击压迫,寻求自救,懦弱让都柏林人陷入了精神上的瘫痪。此外,已故教士的公寓里,种种意象交织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压抑消沉的图景:散乱的报纸,发黄的旧书,荒芜的花园,零落的灌木,生锈的打气筒和孤零零的苹果树。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故居笼罩在朦胧的怀旧感中:书籍报刊中所宣扬的教义和道德传统曾教育哺育了一代爱尔兰人的精神世界,而如今它们被废弃丢掷。花园则象征了圣经中的伊甸园,苹果树既是是智慧之树也是诱惑之树,是具有非常暧昧象征意义的矛盾体。园中灌木零落,苹果树下是教士丢弃的打气筒,而打气筒这一活塞式性意象则进一步暗示出宗教与世俗欲望的冲突,使得教士神圣圣洁的身份在这种生理气息浓重的象征下显得虚伪不堪。更加讽刺的是教士在死后竟拥有存款,虽然捐献给慈善机构,但对财富的占有的欲望已然驱使着教士去积攒钱财,教士故居那发霉封闭的空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神圣宗教的氛围,各种格格不入的意象暗示了教会的败落。这种宗教的堕落和分崩离析使得人们在精神上逐渐失去向导,陷入颓废茫然的无序状态,虽然孩童依然去基督兄弟学校,但乔伊斯用set the boys free(让孩子们放学)描写基督兄弟会放学的情形使得他对罗马天主教的厌恶不言自喻,也这暗讽天主教会是一个牢笼,在其中的人们都像囚犯一样过着僵化、一成不变的生活。由此延伸到整个爱尔兰笼罩在瘫痪的阴影下令人压抑,透不过气来。它像牢笼一样把人们困在其中,人们只有在黑暗中卑微地生活着,没有出口,无法解脱,人们的灵魂被绝望一点一点蚕食着,精神状态就如“街上的其它房子……,便彼此凝视着,个个是一幅冷静沉着的棕色面孔”[6]21。

空间景观的书写在室内和室外来回转换穿梭,但是无论是发霉破败的居室还是肮脏污秽的街道,颓废瘫痪却是其统一的基调:冬日紫罗兰色的夜幕笼罩在街道上空,顽劣的孩童在泥泞的街道上玩着粗暴的游戏,家家幽暗阴湿的后花园中的灰坑和黑黝黝满是马粪的马厩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故事一开始就交代这条街道是个死胡同,微妙地呼应了故事结尾,暗示着男孩所处的现实的真实状态:没有出路,无法逃脱,自以为能够在混沌的世界里追求纯洁神圣的感情,有勇气与愿望去寻求救赎,结果还是在虚假中感到迷惑和幻灭,在这种徒然而悲剧性的努力中,少年顿悟后的悔罪便成了必然的结局,懊悔于自己当初的冲动与渴望,最终在瘫痪的环境中终是逃脱不了被虚荣驱使去完成阿拉比之旅后体会到的那份失落感和无助感。

在所有这些物质世界所构成的视野中,所有材料直接或是间接地都暗示出一件事情,那便是少年日甚一日的孤独感,无论他身处教士故居,在街道上玩耍,在学校里学习,还是在叔叔家寄居,他感受到的都是无法剥离的孤独感。乔伊斯将爱尔兰人瘫痪麻木的精神状态隐藏在压抑的空间描述背后,大社会环境强加在小小少年身上使他产生了无法排解的孤独感。结合乔伊斯的生平和当时整个爱尔兰的社会背景来看,他出生之际的爱尔兰正处在英国殖民统治最黑暗的时期,也是当时欧洲最贫困的国家。爱尔兰在1169年经历了英国人的入侵后,国家和民众在之后的岁月里一直都在英国殖民主义统治下存活。在家庭的影响下,他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怀,但是当他大学毕业后,他对爱尔兰的政局极为不满,对天主教会深恶痛绝,对国家前途丧失信心。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爱尔兰无法向他提供施展才华的机会。于是他断然决定离开都柏林,借钱去了巴黎。漂泊异乡的日子里,他思念着祖国,在遥远的欧洲大陆以局外人的眼光考察着罗马天主教下的故乡都柏林,社会的腐朽和人民的麻痹以及被迫的流亡生活无不让他觉得自己是爱尔兰的弃儿,因此在《阿拉比》中,少年的亲生父母缺席,代之以寄人篱下、浑浑噩噩孤独压抑的生活,乔伊斯自己在心灵与肉体上双重流亡的经验,使得他对故土的每个角落的象征意义都格外敏感。

少年的孤独来源于对空间的体验,举例来说,当叔叔站在大厅里,少年就不能走进前室或躺在窗台上;在学校里,日常的学习生活变得单调乏味起来,老师厉声呵斥他不要在学习上懒惰;在街道上,他退出了以往与曼根(Mangan)的嬉耍,认为相当幼稚;与婶婶一起逛集市时,“我想象中,自己正捧着圣杯安然地在一大群仇敌中走过”[6]23;向虔诚愚昧的婶婶提出去阿拉比集市的请求后,婶婶希望他不要和共济会有什么牵扯。尽管他认为叔叔婶婶是善良的,但他们却不了解他,尽管他曾经也从与小伙伴和学校生活中得到满足,但是他对此已变得不耐烦,可见在少年的世界里,他找不到感情与之共鸣的人和物,他排斥着周围的世界,周围的世界也在排斥他,但是他找到了另一种感受,尽管落落寡合但是却为此自豪,那便是为他心中圣洁浪漫的爱慕对象前往充满东方异域风情的集市阿拉比。

2 根据空间性的想象表征来阐释现实的第二空间视野

《阿拉比》中的同名集市,凝聚了作者想象,浸透着作者对在自己孩童时期初尝爱情滋味的感受,踏上开往阿拉比的列车是他在自己成年以后反思自己童年时的经历所采用的隐喻。阿拉比集市与空间隐喻暗示了少年爱慕之情产生的宗教根源,少年在瘫痪的环境中寻求救赎,无限的向往中迎来的却是几近打烊的阿拉比,在略显神圣宗教气氛的集市中,女售货员轻浮狎昵的举止让少年顿悟,在虚假中感到幻灭,回想自己所做出过的种种徒然悲剧性的努力,少年的孤独感最终衍化为醒悟乃至悔罪,懊悔于自己的冲动和渴望。

少年始终有无法排解的孤独感,但这孤独感并不是始终让他觉得难以忍受,也有使他接近狂喜的时刻。在开往阿拉比的列车上,列车员把人群往后挡,说“这是去集市的专列”[6]26,不是为他们开的,此时车厢内少年孤身一人,此时他感到更多的是自豪,自豪于目的地的神圣,只有他正带着心上人的嘱托狂喜地奔向某个充满浪漫色彩和异国情调的目的地;又比如周末少年跟在婶婶后面去街上购物,他拎着东西在五光十色的大街上来回穿梭,在醉鬼和讨价还价的婆娘之间挤来挤去,周围是一片喧嚣:劳工们的诅咒,卖猪脸肉的伙计在尖声叫嚷,街头卖唱着关于爱尔兰动乱的歌谣,这些噪音汇合成一片熙熙攘攘的众生相。在男孩的想象中,这些污秽不堪的空间与人物因为自己头脑中神圣美好的愿望而变得另有意味:“我想象中,自己正捧着圣杯安然地在一大群仇敌中走过”[6]23;再比如,当他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曼根姐姐的名字就会像祷告词和赞美诗从他口中脱口而出,在教士故居的客厅里,少年在一个雨夜祈祷着自己的爱“我所有的知觉好像都渴望把自己遮盖起来,我感到我的知觉都快要溜掉了,就紧紧合起双掌,两只手都颤抖了,我喃喃地说:哦,爱!哦。爱!说了好多次”[6]23。在教士故居客厅中这一具有宗教意象的空间中的描写,少年的爱蒙上了具有宗教经验的神秘色彩,他形容自己对曼根姐姐(Mangan's sister)的爱为“迷茫的爱慕”(my confused affection),迷茫一词也即暗示在他心理浪漫的爱和宗教的的爱同时混合着。刘筱妍和王松林学者在研究中发现死去的教士所遗留下来的三本书所显示出的作者的特殊用意:“《修道院院长》(The Abbot)中出现的浪漫的、宗教的、性的情结正是故事的中心,男孩幻想着如宗教般神圣纯洁的爱情,却又时刻受到物欲、肉体欲望的冲击,因而感到困惑。有着大量宗教色彩语言的《虔诚的教友》(The Devout Communicant)很可能导致了男孩压抑自己内心世俗的欲望,把女孩看作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爱慕已经上升到宗教的高度。毫无疑问,书中虔诚的宗教语言影响着男孩对自己青春萌动的态度。《维多契回忆录》(The Memoirs of Vidocq)一书从侧面强调了故事的欺骗,背叛主题。正因为读者能够心领神会作者提到这三本书的用意,而男孩并不知道,更加突出了男孩天真美好的幻想只是在自我欺骗、自我沉醉”[7]。无论是在涉及到圣杯隐喻的集市或是少年为爱做祷告的教士故居还是具有东方魅力的阿拉比集市,这些涉空间是因为宗教信徒式的献身精神在孤独的少年身上所产生的个体意愿而变得流动起来,它们虽然是真实的物质空间,但是在少年的体验和想象中成为他无法逃避,无法真正进入又无意陷入的空间。因此,阿拉比之行不仅是地理时空意义上的漫游,更是少年从想象的空间迈向真实的探索,去探索寻求他的浪漫之爱和宗教之爱。

但有趣的是,关于他的幻灭和绝望的表现却是用了关于教堂这一具有浓重空间色彩的隐喻来展示的:“我发现自己走进一所大厅,厅内半高处有一所楼廊。几乎所有的摊位都收摊了,厅里大部分地方都在昏暗中。我意识到一种静默,就像礼拜结束后教堂里充溢的那种静默。我怯怯地走到市集中间。……两个男人正在帘前数着托盘上的钱。我听着硬币掉落的声音”[6]26。在布鲁克斯(C. Brooks)和沃伦(R. P. Warren)所编著的《理解小说》(Understanding Fiction)中如是解释此意象:“当然,这个细节的出典就是《圣经》中耶路撒冷神殿里的兑钱人(《马可福音》11章15节),而在这里使我们想到,尘世的污浊业已侵蚀了爱的神殿(问题也许是有人会认为这样的解释是强加给作品的。但是无论对个别的情节做出怎样的解释,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作家在创作类似这篇小说的、经过精心设计的作品时,就是用这样的知识或者暗示来体现作品的基本含义的)”[8]少年的心理感受上的联系使得空间的转换流动自如,从阿拉比集市到教堂的联想,暗讽罗马天主教下的教堂实则已成为买卖场所,继而又回归到对当时爱尔兰人民人们精神世界麻木状态的揭露。

在少年出发之前,他已身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白金汉大街,但是因为曼根姐姐曾轻描淡写地向他提过阿拉比的丰富多彩,并且说少年真应该也去看一看,但是几近打烊的阿拉比迎接少年的却是临时用木头搭起的月台和巨大建筑物上具有魔力的名字。月台的简陋是真实的,但是阿拉比这个词在少年心中所产生的魔力是主观的,两者形成对照所产生的被蒙蔽感继续在接下来集市内部中的遭遇继续冲击着少年。在阿拉比的集市里,大多数售货棚摊都关闭了,那位“女郎”和她一起调情的年轻人成为少年顿悟前的主要铺垫。他们对少年毫不在意,售货女郎也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敷衍着询问少年想买什么,她的语气毫无温情,少年的期待又一次落空,受冷落的感觉顿时使阿拉比从一个充满幻想与欢喜的空间变为一个充满敌意和冷漠的世界。与女售货员的短暂交流让少年联想起他与曼根姐姐之间的感情,女售货员与年轻男子轻浮狎昵的样子同他和曼根姐姐的关系正成对照。调情的年轻人被笼罩在一个遥远而丰富多彩的世界里,它由两个好似东方卫士的大坛子守护着,像极了之前少年一心向往的那个世界,但是在那个世界里他看到的不是神圣与救赎,而是年轻人的嬉戏逗笑,似乎在亵渎和贬低那个把少年隔绝在外的神秘世界,恰如学者王占九所言:主人公在绝望之巅受到心灵的刺激而产生的精神顿悟,认识到所生活的社会的本来面目和自己卑微、可怜、虚荣的窘境以及自己充满痛苦和愤怒的精神世界[9]。精神上的顿悟使得少年站在成年人的圈子外透视自己的虚荣心审视自己被欲望驱赶的可怜身影。

《阿拉比》是《都柏林》中童年时期的末篇,正是少年刚要踏入成人世界的时期,这是人成长经历的一次重要蜕变,乔伊斯没有对少年的失恋的心理做长篇大论的分析,反而是用近乎白描的方法冷静严峻地展现少年所处的社会家庭和宗教环境,在一次次的空间转换中完成对少年面临成人生活时无法排遣的孤独感的表达,高潮终止与少年的精神顿悟,将少年站在成年人的圈子外透视自己的虚荣心审视自己被欲望驱赶的可怜身影定格于小说末尾。乔伊斯通过真实的物质空间有想象的心理空间等景观维度的描写表明了在麻木瘫痪的爱尔兰中心都柏林中,天真的孩子也无法逃脱精神瘫痪的危机。在对阿拉比这一想象空间探索的旅程中,我们跟随少年起起落落的感受,一道见证了少年的爱芽萌发、痛苦生长和遭遇现实打击后的突然凋零。纯洁神圣和亵渎堕落的意象在少年想象的心理空间中发生转移,杂乱的空间象征着少年的自我怀疑,也代表他是对自己生活的国家和生存空间也同样产生了质疑,起承转合中,正如爱德华·索亚指示的空间观念那样,地域、事件、表象,以及意义的事实,在不断变化位移的社会背景都被乔伊斯认真打量,乔伊斯用他敏锐的双眼捕捉到这些都柏林街道乃至更多空间和建筑物等平凡事物所能引起的丰富暗示和联想。这些具体事物被他赋予自己对现实的所思所想而成为一个个承载在少年流动思绪的空间载体,随他信手拈来运用到自己的写作中去,揭示故事瘫痪与死亡的基本主题,通过对一个将近成年的孩童的失恋体验淋漓尽致地展现出精神和社会的瘫痪与浑浊。

值得注意的是,多数读者与评论容易解读出故事反映爱尔兰的种种瘫痪风貌的意图,却往往忽视了乔伊斯作为现代作家所具有的另一种态度,而这种的态度在其后期作品的反思中多有体现,比如,《都柏林人》问世多年之后,其法文译者试图把题目译成《在都柏林他们是这样的》,乔伊斯反驳道:“不,不,《都柏林人》写的是在所有地方我们都是这样——是现代城市生活的经验。”[6]2不难理解,民族性表达到极致,就有了国际性,《阿拉比》中浓重的地方色彩往往使研究忽略了它更深层的普遍意义,少年在城市生活漫游中体会到的孤独感,也正是沉闷、停滞、压抑的现代生活的写照,它们在性质上是同一的。因此可以说,以空间景观意义的考察为线索,感受《阿拉比》少年的孤独感,不仅可以了解当时都柏林生活的表象,也有益于帮助读者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乔伊斯作为现代主义作家观察城市生活的眼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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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蕾蕾.当代西方新文化地理学知识谱系引论[J].人文地理,2005(2):79.

[5]爱德华·索亚.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地方和想象的旅程[M].陆扬,等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2,7.

[6]詹姆斯·乔伊斯.都柏林人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M].徐晓雯,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2,21-27.

[7]刘筱妍,王松林.浅谈《阿拉比》中几种意象及其象征意义[J].江西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6,26(4):95-97.

[8]BROOKS C,WARREN R P.Understanding Fiction[M]. 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121.

[9]王占九.《阿拉比》主人公心理体验分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9(2):42-44.

[责任编辑:钟艳华]

A Spatial Landscape Perspective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Boy's Loneliness in James Joyce's Araby

MENG Jiangli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 Jiangsu 221116, China)

Abstract:Description of city life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skill to shape a figure and reveal people's mental crisis in James Joyce's time when Britain's novel transferred from traditional realism to modernism. In Araby,through shifting the boy's moving space,Joyce presents his accumulating loneliness during the boy's city wandering. Based on Edward Soja's spatial theory,this paper aims to understanding the first mental space and the second imaginative space in Araby,thinking that the spatial description enhances the boy's loneliness and reveals Dubliners' hopelessness mental condition,meanwhile it reflects James Joyce's observation about modern life.

Key words:spatial criticism; urban writing; loneliness; mental crisis; Edward Soja

作者简介:孟姜玲(1990—),女,江苏连云港人,江苏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国文学。

基金项目:江苏师范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重点项目(2014YZD006)。

收稿日期:2015-11-04

DOI:10.3969/j.issn.1672-6138.2016.01.014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6138(2016)01-007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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