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浅说岑学恭先生的画
2016-04-12四川文化产业职业学院四川成都610213
李 立(四川文化产业职业学院 四川 成都 610213)
山河故人——浅说岑学恭先生的画
李立(四川文化产业职业学院四川成都610213)
纵观岑学恭先生艺术史,早年求学于中央大学艺术系,深受名家艺术之熏陶,得其创作之真谛;建国后为社会主义建设高歌一曲,充满乐观积极之精神;中年以三峡系列闻名画坛,是艺术史上具有独立风格的标志性画家。先生之笔墨不仅仅体现出艺术之趣味,更体现出对生活的超然豪迈之态度。
岑学恭中央大学艺术史三峡画派
纵论国画,有一个显性的特色便是师承考辩,国画的传承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师承的延续,可以说一部中国美术史就是一部中国美术的师承史。而所谓现代“学院派”标准与实质在于打破了单一封闭的师承关系,树立了开放多元的现代美术思潮。蜀中画坛岑学恭先生正是近百年中国美术现代化思潮中一个典型的缩影,他求学于中央大学艺术系,成名于上个世纪50年代,其后开宗立派,画名天下,尤其是所画三峡系列,雄浑刚健,令人过目不忘,以至于享有“岑三峡”的美誉。
先生画三峡50余年,三峡的雄奇、壮美、险绝、崇高深入骨髓,但是如果仅仅把岑先生归为三峡画家,以至于简单的把“三峡”这个意象归为岑学恭先生的标签,未免有些偏见。纵观先生的一生,其实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上个世纪40年代民国风范,49年之后的纯真赤诚,70年代之后的三峡情怀。这三个阶段既勾陈传统,彼此相依,既聚焦于笔墨之山水,又纵情现代之表现,既烙印下时代的鲜明特点,又显现出个人的率真表达。可以说,先生的艺术史就是一部艺术大家的成长史,在这个成长的缝隙中,我们可以清晰的看见时代的隐痛、伤痕、激情、平静,更可以看见个体的坚韧、勤奋、求解、创新。如果说,笔墨当随时代,那么,学恭先生的一生,倒真为这句话做出了一个完全的例证。
上个世纪的40年代,岑学恭先生求学于中央大学艺术系,在重庆沙坪坝松林坡,先生受到了几乎是同时期中国最好的美术教育。因为抗战,中央大学、国立艺专等纷纷内迁重庆。在陪都重庆,日益高涨的抗战氛围和浓郁的抗战文化激励着年轻的岑学恭,跟随徐悲鸿、吴作人、吕斯白、黄君壁、傅抱石、陈之佛诸先生学习素描、色彩、笔墨、美术史,探究西画的造型、色彩与传统笔墨的创新,接受大量新鲜的理论滋养,从而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更有了一种现代性的审美眼光和包容接纳之胸怀。更为难得的是,战乱频繁的漂零生涯并没有成为先生的痛苦记忆,反而成为了先生艺术创作的源头。在先生的画面中,看不到悲天悯人的痛苦,目力所见,尽是祖国的大好河山。风光这边独好,他把苦痛的抗战记忆置换为温情的文人山水。无论是居兰州、南京、杭州、重庆,在先生的眼中,都没有战争的残暴,而是人间真情的冷暖,同窗师生的关爱,艺术热情的绚烂。居重庆,游四川,思家乡,在先生的笔下是北宗常用的斧劈皴和南方的披麻皴、雨点皴的结合,使之在画面上充满了蜀中山水的风骨,兼有南方山水的明秀和北方山水的浑朴,尤其是那些奇峭突兀的线条、经营位置的疏密,疾行有力的笔墨,似乎都在寻找着巴蜀风光中的氤氲。今天我们看到的《百丈飞泉云外落》、《嘉陵归帆》等作品,都表现了岑先生在传统与自然中碰撞出的蜀中山水的特质。
改天换地之后的新中国赋予了先生无穷的艺术创作动力,也给了先生赤诚、质朴的表达社会主义美好新生活的冲动。可以说,先生的艺术创新在这一时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也成为了四川美术界的重要性人物。这时期创作的《都江堰》《丰收》《气象万千》《嘉陵江放筏》等作品成为先生为祖国美好河山抒发出的绚烂情感。今天看来,这些作品所产生的影响,是岑先生从一个四川画家到一个全国有影响力画家的突破。在这些作品的创作中,岑先生真正感受到了蜀中山水的精彩,从此,峨眉、青城、都江堰,这些无主的自然风光,成为了先生一辈子的艺术追求。他在追求自然山水最美好的一面,他把这个最美好的一面用画笔留存了下来。1956年的《二郎山》,他追求用古典的绘画技法与现代的表现主题相结合,北宗的形式表达与现代意味相结合。1962年的峨眉山系列写生,他开始把传统的笔墨转为现代的意识,把写实的功夫浓缩于方寸的意象。《峨眉太平桥》《峨眉洗象池》《峨眉写生》《乐山五通桥写生》《峨眉九十九道拐》,对于写生的执着,促使了先生把“近看的笔墨”与“远看的效果”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审美追求。
1963年的《丰收前景》更是反映了先生对于社会主义美好明天的歌颂,画面之上,春意盎然,梯田层层叠叠,它突破了传统国画的“散焦”视点,在平面构成上构筑出了精彩的立体视角。画面中水田的切线把人的视觉联想放远,有意通过平远的横截,造成了一种高远的伸张之势,加之巧妙的多视角交汇,使平高之间形成了一种有力的交结。联想到这幅画的创作时间和创作背景,那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最为严重的时刻,先生用独有的绘画语言和独到的视觉意象为美好生活摇旗呐喊,其赤诚纯粹之心跃然纸上。今天回过头来,十七年的艺术之所以具有纯粹、理想、单纯、高贵的美学特质,真的和岑先生这样一批艺术家的真诚是分不开的,这种真诚不仅仅是对于艺术创作的真诚,更是对于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真诚。
世界的有趣正由于语境的不同,艺术的有趣正在于视角的差异。或许在岑先生这里,蜀中山水真就进入了他的血脉,让他感受到了自然风光对于人的塑造,艺术对他的召唤,时代变革对他的影响,这可以在他的很多作品中体现。《红树千秋》用色艳丽,层层叠嶂,他把鲜红的树叶和革命烈士纪念碑完美结合交融,让观者在红色中穿行,感受到了这种庄严肃穆的革命情怀。《万家灯火》选自重庆嘉陵江边,灯火映江红,气象宏大,尤其在博观和约取中表现出笔墨的繁复。取舍之中,破墨的使用与留白的处理,构筑出西方油画中“光韵”的色象。1962年《红岩颂》、《井冈山》,1956年《泸定桥》先生更是把客观的自然风光与新中国的美好气象完美的结合起来,抒发出了壮美的时代新篇,把红岩上的青松与革命志士高尚的人格相结合,把井冈山的壮美与毛主席诗词相结合,把泸定桥的绝险与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相结合。可以说,十七年的伟大成就,红色经典的诞生、传播与影响,首先来自于这批共和国的亲历者,他们发自内心的热爱新中国、热情洋溢的拥抱新中国、赤诚坦荡的歌颂新中国,他们为新中国艺术史留存下了宝贵的历史记忆。
先生于70年代客居成都,从那个时候开始,拉开了三峡采风、三峡描绘、三峡抒情的艺术诗篇。先生一辈子游历大江南北,品味五湖四海,唯有三峡风光,真正地把先生的笔墨、情怀、思绪完全放开,达到了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状态。和传统的风景不一样,先生的三峡别有洞天,另有奇趣,那种顶天立地的英雄气概、崇高雄浑的美学品质、奇秀险绝的自然氤氲被先生的笔墨澎湃而又具象地表达了出来。将宏伟雄壮的山河气象转变为内心波涛起伏的“心象”,凝神静气,澄怀味象,远观静取,得其妙也!尤为可叹的是先生的眼界与技法的笔墨功夫让后人可游、可感、可叹,不可学。先生之山水,功力浑厚,用笔苍劲,构图雄伟,作风严谨,于法度之中见豪迈,于雄伟之中见秀丽,于气势之中见磅礴。《三峡暮雨》《嘉陵晓雾》《风帆出峡》,山峰画到了纸的顶端,表现出一种仰止的感受,写水则用简练的笔法画出汹涌澎湃的波浪,把水的位置压到最低点,用“以低求高”的手法,显示出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势。画中以风帆点点,飘忽于惊涛骇浪之中;以缥缈烟云划破空间层次,可谓行云流水,肆意汪洋。世人皆言,中国画乃意象之学,其神韵之处是只可会意不可言传的。视线的变化、旷观的取舍、眼界的高低这些中国画的神韵恰是只能品悟的,它是建立在文人传统、诗书画印的高度融合之上,而这种高度,是一个艺术家神韵之妙的最高境界。
百年四川画坛,像岑学恭先生一样,接受过民国时期完整专业的美术教育,经历了1949年以后创新国画的洗礼和改革开放后现代化的表现,历经三个时代,在大历史的沉沉浮浮中一直能够独立潮头,甚至能够开宗立派,四川是唯一,全国也是少有。这在重师承传统、重源远流长的中国画坛中,先生真正做到了风气之先。重要的不是故事,而是视线的转变与游离;诱人的不仅仅是笔墨,而是时代的讯息与景别。更重要的是,在先生的心中,也许没有什么事能够比得上和艺术对话,和三峡聊天,和万里河山散步,他一辈子都爱这片山水,而这片山水永远居住在他的心里。那是因为,三峡是他的寄托,山河是他的挚爱,他一辈子都在走路,他在用脚丈量着自己的胸中气象,从绥远到南京,从南京到杭州,从杭州到重庆,从重庆到成都,先生都在品味,都在兴象,都在悟道,他是真正的三峡好人,山河故人……
【责任编辑:闫现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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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8784(2016)03-39-3
2016-01-10
李立(1981—),四川金堂人,北京大学艺术学硕士,四川文化产业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电影史论与创作、艺术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