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中幽默风格的传译——以葛浩文《干校六记》英译本为例

◎秦 妍

(1.陕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西安 710062;2.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 师范学院，河南 三门峡 472000）

文学作品中幽默风格的传译
——以葛浩文《干校六记》英译本为例

◎秦 妍1，2

(1.陕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西安 710062;2.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 师范学院，河南 三门峡 472000）

文学作品的风格是其内在思想的重要体现。《干校六记》语言平实朴素，又不失机智、幽默。“幽默”是文学的一种特殊的表现形式，同时也是翻译的难点。本文以《干校六记》葛浩文的英译本为例，针对译者如何再现原作的幽默风格进行了探讨和分析，为译作的超语言风格翻译提供了借鉴。

文学作品；幽默风格；翻译；超语言风格；《干校六记》

不同的作者，写作风格都不尽相同。作品的风格体现了作者的写作特点，包括如何遣词造句、使用何种修辞手段以及如何谋篇布局等。写作风格不仅与作者的性格、文学素养以及写作题材的选择等有密切联系，同时还受到文化、社会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在文学翻译中，“语言层（语言文字、语音结构、词与词句、语段和篇章）的风格由于具有清晰可辨的标记，容易得到关注和传递，而超语言层（神韵、风骨、气势、情调等）的风格因其模糊性和印象性则容易被忽视”[2]。关于超语言层风格的翻译或再现长期以来学者们存在诸多争议。有些学者认为，由于译者与原作者的经历、体会不同，超语言层的风格翻译比较难以实现。也有学者认为，风格与内容息息相关，一旦内容得以翻译，那么风格也就随之再现。风格能否被翻译？如何才能更好地再现原文的风格？翁显良先生认为：“风格可译，指的是原作意象的隐或显、婉或直、艳丽或质朴、庄重或诙谐都可以译。”[3]笔者认为，虽然翻译超语言层的风格难如上青天，但其再现也并非没有可能。

《干校六记》为杨绛先生从五七干校回来后所写回忆性散文集。1981年，该书问世后不久，胡乔木就很喜欢，曾对它下了十六字评语：“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缠绵悱恻，句句真话。[4]”赞赏杨绛文字朴实简白，笔调冷峻，无一句呼天抢地的控诉，无一句阴郁深重的怨恨，就这么淡淡地道来一个年代的荒谬与残酷。《干校六记》出版不久，就由日本汉学家中岛碧翻译成日语，1982年在日本的《水焉》杂志分期刊出，并出版单行本；英译本有美国汉学家葛浩文、中国旅美学者章楚和澳大利亚学者白杰明翻译的三种；法译本两种，在巴黎出版[5]。在三个英译本中，三位译者均在序跋中介绍了原作的风格，即朴实直白、情感深厚。虽然三位译者对原文的风格都有较为准确地把握，但是笔者通过对三个译本进行对比，发现他们在原著的风格再现方面存在着优劣。其中葛浩文的译语地道、译文自然、流畅，在原著的风格再现方面较为成功。

笔者以杨绛的散文《干校六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葛译本为例，就其对原著幽默风格的再现进行评析，以此对超语言风格的翻译提供借鉴。

一、原作幽默风格之赏析

《干校六记》描述的是杨绛在“文革”这一特殊时期所经历的黑暗时光，然而，读者在文中感受到的是“从容、平淡、超然的笔调”和“幽默、风趣、淡然的姿态”。[6]杨绛先生的作品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其主要体现在独特的语言特色上。她的语言平实朴素，又不失机智、幽默，读者在会心一笑时，便能感受到蕴含在作品中的百般滋味。

众多专家学者对《干校六记》做过研究，其中，《干校六记》的语言风格受到了普遍关注。因此，在翻译《干校六记》时，努力实现其风格尤为重要。笔者在阅读《干校六记》时发现，杨绛的幽默穿插于整部作品之中，作者很少正面描述负面情绪，总能在辛酸艰苦的生活中发现有趣的事情。此外，“杨绛的幽默很少借助于文字上的机巧的安排，而主要采用白描写意等传统手法。她总是通过人物外部言行的逼真描摹，揭示其内在的性格，但又不满足于人物外部形态的简单再现，而是择其主要特征加以表现，笔触细致，而又留有余地，引人遐思，呈现出她特有的含而不露、婉而多讽的特征。”[7]

《干校六记》中表现出来的幽默风格，是以“趣”写“讽”，写“哀”，写“悯”。因此，在译语中既要体现原作的幽默风趣，又要体现出作者内心的无奈与悲哀。这对译者来说是有一定难度的。在葛浩文的译本中，作序者Jonathan Spens特别指出，杨绛的《干校六记》体现出“a wry sense of humor”。[1]

二、译作幽默风格之再现

文学作品是一种无声的语言艺术，在翻译时，译者需要从字里行间中捕捉作者的语气与态度。以下数例通过关注原作在翻译中幽默的再现风格，从而探讨了在翻译风格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例1：干校的默存又黑又瘦，简直换了个样，奇怪的是我还一见就认识。

The Mo-cun I saw at the cadre school was deeply tanned and very thin—he had changed so much it was a wonder that I could recognize him at all.

这句话是杨绛在干校见到丈夫时的第一印象。原文的妙处在于“我还一见就认识”，此处作者不说“我都不认识了”，而说“奇怪的是我还一见就认识”，看似一句俏皮话，却融入了作者对丈夫的浓浓情意，以及对当时环境的愤懑不满。“人生的苦味包孕于轻松的语句中， 绝无耸人听闻的手法的痕迹”[5]。而译者在处理译文时，句首定冠词“the”用得极妙。人们都知道，人名之前很少用定冠词，而译者通过一个“the”，既表现出了文字表层的调侃意味，又表现出了作者对“Mo-cun”的深切关怀之意。同时，译者以“deeply”和“very”二词表达“Mo-cun”的“黑”与“瘦”，隐藏在文字背后的夫妻情深便呈现在读者面前。

例2：那块地硬得真像风磨铜。我费尽吃奶气力，一锹下去，只筑出一道白痕，引得小伙子们大笑。（凿井记劳）

The soil in that particular spot was so hard it was like trying to wear away a hunk of brass with nothing but the wind.I worked with every ounce of energy I could muster,gouging at the earth with a spade,but the only result was a solitary scratch on the surface.The youngsters around me had quite alaugh over that.

例3：我的“拿手”是脚步快；动不了手，就飞跑回连，领了两把鹤嘴镬，，扛在肩头，居然还能飞快跑回菜园。

Since my “long suit”was a quickness of foot,and since I wasn’t getting anywhere with my spade,I ran like the wind back to the company area,where I fetched two pointed shovels,rested them on my shoulder,and,much to even my own surprise,ran like the wind back to the vegetable plot.

此两例皆属作者的自嘲之语。杨绛在下放干校时已经年过半百，却依然要和一群年轻人一样劳动以进行改造。“凿井”这样的活，就连年少力壮的男同志干都有些吃力，更何况“吃饭少，力气小”的杨绛。所以“一锹下去，只筑出一道白痕”。葛浩文在处理译文时，用“solitary”一词来形容白痕，形象生动。据《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解释，“solitary”本身是“（living)alone;without companions,但在这里用了它的第三个意思，即“only one；single”，把杨绛的身单力薄的形象生动展现出来。例3中，葛浩文将“飞跑”译为“ran like the wind”，不仅再现了原文的风趣，也体现了杨绛强烈的集体责任感。以“long suit”译“拿手”，信手拈来，不仅符合语境，而且显示出译者对于语言运用的老道和熟练，“fetch”和“rest”两个动词的使用也十分形象生动。可见译者在翻译时，从选词到句子的结构方面，都考虑到了原文的幽默性，并显化了原文隐含的情感。

例4：我们偏爱几个“象牙萝卜”或“太湖萝卜”——就是长的白萝卜。地面上露出的一寸多，足有小饭碗那多顸。我们私下说“咱们且培养尖子！”所以把班长吩咐我们撒在胡萝卜地里的草木灰，全用来肥我们的宝贝。真是宝贝！到收获的时候我满以为泥下该有一尺多长呢，至少也该有大半截。我使足劲儿去拔，用力过猛，扑通跌坐地下，原来泥里只有几茎须须。（学圃记闲）

Our favorite crops were the“ivory turnips”or“Tai hu turnips,”which were actually long white things. Their tips,which were the size of a rice bowl,only stuck up out of the ground an inch or so.“What we’re raising here is the cream of the crop,”we confined to one another.So we used all of the plant ash our unit leader had told us to spread among the carrots to fertilize our little darlings instead.And what darlings they were!When it came time to harvest our“crop”I was certain that the ground would yield up turnips a foot or more in length,or at the very least half that long.I planted my feet on the ground and rugged for all I was worth,so hard,in fact,that I lost my balance and plopped unceremoniously onto the ground.That was because beneath the surface there were only a few skinny tassels.

世间最悲哀之事，莫过于期待变成令人失望的结果。杨绛和阿香两人辛辛苦苦培育出的“尖子”，收获时“只有几茎须须”，这使得杨绛她们在枯燥、辛酸的干校生活中的一点希冀也化为泡沫。但是原文的语言却是轻松明快的，葛浩文在处理译文时，巧妙地将萝卜的“尖子”译为“cream”，“cream”本意为奶油、乳液，可引申为“精华”之意，用来形容长出来的“白萝卜”，体现了当时杨绛对长出的萝卜尖儿寄予的厚望，把它当做尖子生、宝贝来培育，从而保持了原文的语言风格和基调；同时，葛浩文在翻译“收获”时，将“crop”加上引号，据《柯林斯英汉双解大辞典》解释，crop是指“Plants that are grown in large quantities for food.”在这里与“几茎须须”形成鲜明对比，无形中透露了失望之情，突显了原文暗含的幽默感。此外，“plant”、“rug”、“plop”三个动词的使用也十分传神，将杨绛的狼狈表现得淋漓尽致。

例5：它远远看见默存从砖窑北面跑来，就迎上前去，跳呀、蹦呀、叫呀、拼命摇尾巴呀，还不足以表达它的欢欣，特又饶上个打滚儿；打完一滚，又起来摇尾蹦跳，然后又就地打个滚儿。默存大概一辈子也没受到这么热烈的欢迎。

When she spotted him way off in the distance walking toward us from the brick kiln to the north,she ran out to greet him,jumping and barking,and wagging her tail a mile a minute.And as though thatweren’t enough to express her joy,she would run around him and roll over,get back to her feet and start wagging her tail and jumping again,then fall to the ground and roll over once more.I doubt that Mo-cun had ever been welcomed so enthusiastically in his whole life.

《干校六记》中，狗狗小趋是一个温暖的存在。在那个人性被极度扭曲的年代，不通人语的小狗却给了杨绛他们无限的安慰。此例着重描写小趋见到默存后欢欣雀跃的画面，在作者的眼中，小趋就像孩子一样，活泼可爱，依赖自己，信任自己。译文中，“spot”一词很传神，将小趋拟人化，从而形象地表现出小趋对默存的喜爱之情；译者增译了“get back to her feet”，顿时小趋憨态可掬的模样就跃然纸上。

三、结语

通过以上五个示例的分析，可以发现《干校六记》的幽默风格是可译的。在深刻理解原文、忠实于原文的基础上，葛浩文以其出色、熟练的双语掌控能力，通过增词、加注、以引号突出信息等手段，将其原文的内在情感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成功地再现了原文的风格。这对于英语学习者和译者来说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译者作为原作的特殊读者，首先，要充分理解原文的内容和风格，不能天马行空、随意揣测原作的内涵，而是要努力走近原作者的内心世界，挖掘文字背后的真实想法；其次，译者对译语的熟练程度是影响风格翻译的重要因素之一。译者只有对译语的各种风格成竹在胸，才能跳出文字的局限，从整体上把握原文大局，翻译时才能很好的再现原文风格；最后，灵活选择翻译方法和手段往往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这就需要译者从大量翻译实践中总结经验，吸取失败的教训，以此提高自己的翻译水平。

[1]Goldblatt,Howard.Six Chapters from My Life“Downunder”[M].Seattle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84.

[2]章艳.内外参照，见微知著：风格的翻译审美[J].外语与翻译,2012(1):7-12.

[3]翁显良.意态由来画不成——文学风格可译性初探[J].翻译通讯,1981(2)：1-7.

[4]刘宓庆.翻译的风格论（上）[J].外国语,1990(1)：1-5+39.

[5]李兆忠.疏通了中断多年的中国传统文脉——重读〈干校六记〉[J].当代文坛,2009（5）:34-36.

[6]张晓东.“缘情”与“反讽”:重评〈干校六记〉[J].青岛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Z1）,82-87.

[7]陈玉.清而真淳,婉而多讽——试论杨绛作品的语言特色[J].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2（4）:80-83.

（责任编辑 倪玲玲）

InterpretationonHumorousStylesinLiteraryWorks——Taking“ACadreSchoolLife”asanExample

QIN Yan1，2
(1.Foreign Language School of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062;2.Sanmenxia Polytechnic,Sanmenxia 472000，China)

Literary style is an important manifestation for the inner thoughts of works.The language of“A Cadre School Life”is plain、simple but witty、humor."Humor"is a special form of literature,but also the difficulties of translation.This paper takes“A Cadre School Life”as an example to study how does translator reproduce the humor of the original works style,and analyzes its translation techniques in order to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super language style translation.

Literary works;Humorous style;Translation;Super language style;“A Cadre School Life”

I046

A

1671-9123（2016）03-0094-04

2016－05－15

秦妍（1982-），女，河南三门峡人，陕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师范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