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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悲剧命运成因的弗洛伊德式解读

2016-04-12唐亦珊

信阳农林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欲望号街车街车人格结构

唐亦珊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 外语系,湖南 长沙 410205)



《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悲剧命运成因的弗洛伊德式解读

唐亦珊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 外语系,湖南 长沙 410205)

《欲望号街车》是美国优秀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创作生涯中最广为人知的作品之一,对其女主角布兰奇·杜波依丝的研究一直层出不穷。本文致力于用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中的 “本我”、“自我”和 “超我”概念分析布兰奇·杜波依丝悲剧命运的成因。布兰奇成长于美国旧南方,深受南方传统价值观的影响。南方战败后,布兰奇经历了婚姻失败的创伤和自我救赎的失败,最终走向了自我毁灭。正是因为在这一过程中布兰奇的本我和超我矛盾锐化,自我无法调节本我、超我和现实之间的矛盾,造就了她的悲剧命运。

布兰奇·杜波依丝;本我;自我;超我;矛盾

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是二十世纪的一位文学巨匠,其1947年问世的 《欲望号街车》是他创作生涯中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一直以来,关于《欲望号街车》中布兰奇悲剧命运的成因众说纷纭,布兰奇的悲剧命运引发了众多学者从社会、历史、文化等角度进行探究。究竟是什么力量操控了布兰奇以致疯癫崩溃?布兰奇究竟是优雅传统的南方淑女还是为人唾弃的放荡女人?纵观全剧,不难看出布兰奇异常行为背后的内心矛盾和冲突,而这些矛盾和冲突正与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关于人格结构理论的观点不谋而合。

1 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

弗洛伊德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心理学家之一,被称为“精神分析之父”。弗洛伊德最著名的人格结构理论形成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人格结构理论将人格分为三个部分,即本我、自我和超我。

在弗洛伊德[1]看来,本我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这其中蕴含了人类最原始和最本能的欲望,以及非理性的思想和冲动。这部分的人格完全是不自觉的行为,追求不受任何理性或伦理道德约束的需求和欲望的满足。当这种欲望得不到满足时,本我便会感到压抑。当然,要完全实现本我的追求是不现实甚至不可能的,所以我们需要另一个人格——自我。自我是指现实世界中的自己,是个人在与外界环境接触的过程中从本我中衍生出来的。自我的主要职能是在保护个体不受伤害的前提下寻求本我欲望的满足,自我是由现实原则所驱动的。正如弗洛伊德所说:“自我寻求用外部世界的影响施加给本我及其倾向,并努力用现实原则代替在本我中本能所起的作用。”[2]人格的最后一个组成要素是超我,超我是自我的理想化和道德化形式,是个体在成长过程中通过不断内化社会道德规范而形成的,受道德原则的支配。超我是对本我的道德约束,主要职能是指导自我、管束本我中的非理性冲动,以追求完善或完美为目标。

显然,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间存在着矛盾。首先,自我既要满足本我的欲望又要使之符合现实世界的规则,调节着本我和现实之间的冲突。其次,自我需要服从超我的指导,又试图同时满足本我和超我的需要,协调处理好双方的矛盾。最后,自我还需要调节本我、超我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关系。当自我足够强大时,它能协调好本我和超我之间的矛盾并使二者服从于现实世界。三者保持动态平衡,便能保证人格的健康发展。而一旦自我的力量太过薄弱,无法调节本我和超我之间的冲突,也与现实世界脱节时,动态平衡便被打破,人格的健康发展无法保证,可能导致精神失常。

2 布兰奇的悲剧命运探因

《欲望号街车》中的女主角布兰奇正是“一个在本我和理想的自我之间挣扎的女性”[3]。布兰奇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之间的动态平衡被打破了,自我既无法驾驭住本我,也没能获得超我的谅解。同时,布兰奇的内心世界和外在的现实世界产生了尖锐的冲突,自我也无力调节好这两者之间的冲突。布兰奇最终的悲剧命运也恰恰是由这一系列的矛盾冲突所造成的。布兰奇的矛盾是她的身体和思想之间的矛盾,也是现实和幻想之间的矛盾。她究竟是一个传统的南方淑女还是彻底的荡妇?她为何如此逃避现实而沉迷于幻想?

2.1南方传统的深刻影响

布兰奇成长于美国南方的贝尔·雷维庄园,丰富的自然资源赋予了南方得天独厚的优势,在这片土地上,种植业经济繁荣发展。也正因为这样,工业革命给美国其他地区带来的巨变难以辐射至此,这里严格的等级制度使人们相比其他地区更为保守。在南方的传统社会里,拥有种植园的男性是统治者,女性依靠男性的保护得以生存,而黑奴居于社会的最底层。一方面,由于长期受禁欲主义思想影响,南方居民恪守成规,将对性的正确追求当作伤风败俗的举动,观念保守,严惩一切不道德行为。另一方面,他们的欲望却在这样的环境下被压抑得越发放纵,背地里过着奢靡浪荡的生活。“南方淑女”(Southern Belle)[4]一词被用来形容美国南方上流社会中年轻富有的女性,布兰奇在剧中的首次出场也宣告了她的身份,“她精心打扮,穿着配有绒毛背心的白色套装,戴着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手戴白手套,头戴白帽子,看上去是来参加花园区的夏日茶会或鸡尾酒会似的”[5],这便是典型的南方淑女形象。南方淑女们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她们谈吐得体、精通艺术,懂得怎样在公共场合做一个优雅的女主人。然而,她们学习这些的最终目的却是取悦男人,寄希望于依附男人以寻得最终的依靠。汪义群[6]在评价当时的美国南方女性时提到,“她们长期脱离实际劳动和种植园的管理活动,成了依附于男人或供男人欣赏和享乐的玩物”。

这样的南方传统价值观在布兰奇的成长过程中不断内化,转化成了她的超我。因此,在布兰奇的人生里,即便旧南方已经在美国内战中被摧毁,她内心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却仍然促使她不断重复寻求依靠男人的生活定式。布兰奇之后在戏剧中的行为便是她思想的最好反映,她认为女人的天性便是取悦男人、依附于男人,这也是她从未停止寻找新欢甚至选择跟陌生人发生亲密关系的原因。然而,布兰奇这样的放荡生活方式却是与南方传统价值观相悖的,她释放了自己的本我,却因为没有服从超我的指导而饱受良心的折磨。最后只能选择逃避现实,躲进自己编织的幻梦里寻求安慰。对南方传统价值观的认同使布兰奇不得不受限于传统,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新世界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无所适从的,在这新世界里她无法适应现实,最终只能走向自我毁灭。

2.2早期婚姻的创伤

布兰奇在十六岁时遇见了她之后的丈夫艾伦——一位年轻帅气的诗人,这是布兰奇理想的依靠,她崇拜他、热爱他,她的妹妹斯黛拉说:“我认为布兰奇不仅是爱他,甚至崇拜他走过的土地!”[7]102然而现实却以最残酷的方式击碎了布兰奇对未来的浪漫憧憬,她发现艾伦是同性恋。在保守的南方,这种行为被认为是伤风败俗有辱伦常的。布兰奇在发现真相后对艾伦大喊,“我看到了!我知道了!你让我恶心!”[7]96布兰奇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艾伦的厌恶和鄙夷,这样激烈的反应最终导致了艾伦的死亡。布兰奇认为自己该对艾伦的自杀负责,这一愧疚成了她之后无法摆脱的创伤,布兰奇接下来的生活时刻伴随着自责、悲伤和压抑。

根据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当超我和本我产生矛盾时,自我会依照现实原则采取适当的行为措施对这两者进行调节。超我和本我则在这一过程中威胁着自我,进而引发个体的焦虑和罪恶感。布兰奇失去了丈夫,其本我找不到符合现实世界的合适途径发泄,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和文化熏陶的南方淑女,其超我也对自我施以严格的约束,处于双重威胁下的布兰奇的自我便陷入了焦虑之中。当布兰奇的自我可以协调超我和本我之间的关系时,也就是在她还没有发现艾伦是同性恋之前,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但在此之后,布兰奇经历了丈夫的自杀、家园的丧失和亲人的离世,这一系列的巨变使她的自我过于脆弱而不能保持本我和超我之间的平衡,也无法调节和现实之间的矛盾,这最终将她推入精神崩溃的境地。

2.3自我救赎的失败

布兰奇失去了家园和亲人,也失去了物质和精神上的依靠。虽然布兰奇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传统南方教育让她无法理解内战后新世界的发展规律,但她也尝试了自我救赎。

布兰奇曾是密西西比州劳罗尔市的一名英语教师,她本计划在那里开始新生活,却受欲望的驱使背弃了南方的传统道德观和礼教,从高贵的南方淑女堕落为世人眼中的荡妇。这时的布兰奇是为本我所操控的,在布兰奇之前的生活中,南方传统价值观作为她的超我一直约束着本我。当周遭环境发生巨变后,布兰奇不得不寻求某种方式来排遣和发泄,这时她的本我不断受到超我的压抑,自我却无力调节这二者之间的矛盾。最终,布兰奇的本我占了上风,她暂时抛开了南方传统道德观的束缚,非理性的本我被释放出来,完全遵循本我的快乐原则而生活。然而,在本我得到释放的同时,布兰奇的超我还是一再提醒着她的出身和曾经接受过的南方淑女教育应当把南方的传统道德观作为约束自己的标准。因此,布兰奇在释放本我、屈从于欲望的时候并未得到真正的快乐,反而一次次受到良心的折磨。本我与超我的激烈矛盾导致布兰奇的自我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和焦虑。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所谓道德往往需要付出过多的牺牲”[8]。布兰奇既想努力维持圣洁的南方淑女形象,又无法控制欲望沦为受人唾弃的荡妇,她的一生都在欲望和道德之间痛苦地挣扎。

布兰奇的放纵行为为当时保守的劳罗尔市所不容,最终被赶了出来。她别无选择,只能去寻求居住于新奥尔良市的妹妹斯黛拉的帮助,她希望在此找到新的救赎方式,这也是她最后的避难所和希望。不幸的是,这次旅途让她饱受屈辱,最终导致了她的悲剧结局。新奥尔良市作为一个新兴的现代城市,与布兰奇的家乡贝尔·雷维的生活方式几乎背道而驰,初到这里的她是格格不入的。虽然布兰奇也曾尝试着改变自己,试图让自己适应斯黛拉家中简陋、粗俗的生活环境,但是她的自我无法适应和承担现实世界的残酷,最终只能选择躲入自己的幻想世界,用幻想来对抗现实。在剧中,布兰奇仍然带着一大箱衣服,将自己打扮成贵族淑女的模样,甚至还编造出一位在远方等待着她垂青的追求者。根据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的理论,为了寻求人格的健康发展,布兰奇的自我必须在本我和现实之间找到平衡。为了适应新奥尔良市的新环境,这时布兰奇的自我本来应该遵循真实世界中的现实原则,理性地按照外界环境中的实际条件来调节本我和超我的矛盾并采取行动,但她的自我却拒绝接受残酷的现实世界,试图在心中构建一个虚幻的世界,将自己躲入编织的幻梦中,企图寻求暂时的平静和解脱。

布兰奇在这里碰到了斯坦利的牌友米奇,在米奇面前,她又回到了自己编织的南方淑女梦中,将自己伪装成高贵优雅的贵族淑女。但布兰奇却控制不住自己,用法语向不懂法语的米奇试探:“今晚你愿意与我同床共枕吗?”[7]88这是她的本我和超我之间矛盾的体现,她的本我已经不受控制地展现出来,超我却不断提醒着她过去的美好和辉煌。布兰奇一直在本我和超我之间徘徊不定,她的行为有时为本我驱使,有时又为超我所驱使,她自我的力量却太过薄弱而不能控制本我和超我,无法平衡和调解这两者间的矛盾。

最终,斯坦利向米奇揭露了布兰奇放荡的过去,打碎了布兰奇努力维持的高贵南方淑女形象。了解到真相的米奇抛弃了布兰奇,已陷入绝望边缘的布兰奇最终被斯坦利强奸。在此之后,布兰奇彻底被现实摧毁,她之前精心编织的幻想被粗暴的斯坦利一举毁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斯坦利的强奸可以被视作新南方的胜利,代表着旧南方的布兰奇被代表着新南方的残酷却富有生机的斯坦利占有了。布兰奇本来一厢情愿地沉迷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世界里,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逃避良心和现实世界的惩罚,达到本我和超我的平衡。但是斯坦利戳破了她的谎言,布兰奇的梦醒了,意识到在别人眼里,她还是那个为他人也为自己所不耻的荡妇,而她的超我却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布兰奇内心中本我和超我长期积累的矛盾爆发出来,无法接受现实的布兰奇最终只能陷入疯癫,不得不被送往精神病院。至此,布兰奇试图进行自我救赎的行为宣告失败。

3 结语

《欲望号街车》中的女主角布兰奇成长于美国内战前的南方,传统的南方价值观和南方淑女形象内化在了布兰奇身上,这是她一切行为举止的准则和约束。然而,在南方淑女的表面下却掩盖着布兰奇潜在的强大本能和欲望。当生活稳定时,她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当生活动荡不安时,她便无力控制、处处和自己的超我作对。布兰奇的超我引导她做一个端庄的淑女,她的本我却让她沦为别人眼中的荡妇。面对着本我和超我巨大的冲突和矛盾,布兰奇的自我太过薄弱,无力调节本我、超我和现实世界的矛盾,最终她不得不选择逃避现实,沉溺于自己编织的幻梦当中。布兰奇的成长背景和早期经历的创伤成为了造成她悲剧的根源,之后自我救赎的失败加速了她的自我毁灭。作为一位传统的南方淑女,布兰奇只是当时成千上万的南方淑女的缩影。鉴于她们相似的社会背景、成长环境和所受的教育,如果不能摆脱固有的思维模式,她们在新世界中注定会面临悲剧的命运。

[1]Freud, Sigmund.TheEgoandtheId[M]. London: The Hogarth Press Ltd., 1949:28.

[2]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文集[M]. 车文博,主编. 长春: 长春出版社, 2004:126.

[3]W. David Sievers.FreudOnBroadway:AHistoryofPsychoanalysisandtheAmericanDrama[M]. New York: Cooper Square Publishers, 1970:372.

[4]Roberts, Giselle.TheConfederateBelle[M]. Columbia: 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 2003:15.

[5]田纳西·威廉姆斯. 欲望号街车 [M]. 孙白梅,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1:9.

[6]汪义群. 试论田纳西·威廉姆斯笔下的南方女性[J]. 当代外国文学,1991(3):151-154.

[7]Williams, Tennessee.AStreetcarNamedDesire[M]. New York: New American Library, 1947.

[8]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心理哲学[M]. 杨韶刚,等译. 北京: 九州出版社,2003:258.

(编辑:刘彩霞)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Cause for Blanche’s Tragedy in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reud’s Theory

TANG Yi-shan

(Dept. of Foreign Language, Huna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Changsha 410205, China)

AStreetcarNamedDesireis one of the most popular plays written by the American playwright Tennessee Williams. The study on the heroine Blanche Dubois is also never short of popularity. This thesis focuses on the analysis of Blanche’s tragedy from Freud’s famous theory on the structure of mind (id, ego and superego). It is the deep influence from the southern tradition, the youthful trauma in marriage and the failure in self-salvation that lead Blanche to self-destruction. The conflict between Blanche’s id and superego and the ego’s failure in mediating among the id, superego and reality caused Blanche’s tragedy.

Blanche Dubois; id; ego; superego; conflict

2015-12-20

唐亦珊(1989—),女,湖南永州人,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汉翻译.

I106.3

A

2095-8978(2016)02-006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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