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墙倒下后的新墙

张薇

高墙，象征了隔绝、对立和恐惧。

当代最著名的高墙——柏林墙被推倒后，残余的墙面被人们改造成世界最大的露天画廊，丑陋的历史伤疤由此焕发新生。

然而，柏林墙虽然倒下了，排斥与疏离却依旧野蛮生长。在世界的其他角落，又有新墙立起来了。

隔绝贫富的“耻辱之墙”

秘鲁首都利马，一堵高墙将富人和穷人隔开。

墙高两米多，绵延十公里，顶部配有铁丝网，分隔了富裕的圣胡安德米拉弗洛雷斯和贫穷的苏尔科街区。从高空俯视，墙的两侧景观大为不同：一头是整齐的联排别墅，另一头则是被蜡烛照亮的木头房子和破烂屋顶，孩子们光着脚跑来跑去。围墙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建造，目的是防止穷人偷盗富人的东西。如今，这堵墙已经成为秘鲁穷苦人家心头的一道疤痕。秘鲁民众说：“对我们而言，这是一道分隔之墙，同时也是耻辱之墙。”

修筑“耻辱之墙”并非秘鲁独创。2009年，巴西第二大城市里约热内卢也在贫民窟周围建起19道三米高的围墙。政府解释，此举是为了保护环境，但广大贫民窟居民并不买账，他们认为政府在掩盖贫民窟的重重矛盾，达到变相隔离的目的。

巴西、秘鲁所在的拉丁美洲是全球收入悬殊情况最严重的地区，1%的有钱人享有41%的财富。鸿沟一样不可逾越的贫富差距，依靠修筑高墙来隔绝贫富，让这些国家日渐撕裂。

美国要筑墙，加拿大笑了

近年来，美国一直在美墨边境地带修建隔离墙，以阻止大批非法移民入境。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的竞选承诺之一，就是要建成“便宜、高效、好看”的美墨边境隔离墙，以彻底解决墨西哥非法移民问题。

为了不耽误国会提出的2008年12月之前修建410公里隔离墙的“进度目标”，美国当局刻意避开征地拆迁难度大、容易引起破坏野生环境争议的地段，抢先修筑了多处隔离墙。如此一来，隔离墙修得断断续续，未能连成一道屏障。不同地段的隔离墙之间，“豁口”常常达到数公里，非法移民很容易步行绕到墙后面。

还有人给该项目算了一笔账：每英里（约1.6公里）边界墙耗资在40万美元至1510万美元之间，仅材料费就逼近100亿美元。

劳民伤财只要能出政绩、聚民心，也有人争着要做。前总统竞选人斯考特·沃克提出，要在美加5540英里的边境上建造一座墙，而当时有民调显示，41%的美国人支持这个想法。

加拿大人得知这一消息，反倒欢欣鼓舞，他们纷纷给报刊投稿讨论筑墙事宜，“筑墙吧！越高越好！”

加拿大记者乔希·弗里德在《蒙特利尔公报》专栏文章中写道，设想一下，如果美国地产大亨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那么数以百万计的美国民主党人和其他躲着特朗普的人将大量涌入加拿大境内，寻求政治避难，那可如何是好？”

在这场激辩中，一些加拿大人不忘好好调侃一番美国邻居的“无知”：“竟然有41%的美国人知道，加拿大是与美国拥有边境的邻国。这真是一个妙不可言的惊喜。”

看来嫌弃别人的，必然被人嫌弃；隔绝他者的，也终将被他者隔绝。

心中的隔离墙最难拆

在北爱尔兰首都贝尔法斯特，矗立着隔开新教徒和天主教徒的“和平墙”。“和平墙”像一道隐喻：付出分隔的代价，只得脆弱的和平。

自1969年北爱尔兰新教徒与天主教徒爆发流血冲突，造成数千人死亡后，隔离墙就陆陆续续修建起来。五公里长的“和平墙”，是贝尔法斯特最长的隔离墙，北边是新教徒聚居的山科尔区，南面是天主教徒聚居的福尔斯区。

对于隔离墙的未来，北爱尔兰司法部长福特说：“我们很希望彻底拆除隔离墙，但那要等到人们真正感觉不再需要它们，不幸的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宗教的对立是世界上最难解的矛盾之一。在伊拉克巴格达市中心，一堵长约3000米的隔离墙，将墙内的逊尼派与墙外的什叶派分隔开来。

2007年，驻伊美军提出修建隔离墙，伊拉克人民是反对的，总理马基利公开表态，要求工程停工。然而，为了防止自杀式爆炸袭击蔓延，美军还是将隔离墙建了起来。

正是因为这一堵堵隔离墙，巴格达的人口分布发生了变化：原先逊尼派、什叶派混居的情况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以隔离墙为界、以宗派为聚落基础的“城中城”。这无疑给原本就矛盾深重的教派对立火上浇油，让人们心中的隔阂越积越深。

最难拆的，当属人心中的隔离墙。当难民危机爆发后，一些欧洲国家又开始新一轮的筑墙运动。奥地利、匈牙利等国加紧边境筑墙，甚至在中东的以色列，也忙着修筑隔离叙利亚难民的高墙。隔离墙，也成了这些国家对落难者冷眼旁观的耻辱柱。

此外，在存在领土争议的地区，不少国家选择以筑墙的方式宣誓主权。为防止孟加拉国非法移民和伊斯兰极端分子入境，印度在两国边境修建隔离墙。该项目预算达12亿美元，计划中的隔离墙总长约3300公里。待项目完工之日，孟加拉国将几乎被隔离墙完全包围。

在孟加拉国政府看来，隔离墙是一种侮辱。而印度学者却认为，印度修建隔离墙的速度不够快，得赶在孟加拉国人口爆炸前面，保住那些适宜居住的土地。

各国筑墙原因不同，动机却可用一句话概括：将麻烦挡在外面。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只为一个“挡”字，却不知，麻烦是挡不住的。拆除人心的隔离墙，放下自私和戒备，探索彻底解决麻烦的办法，才能真正一劳永逸。

（摘自《廉政瞭望》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