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之后
2016-04-09冯路FENGLu
冯路/FENG Lu
格物之后
冯路/FENG Lu
作者单位:无样建筑工作室
After "Invesitigate It"
2015年南京大学建筑系研究生一年级的概念设计课程,对我来说,是7月“格物”工作营的延续。这并不仅仅意味着同样的基地,即南京城南的花露岗区域;以及同样的概念,即半透明性;还有与“格物”工作营同样的企图,即把建筑设计看作一种理解和生产建筑学知识的方法。这种方法在当下的建筑学界常常被称为设计型研究(Research by design) 或设计研究 (Design research)。例如,欧洲建筑教育联盟(EAAE)发布的《建筑研究宪章》 (Charter for Architectural Research)中指出:相对于通常的建筑学研究而言,设计型研究是指建筑设计过程成为了一种获得新的见解、知识、实践或产品的途径,并且通过设计进行批判性的探索;而研究伴随其中,研究的结果就从设计实践的经验中获得。
相比通常把设计当作解决问题的手段,以设计为研究方法显然应该有所不同。该宪章中有两个要点颇为重要,其一是强调设计过程的重要性,其二强调设计在于批判性探索。相比之下,如果设计用于解决问题,那么它最重要的是作为答案的结果,并且努力获得最佳或者最合理的答案。而设计研究则不然,它更在乎新的可能性或者批判性理解。设计研究可以有不同的对象、方法和意图。我在2015年南大建筑的设计课程中设定的重点在于绘图和形式生成的关系本身,为了使设计训练的意图更加明确而排除了功能、结构等具体问题。为此我还特地邀请了唐克扬来参与课程教学,给学生们讲授他对绘图的认识。设计(design),以其意大利语词源“disegno”而言,即意味着绘图(drawing),表明着概念与事物之间的直接关联[1]。不同的绘图方法会给设计过程带来不同的影响。通常,建筑设计中有3种常用的图:分析图解、草图和成果表现。在面对设计基地时,我们现在常常会使用一种分析性的图解(diagram),用一种抽象的图绘方式来获得对于基地条件的理解。但是由于分析图本身的抽象性,这一过程其实也是对于基地的抽象化和简化;而它的优点在于有效地提取出关键性的基地要素,并使之凸显出来。所以这种工具化的绘图讲究效率,快速地指向问题。与之相比较,地图术(mapping)是另一种面对基地的绘图方法。简单说,“mapping”就是以某种类似绘制地图的图示方式把基地或对象的信息系统化并可视化。因此,它内含着一种对事物的细微而具体的理解并表达的过程。通常的设计过程中,学生们总是用分析图解来理解基地,用草图来表达和寻找灵感,然后用各种平、立、剖、轴测和效果图来表现设计成果的形式空间概念。这3种图用于不同的设计阶段,而彼此之间常常并没有可靠的连续性。在南大建筑的这一次设计课程里,我要求同学们用“mapping”来认知基地,并且将其纳入形式生成的过程之中。设计不是等待灵感的爆发或者功能的排布,而是返回到理解和探寻事物的过程。
这里以南大课程的一组学生蒋佳瑶、李若尧、迟海韵和刘泽超的作业为例,简要介绍设计是如何变成一种探寻形式可能性的过程。他们设计研究的对象是花露岗南面的一段城墙。尽管明城墙所剩无几,它依然是南京城的关键要素之一。这种关键性来自于两重原因。一方面在于城墙的历史意义,虽然在历经若干次破坏和修整之后,今天的城墙更多的是一个历史象征符号而不是历史文物。这一符号只能停留在城墙作为想象的整体之上。当人们靠近作为实在之物的城墙时,那些与旧墙差异明显的新墙砖如同赝品般存在。因此,作为历史符号的城墙只能脱离实物本身,而寄托于对历史的想象。另一方面在于城墙尺度巨大的体量。从过去的城市内外之分界到今天城市中心的巨构,城墙已经丧失了原初的防御和界定的功用,而成为一种人造景观。沿城墙两侧设置的绿化公园,城墙表面上日久而生的植物,乃至新墙上有意种植的绿色爬藤,都表明了它在现实空间中的角色。作为巨构景观,城墙本身乏善可陈,只可远眺。历史象征和巨构景观在形式与内容之上的双重分裂,使得城墙与其说是现实的都市地理构筑之物,还不如说更像一个半虚拟半实在的图景。与之相对,如果以一种批判性的态度重新看待城墙,从城墙作为现实之物的本身出发,把想象的历史替换成可感知的时间性, 那么可以如何设计城墙的空间形态?南大课程中这一组学生的设计过程就是针对这个问题的尝试。
设计的第一步是“mapping” 城墙。如果从现实之物本身出发,城墙具有自身的复杂性和时间性。它可以分成两个物的系统:在城墙上生长的多样植物,以及新旧混杂的城墙砖构造。这二者之间事实上有着隐藏的关联。一方面,不同的植物生长需要不同的土层最小厚度来支持,而从城墙上的大小灌木到草本地被,越高大的植被需要的土层越厚。另一方面,老城墙的做法是内部为泥土芯墙外侧再加砖石边墙,而新修城墙则是内空的混凝土框架结构外砌墙砖。这两方面都含有外在形式与看不见的内在之间的关系。将二者综合考虑,可以判断相对新修或旧存的城墙空间结构。“mapping”分为3个步骤。首先,学生们先以城墙上植物的高矮为依据绘制出植被的分布图(图3),与此同时,也绘制了城墙新旧墙砖的分布图(图4)。其次,把以上两张图叠加在一起,可以得出城墙自身在时间和空间向度上呈现的一种复合形态(图5)。其三,再将城墙南北两面的“mapping”相叠加,探寻城墙内在的半透明空间图示(图6、7)。设计的第二步,是在前一阶段“mapping”的基础上,保留时间相对长久的局部,去除城墙中近期全新修补的部分,然后更换填充新的空间结构,最后形成新的城墙空间形态(图8-10)。从其中所选的4个局部节点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形式生成的结果(图1、2)。在这一设计过程中,形式生成即是对城墙现实之物的探寻本身。把城墙可感知的内在复杂性与时间性转化为形态本身,为重新思考具备历史纪念和巨构景观之角色的都市空间构筑提供新的起点、路径和未来的可能性。□
参考文献:
[1] Jonathan Hill. Introduction: opposites that overlap. The Journal of Architecture, 2003(8): 163.
1 节点mapping
2 空间、网格与设计
3 植被分布图
4 城墙新旧墙砖分布图
5 植物砖根叠加
6 植物-南北城墙
7 砖-南北城墙
8 图示信息
9 从表面到空间
10 空间结构生成
收稿日期:201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