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与反思：论《新闻报》从崛起到衰落的演进报史

2016-04-08施欣

文化与传播 2016年3期

施欣

施欣

作为民国著名大报之一的《新闻报》，在报馆鳞次栉比、报业竞争激烈、大报强报众多的上海取得较大的成功与不俗的业绩，究其根柢缘于：一个能力强、视野阔、步子稳的主办（持）人；重商业、轻政治的办报宗旨和重业务、轻政论的编辑方针；重视本埠新闻的挖掘与注意本地信息的发布；注重新闻时效性和关心报纸质量；懂得取人之长、补己之短，积极借鉴与学会引用；狠抓经营管理和广告招徕；有强烈的报刊责任感和社会担当；有较强的忧患意识和竞争精神。行止到民国中后期，该却悄然报由盛而衰、由强而弱、逐步式微，主要归根于：丧失了爱国主义精神和忽视了民族气节；未能认清历史发展的大势所趋，被国民政府收买、操纵和控制，从而沦为国民党事实上的“党报”。

《新闻报》；汪汉溪；办报宗旨；报刊质量；经营管理

一、引言

《新闻报》（1893-1949），创刊于1893年2月17日，初期由中外商人（以外人丹福士、斐礼思和中国人张叔和为主要出资人）共同组织、合资集款而得以创刊与兴办，并以西方普遍采取的股份有限公司的形式和彼时中国常采用的悬挂“洋旗”（亦即以外商的名义或外国商行的招牌进行注册与合法登记）的方式展开经营及进行运作，实际后台老板虽为英国人，而主持笔政的“总主笔”则为中国人蔡尔康。①在封建势力猖獗和专制独裁盛行的清季民初报界，挂洋牌、依托洋行、庇护于洋人往往是为了捏造报纸所有权的方便，旨在为自由报业和开明报人提供言论上的保护及出版上的便利。一般来说，他们与外国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拥有不少外国朋友。因此，报社通过在外国领事馆处、以外国财产形式进行登记与注册，从而取得法外治权的地位与舆论特权。这既是早期报业的特殊情况，也是对于现实的一种无奈妥协。尽管之后，负责笔者的人士多次更换，但自始至终，它的幕后老板并不过多干预报纸经营，只负责制定报纸的发展战略，强化报社的经济基础、注重引进先进设备，并且还提供基本的记者和编辑的培训。1899年，独具慧眼、商业头脑精明的美国商人福开森①福开森（John Calvin Ferguson，1866-1945），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其父为教会牧师，幼时即随全家移居美国。1886年，毕业于波士顿大学，获得文学学士；1887年，不远万里来华，初在南京估衣廊居所开办学校并授课；1888年，受美国“美以美会”创办的汇文书院（位于上海）之邀，出任院长；1896年，受聘于洋务大臣盛宣怀所创建的上海南洋公学，参与筹建工作；1897年，辞去汇文书院院长，正式出任“监院”一职（直至1902年）；1898年，被两广总督刘坤一延请为幕僚；1899年，创办《新闻报》（上海）；1900年，又被湖广总督张之洞聘请为幕僚，参赞“东南互保”事宜；1901年，募捐100万美金用于赈济中原大旱，被清廷赏封二品顶戴；1902年，亲自参与中国对日对美相关条约的修订事务；1908年，前往邮传部担任顾问，兼任“华洋义赈会”会长；1921年，以顾问身份奉派到美国参加“华盛顿会议”（主要目的是遏制日本在华过快的侵略及妄图独享的扩张，损害了其他列强的利益），作为中国方面代表之一。率先收购该报，延请汪汉溪②在汪之后，汪伯奇、金煦生、李浩然等人，先后担任总经理，或相继出任总编辑，经管报社，操持报务。为总经理、汪伯奇为协理、李伯虞为总编辑，报馆位于汉口路19号，一般为5张一期。1906年，该报经过改组后改称“美国公司”，总董为福开森、董事为朱葆三、何丹书等人。1916年，该报在香港注册，后又改称“英国公司”（主要涉及产权的明晰与股份的厘清）。③此前，《新闻报》作为美国领事法庭的清算结果由瑞生洋行从之前的所有者那里接手。该报一直以私人公司模式运营，后来适时转变为股份有限公司，从而受到香港法律的约束，同时也变成“同人”性质的报社。随后，再次“华丽”转身为美国式公司，按照规定它又必须遵守美国相关法律。自《新闻报》成立公司以来，股票一直由中美双方持有，偶尔会有其他国家极少的股东。基本上，主持笔政、操持报务的均为国人。1911年辛亥革命后，该报为适应当时的社会发展现状与报业前进形势，逐渐改革报纸版面设计、栏目布局及适时鼎新报道主题、刊登内容，摸准时代脉搏，精准媒体定位，转而以报道经济新闻为主、以工商界为主要读者对象、以经济信息为主要内容，成为经济新闻、商业信息行业首屈一指的大报（类似现在《经济日报》、《经济观察报》、《21世纪经济报道》等）。

尽管，该报一直以“无党无偏”、“不受干涉”、“经济独立”、“不受津贴”为标榜（即以之为办报原则和言论立场），但事实上，它还是致力于维护外国人尤其是外国资本家的利益，本质上是外国人在华利益的维护者或者说豢养工具。而且，正因为出于维护外人（尤其是美英）在华利益、不希望中国真正强大的出发点，它的言论和观点随中国的进步反倒渐趋反动④譬如，极力污蔑与反对义和团运动，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和爱国学生运动的亦持批评、否定的反动立场。，最后因销路不畅、发行锐减导致读者群体萎缩、报社经济困窘而不得不停刊。《新闻报》是旧中国立身扬名于上海众多报业中的重要一种，其经济实力和舆论影响力甚至在一段时期内独占鳌头、堪称上海报界的翘楚。早期的《新闻报》不仅成功跻身于上海报坛，而且“随后便一跃成为中国第二大中文报纸，仅次于申报”。[1](P32)乃至于它的发行量（最高时日发15万份）曾经一度超过老牌大报——《申报》而位居销售量榜首，成为与《申报》齐头并进、并驾齐驱强而有力的竞争者，被社会及公众视为新闻业的“双子星座”。

二、《新闻报》崛兴的基本要素

新闻出版事业，本身想要获得长足的发展和占据有力的态势，作为当代一种需要赢利和亟需扩大盈利楷模与空间的行业，“只有在减少报刊出版种类、增加发行量、扩大收入比例、加强采编队伍和采用先进设备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获得更高的利润”。[2](P133)《新闻报》在兴盛之时，恰恰较好地做到了上述几点。可以说，销售业绩的获得、报业成绩的取得、报纸名誉的提升离不开它的实际主持人汪汉溪的个人资质及报馆同人的共同努力，更离不开《新闻报》独具一格的办报理念和别出新意的出版特色，以及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改革与鼎新。其崛起的基本要素主要包括：

1.一个能力强、视野阔、步子稳的经理。一份报纸的好坏良窳，和它的创办者、主持人的能力强弱和水平高低密不可分。创建和运作报纸，就像是指挥、率领一支军队，作为统帅的实际办刊者、主办人是“打胜仗“的关键。同样的道理，一个好的经营者(掌门人)可以把报纸做大做强、做优做活，形成异军突起、独树一帜的局面，而一个不称职的管理者（经理人）则可能给使报纸每况愈下、难以为继的窘境，直至带来灭顶之灾。主持人汪汉溪的个人办报能力很强，他眼光独到、手法高明，对办报情有独钟、颇多心得，加上他的报刊实践经验丰富，这是该报取胜的关键性的要素。展开论述：其一，汪汉溪对上海乃至整个报业市场的熟悉与了解程度颇高①就该报历史而言，汪汉溪管理《新闻报》的20余年，就是该报势头强劲、不断进步和开拓创新的20多年。。作为《新闻报》的统帅，他对于上海的商业行情了然于心，对于资本市场情况也十分熟稔，对报刊的经营管理驾轻就熟，对报业市场的开拓胸有成竹，对言论、新闻、副刊以及广告等版面或业务的处理恰当好处，使之迅速成为有利可图的一项文化及传媒事业。其二，对竞争对手的了解程度较深。汪汉溪对于上海滩的大大小小的报纸都略知一二，洞悉它们的运营手段和操纵规律，特别是对于竞争对手《申报》到了非常熟知的地步，他既知道它的长处和优势所在，更知道它的不足和劣势所在，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他能够有针对性的做到扬长避短、趋利避害，同时也能够做到取长补短、斟酌损益（由此不难理解《新闻报》在《申报》最强盛的时期都能够生存下来并且茁壮成长，可见它的确非同一般）。因此，针对《申报》的薄弱环节进行补救和改进，不断接受新的报业竞争的挑战，不断进行报业内部事务和人事制度的升级和改善，进而把自己的空白弥补和短板拉长，不断扩该报的读者群、阅读率，不断扩大该报的覆盖面、到达率。总之，《新闻报》的经理人汪汉溪是一个富有头脑、实干精神和吃苦耐劳为特征的专业报人，俗话说：“将强强一伙，帅熊熊一窝”，正是这么一名精明能干的当家人，才使得《新闻报》蒸蒸日上、如日中天，进而验证了人们常说的“有了领头雁、不怕飞不高；有了火车头，不怕走不远”。综观《新闻报》的整个发展历程，无论是处于高潮还是滑落低谷，主持人汪汉溪兢兢业业、夙夜在报，他的确扮演着主心骨、方向盘、掌舵手的角色，也恰如其分起到了中流砥柱作用。尤其是在该报创建初期，他并不急于求成、盲目冲动，而是通过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的方式，逐步在上海乃至全国报界站稳脚跟、发展壮大。

2. 重商业、轻政治的办报宗旨。《新闻报》的一大特色或者说区别于其报刊的主要一点是“重商主义”办报精神与理念，即它不以言论、政论、评论取胜，不以观点的提出、参与社会活动为先机，反以商业情报、经济信息作为制胜之道，独辟蹊径地在众多报纸之中开辟另一条特有发展之道。该报逐日介绍商情、商场动态,经济信息灵通，逐渐为工商界所重视与倚靠。其实“一个媒介可以没有利润，但是不能没有影响力。反过来，影响力是利润的前提条件，没有影响力的媒介不可能有利润。”[3](P2)就这个意义而言，营利或曰赢利只不过是商业化媒介将其影响力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自然效验，更准确地说是彻底实施市场化的成果。

《新闻报》的主办过程中，其具体举措体现在：一是重视经济新闻。正如美国学者白瑞华所剀切指陈的那样，“中国经济的特点，决定了整天刊登单调新闻的报纸根本没有生存空间”。[2](P5)为此，《新闻报》在上海乃至全国林林总总的报纸中率先开辟“经济新闻专栏”的版块（而经济新闻往往恰恰是其他大多数报纸所忽视忽略的内容或栏目），《新闻报》独创这样的版块，就很好地做到了人无我有。实际上，真正使得《新闻报》脱颖而出的应该是它创设的《经济信息》专栏，该专栏内容涵盖“经济信息、市场报告与讨论、汇率和类似的信息”。[1](P34)显而易见，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和全国经济中心，有它得天独厚的优势，它的商品经济发达、市场需求旺盛、商贸往来频繁，经济新闻较好地迎合了资本家、实业家、外国投资家等的需求，也适应了经济发展对信息的需求。而且，该栏目以工商界精英、外商人士为主要阅读对象或读者群，登载有大量商业讯息（例如物价涨幅、商船货物来往等）资讯，这些都和商人利益密切相关，深受他们的欢迎和喜欢，发行量和广告量自然“双升”了。二是坚持客观报道的原则。该报以“多报道、多事实、少评论、不评论”的态度涉足新闻领域，进行了确实可信的新闻报道和公正客观的新闻评论，撇开了党论争议、攻伐论战，摒弃了偏激的观点和主观的臆断，独立言论，公道评价。事实上，人们往往厌恶絮絮叨叨的说教和长篇大论的议论，而有自己的判断和评价，他们更多的是想知道真实的新闻事实和客观的报道内容，对于喋喋不休的论说和狂轰滥炸的评议并不“感冒”。所谓“话多如水”，很多时候话说多了反倒不好，不仅起不到宣传效果，甚至适得其反，有时候“莫言”倒是无形的力量，“沉默是金”的道理即在于此。此外，《新闻报》还突出“短评”特色，它的评论短小精悍、简洁明快、犀利到位，不拖泥带水、不拖沓冗长、不唠叨啰嗦，一是一、二是二，是就是是、非就是非，类似于杂文和现在《半月谈》上的“千字文”，给人智慧，让人启迪，读者爱看爱读且印象深刻。三是以“无党无偏”自居。《新闻报》是独立创办、自负责任的民营报刊，不受党派、团体或个人的左右或影响，它始终以“无党无派、无偏无私”标榜，站在中立的位置，站在客观的立场，进行如实的新闻报道，新闻报道和评论以自己的编辑原则和理念为出发点，以自己的好坏喜恶、是非标准、公众舆论为评判标尺，它既骂过共产党、也批评过国民政府，对于哪个政党都不买账，也就没有政治观点的偏见和政治立场的倾向。简单来说，凡是利于国家和国民利益的事情，它就赞同拥护，凡是不利于国家和国民的事情，它就批判指摘。这一点，比起那些被政党或个人操纵的带有明显偏见与私心的报纸来说，肯定更加得到受众亲睐。①任何时期、任何社会的人们，都需要一个真实的新闻传播体系和确切的新闻传播环境以保证自己的知情权、话语权及舆论监督权。与此同时，在了解事实的真相之后，对周围环境做出及时且正确的判断和抉择。四是报纸定位清晰准确。《新闻报》是一份面向商业人士和普通大众的报纸，读者主要集中在商界和普通市民，因而在实际办报过程中，从内容到形式尽量符合他们的要求、迎合他们的趣味。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时代的渐进，工商业在社会进步中的作用愈来愈大，文人论证或以言论取胜的报纸逐步丧失原有的显赫地位或作用了，已慢慢变得不适合社会发展的趋势了。报业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特色与属性，每一个时期都有起主导作用的报刊思潮及出版定位。在商品经济越发达，工商业越充分发展的今天，人们需要的新闻信息和经济讯息将越来越多、越来越全，而且要求也随之越来越高，不明确这一点，就会被报业发展的大潮所淘汰和吞没。

3. 重视本埠（本土）新闻。《新闻报》对于报道上海本埠（包括周边地区）的新闻是不遗余力的，它十分重视上海本地新闻资讯，善于挖掘和处理本地信息，能够迅速及时、详细翔实地加以报道并评论。它所热衷于报道的本地新闻，往往与当地人的社会、工作、教育、经商以及巡捕房、租界、法院、学校等紧密联系，也是本地人所乐意了解和愿意知道或参与的身边事、身边人，因为与己相关、与己相熟，必然使得该报引起注意、获得“眼球”，让读者有存在感和参与感，因此吸引了大量本市读者，有的甚至成为了“铁杆粉丝”。因为“报人靠报纸而生存，报纸的发展则依赖于读者好恶的选择”。[4](P3)基于此，该报注重社会新闻、民生信息的详尽报道，大力征求新闻线索和信息（公布爆料联系方式，并给予爆料人一定的奖励，构建起报纸与读众、作者与读者的交流反馈通道）。值得注意的是，该报有一批擅长社会新闻的编辑和记者队伍，许多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经过他们妙笔生花的描写与报道，让市民爱看、爱议、爱说。这样“低俗”、如此“琐屑”的社会新闻是其他报纸尤其“高雅”大报所不屑于报道的，反倒成就了《新闻报》的市场份额和读者占有率。换个角度看，社会新闻与本地资讯是《新闻报》所独家拥有的新闻资源，它不仅大力报道大量关涉百姓生活与民生的社会新闻，而且深度深挖社会新闻里面的“富矿”，挑起并激发了大众的兴趣，少了很多单调乏味、多了许多趣味生动，为市井增添情趣，为市民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在为整个报纸增色不少的同时也为其畅销立了大功。

4. 注重新闻实效性和报纸质量。新闻是时间上的易碎品，一旦错过了时机便成了“旧闻”和“明日黄花”了，所以新闻特别讲究实效性。新闻姓“新”，关键在于把握时间的节点，注重“抢”新闻尤其是所谓的“头条”，处于报业竞争激烈的上海，这一点的体会尤为较深。实效性强、信息量大是一张报纸的重要内涵，空洞无力、泛泛而谈的报纸越来越没有市场不受人待见了。《新闻报》牢牢把握住新闻的实效性，注重先“发”制人、以“快”取胜，高速传递信息，快速发布新闻。另外，《新闻报》树立“质量第一”的观念，努力使报纸的质量整体上保持精良，而优质的质量是报纸赢得市场和竞争的前提和保障，在无形中增加了报纸的含金量和报社的品牌效益与形象，具体来看：它的纸张洁白、印刷清晰、插图精美、文字无误，栏目新颖漂亮，版面美观大方，等等，这些在让读者爱不释手的同时，也便于他们传阅和收藏。

5. 注重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任何人和事，都有自己的长处短处和优势劣势，学会取长补短、扬长避短，既是进行自我完善的有效法则，也是取得进步的不二法门。《新闻报》学习借鉴其他报社的好的方面，用来指导规避自己不足的地方，是极其聪明的做法，它进行了以下的尝试：一是引进。大力引进先进的现代化印刷、排版、校对等机器设备，“工业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的工具可以让事情事半功倍，所以该报不惜花重金从国外购进最新的速刷机、轮转机等，在物质条件上抢滩登陆、占据优势，同时引进技术人才（懂机器会维修），以现代化的传播手段和先进的设备做到技术上的领先。二是模仿。从简单模仿做起但并不满足于简单的仿效，照搬照抄没有出路，走别人的老路更是走向死胡同，《新闻报》先从模仿入手，学其精髓，取其精华，在先学习的基础上再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下进行改进和提高，最终超越模式对象，把各大报纸的优势所在（包括管理制度方面），以“拿来主义”的精神都为我所用，做到博采众长，不断完善自身。别的报纸办得好的栏目，《新闻报》也办同样的栏目，起初只是邯郸学步地抄袭，到了一定时机慢慢就创新和反超了。报纸也兼及时事、社会新闻和市民生活的报道。例如，《新闻报》在专栏和增刊的设置上紧跟潮流，对手《申报》开办了《自由谈》专栏之后，它紧随其后开辟《快活林》专栏（最初名为《庄谐丛录》，后改名《快活林》，刊载有幽默故事、笑话趣谈、美国文摘翻译，还包括长中篇小说连载、剧评、奇闻异事等，成为该时期较为著名的文化副刊），此栏目创刊于清末、一直延续，比较注重趣味性、知识性、通俗性，受到市民阶层的欢迎。又如，为抗衡《申报》的《常识》栏目的冲击，它亦效法设立《新知》栏目，目的除了争夺报业市场外还为普通读众提供各类中外科普知识。

6. 注重管理经营，狠抓广告业务。《新闻报》之所以能在报馆林立、竞争激烈的上海滩站稳脚跟、快速发展，得益于高度重视广告业务。由于“一方报纸上之告白，可以觇一方实业之兴衰。津沪各报之告白，争奇角异……”①参见：1909年5月20日出版的《大公报》所刊登的《闲评二》一文。，故此，该报创刊后十分注重经营管理，推行报纸企业化，引进与实行制度化营业制度，而且特别重视商业广告。关于这一点，连外国记者柏德逊都看在眼里，他论说道：“中国的报纸广告仍处于利润丰厚的增长初期，上海的《申报》和《新闻报》等报纸广告的商业成功便是明证。”[5](P57-58)广告，是报纸生存与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搞好广告推广和广告营销对于一份报纸来说意义极其重大。广告部门是报社的重要部门，广告收入是报纸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广告是实现报社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关键一环，也是报社迈向企业化、集团化的必由之路。《新闻报》采取薄利多销的策略，目的是让更多的人看得起报、买得起报，报纸的收益不在于报的价格（甚至仅靠卖报的资金会亏本，更谈不上报业自身的发展壮大）。实际上，报社的盈利不是靠卖报本身的收入，而是更多的在于广告收入。工商业越发展、商品经济越繁荣、社会越稳定，商业信息即广告的需求就越大。《新闻报》为扩大广告业务：一方面尽量扩大发行量，降低报纸价格，使人人买得起、看得到，以便吸引更多广告商和广告客户，扩大招徕广告的规模与效应；另一方面，赢利的资本可以再投入到扩大生产、改进设备、引进人才、进行培训等方面上去，将报社实力壮大（包括硬件设备、软件人才以及良好的发展环境）。进而形成互为促进、互为表里的良性循环状态。

《新闻报》迅速崛起的过程中，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如该报进口双层轮转印刷机、采用卷筒纸印报以提高报纸质量和印报速度；又如该报自置无线电台、收录电讯稿，获得更多更新的新闻资讯和独家新闻；再如该报在全国各地设有分馆、分销处500余所，使得报纸发行量大为扩大（该报发行量最高达日销15万份，成为当时全国第一家突破10万份以上的报纸）。这样一来，最终形成该报报业发展的良好机制，亦即：一方面大力促进广告业务的发展，使该报在诸多报纸当中性价比高，进而增加广告数量和版面，获得大量资金，逐步实力雄厚；另一方面，该报重视营销和营销人才的培养使用，不断反推报业的发展完善，用以扩大规模和再生产。换言之，由于广告收入的大幅度增长，报刊出版与发行才能“由此成为一项利润丰厚、能自我支持的行业。”[5](P57)

7. 扩充通讯员和记者队伍，建立庞大的信息情报网。为了使《新闻报》拥有充分的信息来源，该报除设专职记者（访员）采访外，还在各行各业聘请专、兼职通讯员，扩大新闻搜集的覆盖面，延伸新闻采写的触角。尤其是在会审公廨（中外联合审判机关，意味着中国司法主权的沦丧，外国人往往享有治外法权）、巡捕房、使馆、外国驻华通讯社等处聘请特别访员或报事员，在北京、南京等政治核心城市地设常驻机构与记者。此外，该报致力于在国内各大城市均建立起反应灵敏、包罗万象的信息与通讯网，基本覆盖了沿海口岸与各省大中城市。值得一提的是，该报不仅立足国内、而且放眼世界，在其他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首都和使馆也聘请了访事人员，以便随时可向报馆提供最新信息、时事动态或直接供稿，这样既避免或打破了外报的新闻垄断与歪曲不实报道的负面影响，也与外国新闻媒体形成一定的竞争态势。

8. 有较强的忧患意识和竞争精神。《新闻报》敢于挑战《申报》这样的传统大报强报，从小做大、从弱做强，除了自信之外，更多的是它的主持人（包括编辑记者们）的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和竞争精神在起作用。一是忧患意识。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对于一份报纸、一家报社、乃至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而言，都是至理名言，也是值得惕励自省的相当正确的结论。忧患意识，是一种危机感、责任感、使命感，是一种责任和担当，是对可能发生或遭遇到的困境和危难抱有警惕。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和正确认清形势、保持清醒头脑、坚持奋发有为，是《新闻报》在创办和经营过程中，成功应对各种突发难题、棘手问题和规避各种风险考验的重要保证。作为舆论公器的报纸，更应该超越了自身的利害、荣辱、成败，而将社会、国家、人民的前途命运萦系于心，《新闻报》较好地做到了这一点。二是竞争精神。竞争精神，是奋力拼搏、勇往直前，是不甘落后、敢为人先，是不甘平庸，追求卓越。竞争精神，是一个人一份报获得自身充分发展和进步想基本要素，它可以使人努力进取，可以促进报纸事业的前进，是报纸在发展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积极心态、良好状态促进报社内部增加活力、增添动力，促进报奋发图强、实现理想进而做出更多的成绩。《新闻报》自创办之日起首，就敢于竞争、善于竞争、乐于竞争，它敢言挑战《申报》的权威和地位，敢于走其他报刊不敢走的道路，并且懂竞争之道、懂经营之法，由此激发奋斗图强、战胜困境的决心和勇气，最终取得了一个时期内的巨大成功。

9. 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社会责任感，是个人在一个特定的社会里（自觉）地对他人的伦理关怀和公众义务。社会责任感是新闻人（包括记者、编辑、评论员等“业新闻者”）和新闻事业的生命和源泉，根植于新闻人的人格修养和对新闻事业的由衷热爱。而且，对新闻工作者而言，其践行和维护“社会责任”的要求更加严格和紧迫。他们不仅要坚持客观报道正确的主张或真理、坚持实践正义的原则，甚至在关键时刻能为社会或他人作出奉献和牺牲。新闻人的社会责任感，集中体现在以“新闻专业主义”的精神，坚持报道事实真相、客观报道新闻的社会负责观，否定、排斥和摒弃弄虚作假、捕风捉影、夸张浮躁、捏造事实等，以实事求是的态度，以严肃认真的精神，为人民群众奉献新闻作品和精神食粮。新闻工作者只有具有真挚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才能写出真实而感动受众的好文章，传播正确的信息，为社会构筑真实的信息环境，正确引导受众的认识，促进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三、衰落原因与启示

虽然人们常说“物极必反”，任何事物的发展有萌芽就有成熟、有发展就有衰退、有高潮就有低谷、有全盛就有衰败。《新闻报》的横空出世、异军突起，是因为它符合了报业发展的客观规律、契合了报界衍变的时代潮流、顺应了广大受众的内在需求，从而晋升为民国时期声名远播、响誉中外的大报名报，可谓大放光彩、一枝独秀，为中国近现代报刊史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反过来看，它放弃先觉之责、抛开铁肩辣手、忽略国运民瘼、无视赞划庙堂，甚至在日伪面前卑躬屈膝、在国民党手中放僻邪侈，自然会被爱国的民众所指摘、亦被追求生活真谛的读者所摒弃。以上种种，都是值得当代报刊及报人惕励自省、鞭逼著己的。因此，考镜其衰落的原因、分析其失败的缘由、评价其成败的得失，有利于当前报界及其从业人员找出不足、走出困境、规避风险、掌握主动，最终赢得融媒体环境下的优势，在激烈的媒介竞争中有所创获，以及吸纳、稳定读者（群）和扩大、延伸受众市场。

（一）衰落原因

归纳起来，《新闻报》急遽衰落和最终折戟的原因主要如下：

1. 丧失了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气节。爱国主义精神和爱国爱民族的立场，是任何一份报纸应该和必须具备的先决条件和安身立命的基础，捍卫民族尊严、保障人民利益、维护国家权利是报纸印刷出版物等大众传播媒体的应有的题中之义。否则，一旦背离这一基本原则，任何报刊都难以生存下去。“八•一三”战事爆发后，日本侵略者进占上海后，该报丧失民族气节、走向反动，沦落为一份没将民族与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的报纸（它竟然首先提出自愿接受日方的新闻检查），丧失了报格和人格，做了报界的“汉奸”。此后，它慑于敌伪的恫吓、威胁而不再刊登中国人民抗日救国的任何报道（其实，在日军严酷的检查制度下也无法刊登），由此失去大量原本支持自己的读者，还受到善良正直的人们的鄙视和唾弃，地位一落千丈，发行量也大大减少。不久，《新闻报》以美商太平洋出版公司名义出版“新”的《新闻报》，本意是以洋旗报的身份避免日本军方新闻检查，试图恢复之前的独立自主的办报模式和理念，但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强行占领和进驻租界，将“孤岛”苦苦挣扎的各种报刊统统接管（其中当然也包括《新闻报》），该报的报馆财产也被日本军方所控制，日本人扶植代理人任报馆董事长和社长，彻底沦为日本侵略中国的舆论工具，在媚外求安全的幻想破灭和被人民齿冷的同时，该报终究没有逃脱停刊的命运，被订在了中国报刊史的耻辱柱上。

2. 国民政府对该报的收买、操纵和控制，使之从性质上变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国民党变相“党报”。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打着“接收敌产”的幌子乘机接管了（抑或更准确地说）劫收了《新闻报》，随即进行了人事改组，任命钱新之为董事长、程沧波为社长、赵敏恒为总编辑、詹文浒为总经理，并且拟定《改组〈申报〉、〈新闻报〉办法》条例，致使国民党在该报的股权占到51%，从而达到全面控制该报目的。嗣后，原先民营性质、独立经营的《新闻报》蜕变为“未挂国民党党报招牌的党报”，不仅不能“权自我操”，甚或丧失独立地位与报格，其逐步走向衰微也是必然之事。最后，捆绑在国民政府这辆战车上的《新闻报》，随着国民党大陆政权的垮台而寿终正寝，风光不再，辉煌陨落。

（二）反省与启悟

考察历史上的报刊活动甚或某份报纸的兴衰荣辱、跌宕起伏，不仅是为了了解过去、认清历史，更是为了“挖掘先人已有的真知灼见、英明创举，以启发今人继续创新，以更自觉、更深刻地服务当代”[6](P11)。从这个意义而言，《新闻报》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给当代报刊不少鉴衡，同时也给报纸从业者诸多启示。

1.报刊应迎合报业集团化的历史趋势，强化的企业化经营与管理。报业集团化是延伸报纸传媒业产业链的有效途径.一是进行整合和扩展的基础，向外辐射、介入他产，最终达到“以报兴业，以业强报的目的”。[7](P6)但是实现报业集团化和企业化经营与管理，因历史条件和社会背景等诸多因素的限制，当时的《新闻报》还不具备这样的“土壤”，它只是尝试着朝这样的方向迈出“一小步”。尽管没有最后成功，但依旧留给我们许多启示。①这一点，《南方周末》、《广州日报》、《羊城晚报》等报业集团起步比较早、做得比较到位，主动策应了这一报纸大的发展趋势。它是一种必由之路，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其他各报也无疑应该遵循这一规律。大报企业化、企业集团化、集团多种经营化是报业发展的大势所趋，必须积极行动起来，主动迎合和顺应这股潮流则，以适应社会需求和受众需求以及报业自身发展规律的需求。否则，就会跟不上时代和形势，最终一败涂地。与其被动接受倒不如主动作为。二是积极参与到媒介的竞争与合作中去，实现传统与现代媒体互为补充、互为促进、交相辉映、共同发展，在取长补短、互通有无的基础上，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优势互补、优化配置。回避竞争，是一种“鸵鸟”政策，终会被残酷的现实所击碎；忽视合作，是一种短视无知的行为，最终拘囿、禁锢了自己的前景。三是大刀阔斧地进行报业的集团化，实现真正的企业化、现代化经营与管理。在现代化的新闻改革中，“从经营管理上实现报社的企业化经营管理已经成为一种新闻界的共识”[8](P20)。由此，尽量减少或戒除政府干预、团体干扰和个人（如官员）干涉，通过市场扩张、效率提升、内涵凝聚、思路灵活的方式或渠道，获取规模竞争力和受众优势，打造价值链、品牌链，延伸产业链、市场链，打好“组合拳”、唱好“和谐调”、做好“升级功”。同时，尽力减少“伞兵作战”与各自为战，摒弃以邻为壑，在资源整合、于优势重构的基础上集聚报刊内部的各个要素，组织报刊周围的各种资源，最终做大做强、做优做美，抱“团”发展、齐头并进。

2. 报刊应主动作为、积极转型。在媒介高度发达的今天，报刊印刷出版物等传统媒体在“数字化海洋”里逐步丧失竞争优势、在自媒体、融媒体时代显得日渐式微，2005年的报业“寒冬”已然给报界敲响了警钟，甚至有人发出了“拯救报纸”的担忧与呼吁。如何扬长避短、取长补短，使传统的式微的报纸在信息社会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与网络、手机、博客、微薄等现代化传媒共同发展，是摆在报刊工作者面前的一道值得深思的课题。笔者相信，不管时代怎么变迁，媒介怎么进化，唯有策应媒介大众化、平民化、通俗化的发展潮流，才能赢得自己的发展空间和独特的道路，而不至于被淹没和迷失在以互联网、手机、微薄等电子媒介的汪洋里。这里，我们的报刊不能徘徊等待、犹豫观望，应积极作为、主动出击，否则将陷于被动的局面，最终导致失败的结果。在报道方式与言论态度上也要相机顺势而为——“改变过去单向传播模式，代之以双向交流、上下沟通的新模式；改变过去说教式的宣传方式，代之以对话、交谈的平等协调的方式；改变过去封闭僵化的传播秩序，代之以开放、灵活的新秩序”[9](P4)。一言以蔽之，与其晚动、不如早动，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当下的报业要站在全国乃至世界报业转型升级的潮头，如今的报界要敢于人先、敢于尝试、敢于创新，走出一条符合中国国情、具有民族特色和切合报业发展规律的新路。此外，新闻工作者是必须具备一点精神的，新闻媒体也必须有着精神内核。唯有如此，方能在任何激烈竞争的环境下，“都能保持一种冷静和理性的态度，进而从容面对挑战”[10](P1-2)，反思失败，拥抱成功。

3. 强化新闻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意识。在知识与日俱增的信息大爆炸时代，新闻工作者的工作更加具有重要的意义和社会责任。近几年以来，出现了极少数新闻工作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淡漠的倾向，例如：有新闻工作者，在金钱与权利的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有的新闻工作者为名利，制造着大量的有偿新闻、广告新闻、新闻事件等——这些不端行为正在严重啃噬着今天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素质，我们应予以足够的重视和警惕。新闻工作者，是信息大海上的舵手，掌控着舆论发展的方向；新闻工作者，是民情民意的监测者，为历史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做好导航；新闻工作者是时代的了望者，担负着规避风险、导引人民的社会任务。可以说，新闻人的责任重大而艰巨，必须把握自己的社会角色。而新闻从业人员的社会责任意识淡化，意味着职业道德素质的降低和缺失。因此，为有效净化新闻这块“净土”，新闻工作者必须认清自己手中的“权利”、不能滥用新闻“权力”，强化新闻工作者遗忘许久的社会责任意识，揭露黑暗，报道先进，鞭笞丑恶，赞美光明。新闻工作者要捍卫新闻工作的神圣性，坚守新闻职业道德,在新闻报道和评论上公正、客观、真实，就一定要增加社会责任感和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一定要从根本上提升新闻工作者自身的素质、人格修养，切实树起牢不可破的新闻人的社会责任意识。揆诸既往，不妨将目光转向近代新闻史上的报人报业，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和获得智慧，守望住报刊精神家园。

[1]汪英宾著.中国本土报刊的兴起[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3：32.

[2][美]白瑞华著，王海译.中国报纸（1800-1912）[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1：133.

[3]郑丽勇等著.2010中国新闻传媒影响力研究报告•前言[M].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2.

[4]凌硕为著.新闻传播与近代小说之转型[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3.

[5][美]柏德逊著，王海等译.中国新闻简史[M].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3：57.

[6]谢清果著.中国近代科技传播史[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11.

[7]宋建武主编.中国报业集团化管理与运营[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6.

[8]屠忠俊著.报业经营管理[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20.

[9]童兵主编.建党90周年中国共产党新闻思想研讨会论文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4.

[10]彭伟步著.星洲日报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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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