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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车上幸福地啃烧鸡

2016-04-07文_肖

读者·原创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油光烧鸡娜拉

文_肖 遥



在火车上幸福地啃烧鸡

文_肖遥

小时候,过年前坐火车回老家曾经是娜拉最喜欢的一个活动。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候,娜拉的妈妈就会去买布料,给娜拉远在老家的表姐妹们做衣服,一边做,一边发愁:这么多衣服,又是一大包行李!随之又安慰自己,好在娜拉大了,不用抱在怀里了,可以腾出手来拎行李。

一家人站在车站广场上等车时,就显示出行李的好处了,娜拉和姐姐争着把那件塞满衣服的行李当“沙发”。有一次,姐姐刚抢了大行李包坐下,就被爸爸一通臭骂,因为那个行李包里装有给老家带的烧鸡,被姐姐坐烂了。娜拉记得自己当时气哭了,不是因为没抢上“沙发”,而是因为,即便烧鸡烂了,妈妈也不让她吃,说要留给爷爷奶奶。

爸爸现在提及20多年前的春运还会头大。有一年,实在是买不到票,爸爸便寻思着先挤上去再补票。一家人站在人潮汹涌的站台上,就跟站在洪水中一样,一浪一浪的人向车门的方向挤,一浪一浪的人被挤得连连后退。爸爸急了,准备把娜拉从车窗递给坐在窗口的一个妇女,他去给妈妈和姐姐在人潮中开辟道路。娜拉忽然发现自己被举得高高的,要被一双不认识的手接过去,她慌了,扭动挣扎着不进车窗,爸爸哄她:“乖,让姑姑抱,爸爸给你买烧鸡去,一会儿就来!”那位不认识的“姑姑”指点着站台转移娜拉的注意力,娜拉一眼瞥见站台上正在售卖的烧鸡,它们在灯光的照耀下,油光发亮,晶莹灿烂,而烧鸡的香味,穿过汗味儿、臭味儿,钻进娜拉的鼻子。娜拉的口水混合着泪水流了下来,小时候爸爸哄过娜拉无数次,娜拉也习惯了,可是,只有那一回,娜拉怎么也忘不了当时的绝望:爸爸上来了,提着大包小包,根本没有烧鸡!

站台上那一排油光发亮的烧鸡,成了娜拉对火车、站台和旅途生活图腾般的向往。后来,娜拉全家调回了X市,也许父母深受春运之苦,所以,娜拉从大学到工作都在X市,并没有机会参与浩大的春运行动,也一直没机会在火车上幸福地啃烧鸡。

不过,说娜拉那几年没加入过春运大潮也不准确。大学时,有一次娜拉为了接近学校的一位“男神”,谎称有亲戚在“男神”的家乡,寒假到来时,她托他买了去他家乡的火车票。尽管是硬座,但一想到她将有一整夜时间和她的“男神”零距离接触,娜拉只恨这一夜不够长。为此,娜拉专门跑到市里著名的美食街订了一只烧鸡,畅想着和“男神”在火车上相对而坐,对着流动的风景喝啤酒、啃烧鸡的场景,要比在西餐厅里对着烛光切牛排、品红酒更帅吧?煞风景的是,落座后娜拉恼火地发现,自己和“男神”的座位不在一起,她邻座的那个胖子还打了一夜的牌。

婚后的娜拉又加入了春运大军,每年春节,一家三口都要去婆家过年。火车经过一个车站时,娜拉专门到站台上买烧鸡。已经找不到小时候那种在寒夜灯光下油光发亮的烧鸡了,小推车上只有那种塑封烧鸡,鸡肉透过塑料袋,隐约可见可疑的红色。也许是因为在火车上的桥段太“一地鸡毛”,也许是要回的那个老家一点儿也不令人期待,看儿子啃着鸡腿,娜拉一口也吃不下。

车窗外,一轮红日从江面跃出,娜拉忽然想起了10年前自导自演的那段旅途,好像也不是没有令人心动的桥段……清晨,胖子没精神打牌了,“男神”和他换了座位,娜拉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马上要过长江大桥了,到了大桥上,广播里会播放《巍巍钟山迎朝阳》……”两人在雄壮的歌声里看到了江面上喷薄而出的太阳,有一瞬间,荷尔蒙也像朝阳一样冉冉升起,熊熊燃烧。接下来,尽管有激昂嘹亮的歌声掩盖,他还是没敢拉她的手,她也没好意思取出烧鸡……再接下来,生活就如同铁轨上的火车,裹挟着噪音、烦恼、平庸、琐碎,沿着它既定的轨道滚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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