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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秋

2016-04-06安海

辽河 2015年2期
关键词:打谷场秋收谷子

安海

打场面

在家乡,立秋这个节气更多还是一种象征意义,充其量是给酷热难耐之中的人们一个盼头罢了。只有过了处暑,才会逐步有了秋天的气象。

秋天的意味最先从天空和云朵上流露了出来,这时的天空变得特别得高远深邃,云朵也由弥漫的样子聚拢成一朵朵洁白的棉花糖。秋天的意味随后从乡野的气象流露了出来,乡野间的颜色不经意间已由葱绿转为深绿转为淡黄淡红,而且有了浓淡有了层次。更重要的是,乡野间开始有了秋天的气息。如果说颜色还只是秋天的外衣,还不足以真正体现秋天的话,那么这种气息就完全让人感到秋天真正来临了。这是种什么样的气息呢?应该是庄稼们从自己母体里发出的特有的成熟气息的混合体。它不再是夏季庄稼那种单一甜腻的味道,而是一种复杂的具有多向性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沉醉。到了白露,这种气息会越来越浓,农人站在田野里一闻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从房屋的木梁上取下闲了一年的镰刀、连枷,磨一磨生锈的刃口,紧一紧松驰的韧带,好让庄稼在脱离大地时不致于有藕断丝连般的痛苦,好让颗粒在脱离母株时避免过分挤压的痛楚。这时候,那些特意种植在村前屋后的绿豆、黄豆、山药们已经开始率先成熟了。它们的叶子或许还绿着,但豆荚已经变黑变硬了,山药的薯块已经将秧苗周围的土地撑得龟裂了。这时,农人们便开始拨豆子、起山药。拨下的豆子就堆在那里让他们在秋风中自然风干,而起出的山药则收入窖藏。与随之而来繁忙的秋收相比,这些只是收秋的轻松前奏罢了,其目的是要为碾场面腾出地方。

场面一般总是设置在村边上,不一定每家每户都有,而是多家共用。拨了豆子起了山药的地块,再用心把杂草茬子拾掇尽,然后用耙子耧平,这样就可以上碌碡碾场了。最好是小雨过后,让地面稍微晒晒,以土地湿润为好,如果是没雨那也要用喷壶给地面均匀地洒水,以求湿润。然后在耧平的地面上铺上少许黍穰,一头或两头小毛驴就可以拉上一个碌碡,在车把式的指挥下以一根缰绳为半径做循环往复的环绕运动。地面上铺黍穰是为了避免湿润的泥土粘在碌碡上,最终影响场面的平整光滑。这样站在地边看,便可以看到碌碡过处,原本松暄的地面便立即陷下去一个平整的扇形,随着碌碡的不断前进,慢慢地松暄地面的面积不断缩小,而瓷实场面的面积则在不断增加。有时候,边上帮忙的人还会看哪里的地面有些凹而不断过去加些土,以使碾出的场面更加平整。碾场面是一件枯燥的事,不过农人们不觉得,因为他们是站在秋天的边缘上,他们可以闻到浓烈的秋天的气息,他们是在碾场面,也是在为秋天的庄稼们准备一张平整的产床。

碾好场面后把黍穰清出后,再用扫帚打扫干净,站在场面上,农人的心里一定充满期待。孩子们也跑来凑热闹,在场面上跑来跑去。大些的孩子被大人叫住,给他们一小瓶麻油,让他们打上一桶水,准备灌蝼蛄。蝼蛄是一种害虫,山药地里尤其多。乡谚有云:听到蝼蛄叫就不用种山药了?说的便是它。蝼蛄对山药的危害不去说了,由于它在地里擅长挖洞,这样会使碾好的场面容易漏洞百出。场面上发现蝼蛄眼儿后,可以先往里边滴几滴麻油,然后再灌一些水,不一会儿蝼蛄准会钻出来,据说是麻油能让蝼蛄变得头大身疼的缘故。往往的,碾好的场面隔一夜后准会有不少的蝼蛄眼出来,就必须要去灌蝼蛄才能维持场面的平整。当然这大都是孩子们的事了。

场面碾好了,秋收的序幕也便渐渐正式拉开了。金黄的谷子、滑溜饱满的黍子、火红的高粱、长长的玉米棒子……开始在镰刀的挥舞下与大地别离,坐牛车驴车骡车来到场面上。田野里虽然是秋收的主战场,时时上演着刀与禾的交锋喜剧,但其舞台虽然阔大,到底也只能演一出出的独幕剧。而秋收真正的重头戏却是在场面上演出的,这时大部分庄稼都从田野收割到场面上,各路演员都到齐了,一出多幕的秋收大戏才真正开演。那些庄稼们在这里开始通过一道道工序分娩出一种叫作粮食的东西,再然后这粮食又以口袋或粮仓为中转站,一粒、两粒、千万数亿粒……形成一条粮食的河流,流向全国各地,流向所有有人烟的地方并延续着大地上的烟火气息。

割庄稼

节气过了白露,气温一天天地凉了下来,那些挺立在田野里的庄稼们也开始逐渐换上炫丽的秋装。高粱们的叶子或许还在黄色中混合着绿意,但穗实已经开始褪去青涩染上红晕,用手捏下几粒高粱米放在嘴里,已经不是以前的水涩气而有了一种米香。玉米们的叶子已经黄了,甚至连玉米苞衣也变硬变干了,原本红嫩的玉米须早已干成了几绺,使得那些玉米棒子们像一个个摇头晃脑的披头士,沉醉在秋天的交响乐中,只有玉米杆子还保持着老态的绿色,恪尽职守地从土地中吸取水分和养料,希望玉米颗粒饱满再饱满。那些谷子、黍子也逐步透露出一种成熟的气息。站在地头上看,微风吹过,一块块的谷田、黍田会泛起金黄色的浪波。掐一个谷穗揪一支黍实,双掌合在一起搓动,便会有一颗颗金黄的谷粒、滑实的黍粒雀跃在手心里,放在嘴里咀嚼,是一种谷物甜丝丝的清香。

秋分左右的时候,农人站在田野里看一看,便知道是收割庄稼的时候了。“秋收一晌”,虽然秋收不像麦收那样急迫,但对于有些作物如黍子来说,还是比较当紧的。黍子一旦成熟,秋风一吹,滑溜溜的黍粒就会很容易脱壳落地,而且还会招来大量的麻雀啄食,如果遇到阴雨天,黍子一时晒不干,还会发黑发霉,磨出的面根本没法吃。所以在家乡,黍子的收割是第一当紧的。在打谷场上排好顺序,和车把式押定好活计,选一个晴好的天气,人们便开始割黍子。

黍子不是单株的庄稼,一株黍苗钻出土层后会分出好几枝黍杆来,它们像兄弟一样,分享同一根须的养分,各自长粗长高。而且这几枝黍杆还会再分出更小的支杆来,这些支杆或许不会长太粗太高,但到了秋天却一样会将或多或少的黍粒奉献给你。因此黍子长起来便不像谷子那样单株整齐地排列着,而是一枝枝相互拥挤着相携着,富态地站立在垄背上。所以收割时便不像割谷子或玉米似的一棵棵地割,而是连割多棵。割黍子的标准动作是:先用左手拢住一把黍杆,接着弯腰将镰刀伸到拢住的黍杆根部,右臂用力往后猛拉,再提起割下的黍杆放入黍捆中,然后重复相同的动作。当然,拢多少完全在于个人的能力,孩子或者是女人们一般少些,而那些壮年农人往往要多得多,因此收割起来速度也快,本来开始都是从地头割起,但他们不一会儿便跑到了前边,将孩子女人远远落在后边。割庄稼虽然说起来动作简单,但其中却有不少学问:左手拢黍杆时一定要抓紧,不然用不上劲;右臂拉镰刀时一定要用猛劲,否则黍杆便会“杆断丝连”。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将双脚踩在黍行的左侧,这样才能躲开镰刀锋刃的行走路线。村里曾有人不注意这个,结果锋利的镰刀在割倒黍杆的同时也顺便划伤了他的脚面,不光自己痛苦,还惹村人笑话了好长时间。

好的年景,黍子往往可以长到一人多高,这样的黍子不仅看起来舒心顺眼,割起来也会得心应手,因为基本上不用怎么弯腰就能收割。而遇到不好的年景,黍子顶多齐腰高甚至更低,这样的收成不仅心情不好,收割时还要撅腚弯腰,极不舒服,半天下来,同样的动作重复无数遍,会累得腰酸背疼。

割庄稼算是秋收中比较重的体力活,而黍子又是庄稼中最难收割的,也往往是衡量一个农人的一杆标尺。一个好的庄稼人,一天下来可以割好几亩黍子,却踉跄不倒,第二天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而有的人往往割一天就要腰疼好几天。比较起收割黍子来,割谷子要稍微简单省力的,因为一来谷子单株成苗,二来往往收割回去以后不会立刻碾场,还要切谷子,即把谷穗切下来,晒干后再碾,因此便不那么急迫。有的人家种的谷子不多,有时候还会在地里直接切割谷穗,剩下的谷杆更不着急了,要等到一切都忙过之后才收割。高粱也是如此,割下的高粱拉回打谷场后,也要切下头穗,等晒干后摔下籽粒。至于玉米嘛,一般先要把玉米棒子撇回去,剩下的玉米秸杆,要到秋收完毕之后耕地之前才收割,用来做柴禾或饲料。

割庄稼虽然是件累活,但农人们的心情却是兴奋的。在土地上辛劳了一年,像对待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侍弄着这些庄稼,盼的就是它们长大成熟的这一天。此时“颗粒归仓”是每一个农人最大的愿望,而收割庄稼是实现这个愿望的第一步。只有看着那些庄稼们收割后运到打谷场上,农人的心才会稍微舒缓一些,他们会感到离这个愿望越来越近了。因此收割完庄稼后即便很累,但我们还是可以在他们脸上看到一种灿烂的笑容。

碾场

庄稼收割到打谷场上后,接下来便该碾场了。打谷场是农人为庄稼们准备好的一张舒适的产床,在这里,庄稼们经过碌碡碾压的阵痛,将怀中饱满的籽实悉数交出,让一个秋季变得异常丰盈。

许多庄稼都需要通过碾场在打谷场上分娩出五谷。像金黄的谷子,先要用切刀将谷穗切下来,放在一起摊平晒干,然后上碌碡碾压成谷粒;像黄豆,要在晴好的天气将豆秧子摊放在场面上曝晒,直到彻底晒干后再用碌碡碾场,碾过几遍后挑去豆秸,下边便是圆滚滚的豆粒了;还有油菜籽,一般要先用铡草刀铡去没有籽穗的大部分菜杆,剩下的菜籽杆均匀摊开在场面上,晒干后稍稍碾两遍就可以收获一地金黄的喜悦……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碾场的重头戏。油菜籽、黄豆这样的庄稼不是主要的粮食作物,一般种植面积都不会太大,谷子种植面积虽然大些,但由于是切了谷穗后碾场的,因此它们无论是从数量、规模还是时间、难度上来讲都排不上。土地承包后,各家各户种植面积更少,这些作物甚至都不需要进入打谷场上碾场了,而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摊开一晒,几把连枷挥舞起来,不大工夫就会收获完毕。因此,碾场的重头戏还是碾黍子,即便是如今土地承包,但碾黍子依然是秋天里农村打谷场上一幕动人的风景。

黍子和谷子不同,和高粱不同,它不像它们那样单株单穗。一棵黍苗在生长过程中会不断分杈,每个支杈都会长出一个穗实来。主杆上的黍穗饱满硕大,支杈上的黍穗即便小也同样会努力饱满着自己。因此,黍子不适合切穗来收获,只有通过碾场才能让每枝黍杆上的黍实都颗粒归仓。黍子一般在收割到打谷场上后就可以进行碾场,碾完以后再把黍籽晒干。

黍子成熟大多集中在某一个时段,村里的畜力有限,因此,碾场的日程便排得满满的,打谷场上白天黑夜都闪动着碌碡滚动的身影。那些养有牲口的人家总会在白天碾场,这样一来碾得净,二来翻黍啊、挑穰啊、收籽啊也更方便些,人手也容易凑些。我们家过去在村里是四属户,家里劳力少,又没有养牲口,因此碾场大多在晚上进行。

碾场前先要把黍捆拆开,黍头压着黍头均匀地在场面上铺出一个约略的圆形来,然后车把式便赶着两头骡子拉着一个碌碡碾开了。要说起来,只要把黍子铺好后,便主要是车把式的活了,车把式要通过缰绳的牵引让骡子拉着碌碡把黍子碾遍、碾实,保证把上层的黍粒都碾出来。碾一场黍子,一般少说也需要三四个小时甚至更久,这么长的时间掌控着两头骡子的“方向”,站在那里不停歇地重复着同一个机械的动作,是对车把式体力、耐力的一种考验。白天还好说,边上不断有人可以插科打诨,排解寂寞,到了晚上,一般主人也会先回家去,估摸着要翻黍子了才出去,偌大的打谷场上只有车把式一人和两头做环形运动的骡子,这活计是很枯燥的。不过或许车把式并不如我这样想,他们往往会像给自家碾场那样认真,即使是在晚上,即便只有自己一人,也会按照程序把活做精做细,力争让每一颗黍粒都从黍杆中脱粒出来。在黍子碾过一遍后要进行“翻黍”,即把黍子翻个个儿,将下边未碾着的一面翻上来,重新铺好。这就需要人手了,往往左邻右舍、相好实厚都会惦记着起来帮忙。只有在这时,车把式才解开牲口的笼头,把它们拴在一旁的碌碡框上,拽过几把带籽的黍穰犒劳它们,然后自己坐在旁边端起主家准备的茶缸子,喝口茶喘一喘。等人们翻好黍子后,车把式便又牵着骡子开始碾场了,常常要碾到夜半或凌晨。这时,主人和帮忙的人都回家睡觉了,场面上只有车把式和两头拉着碌碡的骡子劳作着,陪伴他们的是天上的月光和星光,还有满场弥漫的新黍那淡淡而纯粹的黍香。

碾完场后,便要用木杈将黍穰挑到场边晒干,以备作烧柴和做苒用。然后用木刮耙把黍子刮到一堆,这时的黍子还是和黍皮、碾碎的黍杆末等混和在一起的,需要用扇车来扇。扇车其实就是一个脚动的风车,人一脚登在板凳上一脚踏住扇车的铁柄摇把,用脚驱动扇车的叶轮转动起来,然后把黍子混和物从上面的装料口缓缓倒入,这样从出风口流下的便是泾渭分明的黍子和糠皮了。扇完后把糠皮子、秕黍子收起来喂鸡,饱满的黍子则装上口袋拿到院子里或场面的一角晾晒,等晒干后一般还要扇一次,叫“戗黍子”,这样收获的就是特别饱满干净的黍子了。过去人们讲“八月十五就能吃上甜甜的新黄糕了”,便是说黍子一般在中秋节前就收获了。

碾场是秋收中一项普通却重要的农活,庄稼们通过这项劳动变成粮食,进入食物链环或流通渠道,绵延着人类的血脉,推动着人类的文明。

起山药

山药,是家乡人对马铃薯的称呼,它虽然被划归蔬菜的行列,但在粮食紧缺的年月里,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陪伴家乡人挺过了一次次饥饿的困顿。“山药熬糊糊”曾是前些年蔚州饮食结构的一种写照,一把糊糊面熬在一大锅清水中,便是一顿晚饭,好在有山药,不然真不知乡亲们咋能熬过漫漫的长夜。因此在家乡,人们总会在自家的田地里辟出一块来种山药。

生长周期短的的山药在秋分过后便成熟了,大多数山药也会在寒露前成熟。这时便该起山药了。起山药是秋收中最浪漫最激动人心的农活,而且也并不费力气,一般男人用一把铁锨在前边挖,孩子、女人提个筐在后边拾就行。田野里的庄稼们,在秋天大都把果实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向人们邀功:玉米把棒子捧在腰间;高粱、谷子、黍子、葵花把穗实顶在头上;那些低矮的豆类们,也会不惜让叶子枯萎掉来显露出豆荚的饱满……只有山药,把薯实藏在泥土里,一点也不张扬,如果你收获晚了,干枯的山药秧子被风吹去,你甚至很难找到它的所在,冒然地一铁锨下去,往往会把硕大的山药切成两半。

其实薯实藏在泥土里,同时便藏了一个谜、一种诱惑、一种期待。从这个角度讲,山药是最懂得中国美学况味的,它懂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它懂得“留白”,它不像其它庄稼那样让农人一览无余。站在秋天的田野里,有经验的农人往往根据庄稼的长势等表象就可以预估庄稼的收成如何,像黍子、谷子、豆子等作物,往往可以估计个八九不离十,但对于山药,他们的这种“预测学”往往失灵,山药的产量要等到收获后才可以知道。因此,起山药就像是要打开一个藏宝库一样,把人的想象力、好奇心充分调动了起来,随着一窝窝山药在铁锨的挖掘下大白于天下,一种种惊喜感会不时充溢在人的心头,如果挖出的是一个特大的山药,那么全家人都会欢呼起来。因此起山药就是一个个谜底被揭开的过程,那种惊喜感、满足感是很吸引人的。山药还是那片山药,但由于薯实埋在地下,因此其收获的喜悦便会一波三折。

一般的情况下,山药的薯实会集中在山药秧子下不远处,目测着山药秧子的范围,一铁锨挖下去松动周围的泥土,一手提住地面上的山药秧子往上一拽,一窝山药便尽收眼底。长得好的山药一窝一般会结两三个大山药,长得次一点的或者数量上会更多,但大多特别小,人们称作“山药猴子”,不能吃,只能收回去磨山药淀粉。过去生产队时的山药品种一般是紫山药和黄山药,个头都不太大,但却特别能串条,薯实并不集中在山药秧子附近,有的会离得很远,因此往往收获不尽,成了村人拾秋的好去处,即便如此,在秋末耕地时往往仍会有收获不尽的山药随着泥浪翻滚而出,带给人一种惊喜。

起山药的过程是轻松而愉悦的,如果说收秋的其它劳作像割地、拨豆子等活计算是秋收的主力战的话,那么起山药可以算作是游击战。它不仅时时带给人以惊喜,也权作是秋收辛苦劳作中之小憩。起完的山药最后被装入蛇皮口袋里拉回家,人们会把那些小的山药猴子拣出来磨山药淀粉,其它的山药留下种子和自家吃的,剩下的到集市上卖掉。村里家家院子都有一口地窖子,那些留下的山药们隔不久会被藏到地窖里,以待充实农家一年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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