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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时期曾国藩“淮南子学”研究述论

2016-04-06高旭

关键词:淮南子曾国藩道家

高旭

(安徽理工大学楚淮文化研究中心,安徽 淮南 232001)



晚清时期曾国藩“淮南子学”研究述论

高旭

(安徽理工大学楚淮文化研究中心,安徽淮南232001)

摘要:作为晚清时期的一代儒臣,曾国藩对汉代道家论著《淮南子》兴趣浓厚,并且颇有研究心得。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究主要采取文献校理和思想感悟两种方式。前者包括对书中文辞的校勘、释义、溯源,以及对原注的修正补充,反映出清代乾嘉学风对曾氏的深刻影响;后者则表现为曾氏对该书的思想解读和精神体悟,展现其作为晚清重要的政治家对《淮南子》思想的独特认知。总体来看,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究尽管内容有限,缺乏一定的系统性,但在清代“淮南子学”史上仍不失其独特的学术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曾国藩;《淮南子》;淮南子学;淮南王;道家;儒家

在中国近代史上,曾国藩功业卓著,声名显赫,既被视为清王朝晚期的“中兴名臣”,又被看作服膺程朱、学识精深的理学宗师,不论在其身前抑或身后,对中国政治家及知识分子都有着极为广泛的历史影响。在曾国藩一生的学问研究中,程朱理学始终占据中心地位,是其安身立命、从政治军的思想根本所在,但作为习惯于“儒主道辅,儒表道里,以道补儒”的封建士大夫中的一员,道家思想对曾国藩精神世界的实际作用也十分重要。曾国藩生平对道家学说有过深入研习,老、庄之书是其时常翻阅的基本典籍,尤其是后者,更为曾氏所喜读。曾国藩曾在日记中自云:“以庄子之道自怡,以荀子之道自克”,认为如此可让自身“以不言者为体,以所言者为用;以不言者存诸心,以所言者勉诸身”,真正成为“闻道之君子”[1]433。而且,晚年回顾生平时,其又云:“吾曩者志事以老庄为体,禹墨为用”[1]1579,更是将道家思想当作自己事功生涯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

从曾国藩接受道家思想的过程来看,老、庄之学自然是其中的主要内容,但除此而外,也不应忽视曾氏对其他道家典籍的重视,而《淮南子》即是其一。《淮南子》“为西汉道家言之渊府,其书博大而有条贯,汉人著述中第一流也”[2],对这样一部重要的道家论著,曾国藩进行过认真研读,并对此书提出一些自己的学术认识和思想阐释。在清代“淮南子学”①“淮南子学”的概念,较早由台湾学者提出和使用,如于大成的《六十年来之淮南子学》(陈新雄、于大成主编:《淮南子论文集》,台北:西南书局有限公司,1979年)、陈德和的《徐复观“淮南子学”初论——以道家思想的类属为题》(1996年“第四届当代新儒家国际学术会议”论文)。于、陈二人虽然使用了“淮南子学”的概念,但都未对其进行具体的阐释和界定。笔者在此基础上,结合陈广忠先生在《淮南子研究书目》(合肥:黄山书社,2011年)中所编写的“《淮南子》研究指南”,再次明确提出“淮南子学”的学术史概念,并对其内涵进行初步界定。本文所指“淮南子学”具有较为广泛的学术范围,主要包括从汉武帝时起,直至现代,国内外学者以《淮南子》为中心,所展开的各种相关问题的学术研究,除《淮南子》本身的文献、思想研究外,还含纳与淮南王刘安、汉代淮南国相关的一切问题,即是:从西汉至今,国内外学者专门从事《淮南子》与淮南王刘安、汉代淮南王国研究的学术领域。史上,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究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代表成果,但不可否认的是,曾氏的研究具有自身的价值及特点,对后人进一步探讨《淮南子》起到有益的推动作用。因学界目前少有论及曾国藩与《淮南子》者,故拙文试图对此有所探讨,以期揭示出曾氏对清代“淮南子学”所做出的可贵贡献及其实际影响。

一、曾国藩对《淮南子》的文献校理

在曾国藩的《求阙斋读书录》(以下简称《读书录》)中,收入曾氏对传统的经、史、子、集四部之学的研读心得,其中“淮南子”便归入卷五的“子部”中。曾国藩熟稔《淮南子》的文本思想,对书中的13篇内容有着直接论及,这占到全书篇章的一多半。在《读书录》中,曾国藩主要对《淮南子》进行文献学路径的研究和探讨,具体而言,包括以下四方面的内容:

(一)文本校勘

曾国藩认为《本经训》中的“勾爪居牙”,在“庾信赋作‘钩爪锯牙’”,又认为《诠言训》中“通于道者,物莫不足滑其调”一句中的“莫字疑误”。这两则校勘,前者重在文本的比勘,以南朝时期著名文学家庾信赋中所引《淮南子》言,来校正其所读《淮南子》版本中的相应文字;后者则是从上下文义出发,对《淮南子》中的个别文字进行质疑,认为其具体使用可能存在疑问。曾国藩对《淮南子》的这两则文本校勘,因属于读书心得性质,故并非遵循严格意义上的学术程式,对使用《淮南子》版本,以及庾信赋的版本给予相应的交代,也未对“莫”字何以为误作出具体阐述,这是其校勘《淮南子》文本中的不足之处。但曾氏将《淮南子》文本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初步揭示出来,这无疑也有益于后来学者的进一步研探。

(二)字义与文义的阐释

字义与文义的阐释主要有9则,涉及《天文训》《览冥训》《主术训》《道应训》《兵略训》和《修务训》诸篇。

1.对字义的解释。《天文训》:“右背德。”按:背即后也。孙子曰:“右背山陵,前左水泽。”亦以背与前为对。[3]295

《览冥训》:“使俗人不得其君形者。”君形,主宰乎形骸者也。[3]295

《主术训》:“凡此六反者,不可不察也。”六反者:小与大反,方与圆反,多与鲜反。[3]295

《道应训》:“柴箕子之门。”按:《后汉书·杨震传》:“闭门谢客。”《三国志》:“以万兵柴道。”与此“柴”字义同,即塞也。[3]296

《兵略训》:“而胜亡焉。”按:“胜亡焉”犹云胜不系乎此也,全不系乎此也。[3]296

《泰族训》。按:族,聚也,群道众妙之所聚萃也。泰族者,聚而又聚者也。始之又始,曰泰始。一之又一,曰泰一。伯之前有伯,曰泰伯。极之上有极,曰泰极。以及泰山、泰庙、泰坛、泰折,皆尊之之辞。[3]297

对《淮南子》各篇中的“背德”、“君形”、“六反”、“柴”、“胜亡”与“泰族”等语,曾国藩进行具体的语义诠解,并在有的条目中引用古书中的语例,如《孙子兵法》《后汉书》《三国志》等,相互参照,力求准确揭示其思想内涵。

2.对文义的阐发。《道应训》:“四累之上也。”注:“此上凡四事,皆累于世,而男女莫不欢然为上也。”按:累者,层累也。刺不入,击不中,一层也。弗敢刺,弗敢击,二层也;无其意,三层也。欢然爱利,四层也。故曰四累之上。高注失之。[3]296

《兵略训》:“将者必有三隧四义五行十守”节。三隧、四义、五行、十守,三隐、八善皆不足贵,惟独见,独知,审量虚实为贵。[3]297

《修务训》:“夫事有易成者名小,难成者功大,君子虽未有利,福将在后至。”言美成在久,后世当有知者,犹扬雄言后世有子云则知之矣。[3]297

在以上三则中,曾国藩注重对《淮南子》原文语句的意义阐述,而非仅仅着眼于个别词语,这在对《道应训》中“四累之上”的解释中,有着突出反映。曾国藩不但对“累”字的基本内涵进行注解,而且深入揭示“四累之上”的具体意义,并对东汉学者高诱的诠释提出批评和反对的意见,认为后者对《淮南子》文义还未能准确诠释。对《兵略训》中有关“为将者”的军事素养的论述,曾国藩比较《淮南子》原文的前后观点,提出“三隧、四义、五行、十守、三隐、八善”的具体要求,并不如“独见,独知,审量虚实”来得重要,故此曾氏认为“为将者”应以后者为贵。在注解《修务训》中的相关语句时,曾国藩既说明具体文意,又举出西汉学者扬雄的相关言论来作为佐证。

从对《淮南子》字义与文义的诠解中,可以看出曾国藩对《淮南子》的阅读并非随意为之,而是较为细致深入,始终关注书中文词的准确含义,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曾国藩作为清代学者,受到乾嘉考据之风的深刻影响,对文字训诂的小学功夫始终有着自觉的治学习惯。曾国藩的这些字意与文意的阐释,尽管较为简约,但却要言不烦,基本上都能准确把握《淮南子》原文词句的实际内涵,有助于后人对《淮南子》的研读和理解。

(三)对篇章特点及要旨的概括

曾国藩指出,《缪称训》的文字表现出简练精要的特点,并无冗言琐语,这很值得称道,“《要略》云:‘断短为节,以应小具。’故此篇嘉言雨集,妙义如云皆短章零节,无长言繁称者也”。曾国藩认为,《道应训》是“杂征事实,而证之以老子道德之言。意以已验之事,皆与昔之言道者相应也。故题曰道应”,揭示该篇的题旨要义,并进而指出:“每节之末皆引《老子》语证之,凡引五十二处”,对《道应训》中引用老子之言的地方进行统计,以此具体说明该篇重在阐发老子言论的特点所在。曾国藩还概括《诠言训》的核心内涵,指出:“此篇大指不以功名自章,不以贤智先人”,并认为这与《庄子》所言“无成无亏”之义,实际上相互吻合。此外,需指出的是,在前言所述曾国藩对“泰族”字义所作的解释,“族,聚也,群道众妙之所聚萃也。泰族者,聚而又聚者也”,其中也隐含着曾氏对该篇思想要旨的概括。曾国藩认为,《泰族训》是对《淮南子》中“群道众妙”的“聚萃”,因此在全书中具有总结性的作用。曾国藩对以上几篇特点及要旨的具体揭示,都很有针对性,可以看出,曾氏对《淮南子》的理解把握深透而切实。

(四)对《淮南子》中的文字出处进行溯源

主要包括15则,这在《读书录》中所占篇幅最多,而其中又分为两种情形:

1.比对《淮南子》与《庄子》,揭示前者对后者文字的袭用:

《俶真训》:“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逸我以老,休我以死。善我生者,乃所以善我死也。”数句袭《庄子·大宗师》篇。[3]295

“太清问于无穷曰”节此段袭《庄子·知北游》篇。[3]295

“啮缺问道于披衣”节此段本《庄子·知北游》篇。“憃乎若新生之犊”,庄作瞳焉。瞳焉者,目灼灼不瞬之貌。此作憃,亦近之。[3]295-295

“太王亶父居邠”节。太王事本《庄子·让王》篇。

“中山公子牟谓詹子曰”节。公子牟事本《庄子·让王》篇。

“桓公读书于堂”节。轮扁事本《庄子·天道》篇。

“大司马捶钩者年八十矣”节。捶钩事本《庄子·知北游》篇。

跖之徒文跖曰:“盗亦有道乎?”本《庄子·胠箧》篇。

“光耀问于无有曰。”光耀事本《庄子·知北游》篇。

“故通性之情者,不务性之所无,以为通命之情者,不忧命之所无,奈何。”四句本《庄子·达生》篇。

“方船济乎江。”虚舟事本《庄子·山木》篇。[3]296

“食草之兽,不疾易薮。水居之虫,不疾易水。行小变而不失常。”数句本《庄子·田子方》篇。

《人间训》:“单豹倍世离俗”节。本《庄子·达生》篇。[3]297

2.比对《淮南子》与儒家典籍,说明前者与后者之间的关联:

“(《本经训》)凡人之性”节。此段杂袭儒家者言,与本篇大旨不合。[3]295

《说山训》:“故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岸不枯。”二句本《荀子·劝学》篇。[3]297

由上可知,曾国藩对《淮南子》中文字的溯源,主要基于其对先秦道、儒两家典籍的精熟程度,而其中又尤以《庄子》为要。曾国藩在《读书录》中,共找到13则《淮南子》袭用《庄子》文字处,这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深刻意识到《庄子》与《淮南子》之间非同寻常的思想关系,尽管曾氏在这里没有展开更为深入的研讨,具体阐明二者之间思想承续关系的形成原因,但这无疑对以后治“淮南子学”者有所启发,便利其进一步的研究。对儒家典籍与《淮南子》之间的思想关联,曾国藩的溯源相对较少,只有两则,除《说山训》中所引文字,曾氏指明是《淮南子》袭用《荀子》外,另一则《本经训》中文字,却没有具体说明《淮南子》本于何书,而只是大概言之。相较两种溯源来看,很显然,曾国藩在研读《淮南子》的过程中,更加注重《淮南子》与《庄子》作为传统道家典籍所具有的相关性,故此在二者的内在关联上,也就有更多的发现和阐明。在清代学者中,能如此深入地认识到《淮南子》与《庄子》的密切关联性,并具体有所揭示,曾国藩可谓只眼独具者。

概论之,曾国藩对《淮南子》下过一番认真研读的功夫,在文献校理上有所收获。但是需要指出,曾氏的“淮南子学”研究,主要以读书心得的形式来体现,因而较为缺少系统性,只是时有散金碎玉之见,却无法提出更为独到深刻的思想宏论。

二、《淮南子》对曾国藩的思想影响

在《求阙斋读书录》中,曾国藩对《淮南子》主要进行文献校理式的研读,但曾氏对《淮南子》一书并非仅止于学术的探讨,而是在其生平的政治生涯中,对后者有着深切的精神体悟,并给予一定的思想解读。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淮南子》作为传统道家的重要论著,与老、庄一样,实际上成为曾国藩内心精神得以慰藉寄托的重要载体,共同对其发挥出“以道补儒,儒道兼济”的思想影响。

从《曾国藩日记》看来,他对《淮南子》展开深入研读,主要是在咸丰十年四月至十二月间进行,其中尤以十二月为集中,不仅读完全书,而且对有的篇章如《俶真训》《精神训》《主术训》等,还多次反复阅读:

(咸丰十年四月廿一日)早,出城,巡视营墙。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三次。旋阅《后汉书·方术传》。小睡。阅《淮南子·俶真训》。[1]494

(咸丰十年九月初二日)中饭后批鲍震禀。见客六次,阅《淮南子·地形训》。[1]533

(咸丰十年十二月初九日)夜,倦甚,读书不能终卷。因读《淮南子·精神训》,至“大禹竭力以劳万民”句,若有所感。[1]560

(咸丰十年十二月初十日)中饭后核摺稿二件,至二更毕。……阅《淮南子·主术训》。睡至四更三点即醒。[1]560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四日)旋阅《淮南子·氾论训》。夜,倦甚,看书不能入。阅诸子中,惟《老》、《庄》、《荀子》、《孙子》自成一家之言,余皆不免于剽袭。[1]562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六日)中饭后再清理文件,围棋一局,阅《淮南子》。夜,又阅《淮南子·精神训》,若有所会。[1]562-563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七日)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尚斋围棋一局。阅《淮南子》,用朱笔画段。阅《览冥训》《时则训》《精神训》《本经训》,至傍夕始毕。[1]563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八日)早,清理文件,饭后与尚斋围棋一局。旋阅《淮南子》《道应训》《氾论训》。中饭后,阅《诠言训》,至初更毕。[1]563

(咸丰十年十二月十九日)早饭后清理文件。旋阅《淮南子·兵略训》。午后阅《说山训》。……夜,阅《说林训》。[1]564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日)中饭后围棋一局,与树堂鬯谈,阅《淮南子·人间训》,傍夕毕。夜阅《泰族训》,未毕。[1]564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一日)早饭后围棋一局。旋清理文件,阅《淮南子·泰族训》。中饭后写大字数纸,阅《修务训》。夜阅《要略》,二更毕。读《修务训》中“功可强成,名可强立”,若有所会。《淮南子》本道家者流,而此篇之旨,与《荀子》相近,大底理之足以见极者,百家未尝不相合也。[1]564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二日)早饭后围棋一局。旋清理文件,阅《淮南子·主术训》。……中饭后,又围棋一局。阅《主术训》,至夜始毕。[1]565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三日)申刻阅《淮南子·缪称训》。夜阅《齐俗训》,未毕。[1]565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四日)夜,文武贺春者纷纷。阅《淮南子·齐俗训》,至二更毕。岁除春至,营中有吹笛等乐,一概不进。[1]565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八日)早饭后围棋一局。旋清理文件,核该信稿十余件,阅《淮南子·原道训》。……夜阅《淮南·俶真训》,未毕。[1]566

(咸丰十年十二月廿九日)夜阅《淮南·俶真训》,言有道之士亦需遇时,为之增感。又阅《天文训》,未毕。[1]567

(咸丰十年十二月卅日)中饭后围棋一局,见客尤多,树堂来鬯谈。阅《淮南子》《地形训》《天文训》,粗圈一过,至是日完毕。[1]567

通过上述的研读过程,曾国藩对《淮南子》的思想内容逐步熟悉和掌握,并结合自身当时的实际情势,有所思考和体悟。尤须指出的是,咸丰十年(1860),正是曾国藩与太平军进行激烈对抗和持久作战的时期,四月之时,清廷下谕言道:“江浙安危,在于呼吸”[4],督促驻扎在安庆的曾国藩,加紧“分剿”安徽境内的太平军。五月,曾国藩进驻祁门,而此后不久,太平军开始第二次西征,以驰援安庆,与清军展开激战。与此同时,八国联军又进逼北京城,咸丰帝出逃,清廷形势内外危急。十月至十二月,曾国藩与太平军在祁门展开艰苦作战,一度形势不利,曾氏甚至都写下遗嘱,在给家人的书信中,其曾言:“自十一月来,奇险万状,风波迭起,文报不通者五日,饷道不通者二十馀日……此一月之惊恐危急,实较之八月徽、宁失守时,险难数倍。”[5]卷七。咸丰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曾国藩在写给友人吴竹如的信中回忆道:“弟自移驻祁门,无日不在惊涛骇浪之中”[6]。而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读,也恰好是在其一生之中最为危险紧张的时期进行。由此,《淮南子》对这一期间的曾国藩而言,实际有着非同一般的思想意义。

曾国藩在日记中,不仅详细记载自己通读《淮南子》的过程,而且还留下一些具有其个性色彩的体悟之言:

1.有所感于大禹之圣劳万民。咸丰十年十二月初九日的夜晚,曾氏读《淮南子·精神训》时,对其中所言“大禹竭力以劳万民”,“若有所感”。实际上,《精神训》云:“禹南省,方济于江,黄龙负舟,舟中之人,五色无主;禹乃熙笑而称曰:‘我受命于天,竭力而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何足以滑和!’视龙犹蝘蜓,颜色不变,龙乃弭耳掉尾而逃。禹之视物亦细矣”[7]534,其本意在于强调为人君者能以“治身”为要,重在精神修养,而非迷恋世俗权势,以此追求理想的生命境界。可见,《淮南子》原是体现出“无以为也”、“轻天下之具”的道家生命哲学。曾国藩并没有着眼于此,而是借用“禹”之所言“竭力而劳万民”,发抒自己长期辛劳于军政之间的感慨。但是,也须看到,《精神训》所反映出道家的“重精神、贵超脱”的生命理念,对曾国藩还是有着内在影响,能在一定程度上纾解其郁结低沉的政治苦闷,这也是曾氏在咸丰十年十二月十六日、咸丰十年十二月十七日,接连再次翻阅《精神训》的根本原因,而且其自言:“若有所会”,此一“会”字,意味无穷。

2.有所思于诸子之作多剽袭。咸丰十年十二月十四日,曾国藩读《淮南子·氾论训》后,夜有所思,其云:“阅诸子中,惟《老》《庄》《荀子》《孙子》自成一家之言,余皆不免于剽袭。”言外之意,《淮南子》作为汉代“子学”的重要论著之一,若论思想的原创性,也无法与前举四书相比,同属“剽袭”的范畴。曾国藩此语是出于对《氾论训》中所论“百家”的思想反应,后者提出:“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百家殊业而皆务于治”[7]922,极力主张:“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因时变而制宜适也”[7]931,对先秦“百家”之学表现出不拘一格,务实变通的政治态度。曾国藩由“百家”而思及诸子之学的内容构成,认为其中能完全思想原创,“自成一家之言”者少,多数者都有对前人思想的深入承袭。曾国藩这种看法,事实上合乎于《淮南子》对“汉以前的古代文化”进行“最大规模的汇集和综合”[8]的思想实际。曾国藩所说的“剽袭”,此处与其说是有意贬低其他诸子,毋宁说只是想着重指出先秦诸子中普遍存在着相互影响和渗透的思想现象,因为《论语》《孟子》《墨子》《韩非子》等先秦“子学”要籍均在其内。

3.有所触于有道之士需遇时。咸丰十年十二月廿九日,曾国藩再次翻阅《淮南子·俶真训》,这次与前次不同,曾氏在日记中写到:“言有道之士亦需遇时,为之增感”。《俶真训》云:

古者,至德之世,贾便其肆,农乐其业,大夫安其职,而处士修其道。当此之时,风雨不毁折,草木不夭,九鼎重味,珠玉润泽,洛出丹书,河出绿图,故许由、方回、善卷披衣得达其道。何则?世之主有欲天下之心,是以人得自乐其间。四子之才,非能尽善盖今之世也。然莫能与之同光者,遇唐、虞之时。逮至夏桀、殷纣,燔生人,辜谏者,为炮烙,铸金柱,剖贤人之心,析才士之胫,醢鬼侯之女,葅梅伯之骸。当此之时,峣山崩,三川涸,飞鸟铩翼,走兽挤脚。当此之时,岂独无圣人哉?然而不能通其道者,不遇其世。夫鸟飞千仞之上,兽走丛薄之中,祸犹及之,又况编户齐民乎?由此观之,体道者,不专在于我,亦有系于世矣。[7]156-160

《淮南子》对“至德治世”与“夏桀、殷纣”之世的这种比较,很显然,使曾国藩联想到同、咸以来太平军兴,天下大乱的社会现实。曾氏自己身处动荡多变的时代,为除时患而倍遭艰辛,军政间亦常见生民涂炭之事,故此对《淮南子》所言“体道者,不专在于我,亦有系于世矣”,不免产生痛切的“增感”。

4.有所激于功名之立可强成。世事虽然难为,但曾国藩并没有悲观气馁,而是从《淮南子》中找到思想支撑,激励自己力求有所作为。咸丰十年十二月廿一日,曾国藩夜读《修务训》,看到文中有“功可强成,名可强立”之语,感到“若有所会”,产生精神共鸣。“南荣畴耻圣道之独亡于己,身淬霜露,敕蹻趹,跋涉山川,冒蒙荆棘,百舍重跰,不敢休息,南见老聃”[7]1347-1348,而申包胥“赢粮跣走,跋涉谷行,上峭山,赴深溪,游川水,犯津关,躐蒙笼,蹶沙石,蹠达膝,曾茧重胝,七日七夜,至于秦庭。鹤跱而不食,昼吟宵哭,面若死灰,颜色霉墨,涕液交集,以见秦王”,最终这二者都通过“苦身劳形,焦心怖肝,不避烦难,不违危殆“[7]1351-1352,达到各自的目的:前者成为得道之士,后者则挽救危亡中的楚国。从“南荣畴”与“申包胥”身上,曾国藩找到与太平军持久作战的精神动力,勉己努力有为,不言放弃,以求成就功名。

要之,《淮南子》对曾国藩一生产生重要影响,尤其是在咸丰十年前后。曾国藩督军安徽,与太平军长期激战,戎马倥偬之际,曾氏或因身处皖地,而欲读古皖名籍《淮南子》,故在咸丰十年四月至九月间,陆续通读此书,并将此过程详细记载于日记中。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读,并非以单纯的学者方式来进行,而是具有极强的现实精神需求,与其当时所处的军政形势密切相关。因此,曾国藩对《淮南子》的思想解读和精神体悟,始终充满强烈的个性色彩,突显出其作为晚晴政治家的历史内涵。

三、曾国藩对淮南王刘安的认识及评价

曾国藩不仅对《淮南子》其书有着深入的研读和体悟,而且对淮南王刘安也有着深刻认识。曾国藩作为传统的儒家士大夫,一生始终以经、史为读书之要,而其中《史记》《汉书》是其生平不同时期和阶段都反复阅读和温习的基本典籍,因此二书中关于淮南王刘安的内容自然不会为曾氏所陌生。从曾国藩日记的记载来看,《淮南王安传》有四次为其所直接提及:

第一次是在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二日,曾国藩正值三十一岁,自道光十八年中进士,入翰林后,开始其在北京的官宦生涯。五月中,曾国藩对《汉书》展开温习,先后阅读了书中的各部分传记,到十二日时,除《淮南济北衡山王传》[1]85外,还先后圈阅《樊郦滕灌》《傅靳周传》《张周赵任申屠嘉传》《三郦陆朱刘叔孙传》《蒯伍江息夫传》和《万石卫直周张传》等,共包括《汉书》中的六卷内容,从卷四十一到卷四十六。

第二次是在咸丰九年三月二十九日,曾国藩此时四十九岁,在江西抚州大营,忙于对太平军的战事。在三月中,曾国藩对《史记》进行温习。二十九日“中饭后习字二纸,温《淮南衡山传》”,夜晚“灯后,温《货殖传》数页”[1]373。

第三次是在同治八年六月二十八日,曾国藩已有五十九岁,正处于直隶总督任上。曾国藩在六月内又对《汉书》进行温习,逐步翻阅书中的传记。在六月二十七日时,曾国藩重读《淮南厉王传》,随后在二十八日,又阅《淮南王安传》,其后还翻看《衡山王济北贞王传》。[1]1656-1657

第四次是在同治十年六月二十一日,曾国藩在六十一岁之际,对《资治通鉴》《史记》和《日知录》等书进行温习,前一年是曾氏处理天津教案时期,后一年曾氏即逝去。二十一日早饭后,曾国藩翻阅《通鉴》,“夜温《史记》《淮南衡山王传》毕,温《循吏传》《汲郑传》。三更睡。”[1]1870

以上四次对《史记》、《汉书》中《淮南王安传》的温读,贯穿曾国藩的青年、中年和晚年时期,道光年间一次,咸丰年间一次,而同治年间则有两次。实际上,曾国藩一生视《史记》《汉书》为必读的史书要籍,对二书有着多次研读,只是在其日记中明确提及《淮南王安传》处仅有四次。这种对《淮南王安传》的反复翻阅,使曾国藩熟知淮南王刘安的史事原委,进而影响到其对淮南王刘安及《淮南子》的认识和评价。

曾国藩在选编《经史百家杂钞》和《鸣原堂论文》时,都将淮南王刘安所写《谏伐闽越书》收入其内,看作是汉代“奏议”的文学代表之一,兼重其思想性和文学性。尤其在《鸣原堂论文》中,曾国藩指出:

淮南王安收养文士,著《淮南子》,亦犹吕不韦好客养士,著《吕览》一书也。此篇盖亦八公辈所为,陈义甚高,擒辞居要,无《淮南子》冗蔓之弊,而精警之处相似。班史以载入《严助传》中,与主父偃、徐乐、严安、贾捐之诸篇并列,以见务广穷兵之害,均为有国者所当深鉴。后世如苏子瞻《张代方平谏用兵书》亦可与此篇放轨并驾。[9]

曾国藩在这里由《谏伐闽越书》,而论及淮南王刘安与《淮南子》,其中所言之意主要有三:一则关系淮南王刘安史事,强调其人与战国后期秦相吕不韦相似,都具有浓厚的“好客养士”之风,而其所撰论著,也均是门下宾客的群体著述结果。曾国藩还认为,《谏伐闽越书》是淮南王刘安对汉武帝“务广穷兵”的进谏之言,“陈义甚高,擒辞居要”,不论思想,抑或文辞,优长都很突出,在政治上富有借鉴意义;二则关系《谏伐闽越书》的作者及影响,曾国藩这里认为是“八公辈所为”,换言之,是淮南王刘安借助于门下宾客之手而作,对文章起到核心作用的并非淮南王自身。而且,曾国藩对该文的历史影响也作出积极评价,将其与北宋时期苏东坡的《张代方平谏用兵书》,相提并论;三则关系对《淮南子》的评价,曾国藩少见地直接论议《淮南子》一书,认为后者在著述上利弊俱存,优点是思想文字有“精警之处”,不足是也有“冗蔓之弊”。曾国藩作为晚晴时期著名的古文家,精于为文之道,其对《淮南子》文辞的这种批评,有其一定的道理,值得重视。

总的来看,虽然曾国藩生平并未过多直接论及淮南王刘安,但对后者毫不陌生,而是有着深入的历史认识。曾氏也没有过多置喙刘安在汉代的政治起伏,只是着重关注后者及其宾客的思想著述,并对《谏伐闽越书》与《淮南子》持积极的态度,从文学与思想上,都有所肯定。

四、曾国藩“淮南子学”研究特点及影响

作为晚清时期的一代儒臣,曾国藩一方面坚持孔孟之道、程朱理学,另一方面对诸子百家之学也博览择取,并没有在学术思想上狭隘地固守门户之见。在其看来:

周末诸子各有极至之诣,其所以不及孔子者,此有所偏至,即彼有所独缺,亦犹夷、惠之不及孔子耳。若游心能入老、庄之虚静,治身能入墨翟之勤俭,齐民能入管、商之严整,而有持之以不自是之心,偏者裁之,缺者补之,则诸子皆可师,不可弃也。[10]279

曾国藩这种开放通达的态度,使其能理性认识和对待诸子百家之学,尤其是《淮南子》在内的道家思想学说。对淮南王刘安及《淮南子》,曾国藩都有着自身的独到思考,并能提出一些具有启发价值的学术见解。对“淮南子学”的研究,虽然并非曾氏主要的学术对象,只在其著述中占据极少的部分,但是这在清代“淮南子学”史上却不容忽视,因为曾国藩在此领域的研究中,不仅取得一些具体成绩,而且突显出自身独特的研究特点,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清代“淮南子学”的历史内涵的丰富充实。

首先,曾国藩对“淮南子学”的研究,较为充分地表现出清代乾嘉朴学的时代特色,坚持重实证、贵考据的文献校理的研究方式。

在《求阙斋读书录》中,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究主要以读书心得的形式来表现,其内容不论是对《淮南子》文字的校勘、释义和溯源,还是书中注文的修改完善,实际上都属于文献校理的学术范畴。这种研究方式,虽然看起来零碎分散,缺乏系统性,但却为清代朴学家们所惯常使用。有清一代,许多重要的学术著作都是以读书心得的不断积累为基础,不断进行补充完善,最终成为研究专著,如朴学先驱顾炎武的《日知录》,以及乾嘉时期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钱大昕的《廿二史考异》和赵翼的《廿二史札记》等。因此,深受这种乾嘉朴学之风的影响,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究也采用读书心得的基本形式,通过逐条札记积累起自己的学术见解。但由于曾国藩并非专治《淮南子》的学者,而主要是出于思想兴趣来翻阅,故而只是留下一些研读《淮南子》的学术心得,而没有进一步系统探讨,形成更为丰富系统的专门著作。

其次,因曾国藩是晚清时期著名的古文家,深受桐城学派影响,故而其对《淮南子》的研究也带有一定的文学色彩。

曾国藩在《鸣原堂论文》中,批评《淮南子》的文辞过于“冗蔓”,这与其讲究古文笔法、推崇文辞简洁密切相关。曾国藩认为,文章有“阳刚之美”和“阴柔之美”的区分,而后者之中就包括简“洁”在内,即:“冗意陈言,类字尽芟”[10]316。可见,曾国藩在古文写作上是以“洁”为美,这成为其审视《淮南子》文辞的重要标准。淮南王刘安“辩博善为文辞”[11]2145,与其宾客大都是善“赋”之人,《汉书·艺文志》曾载:“淮南王赋八十二篇。淮南王群臣赋四十四篇。淮南歌诗四篇”[11]1747,故此《淮南子》一书也呈现出浓厚的“辞赋化倾向”[12],其文字讲求韵律文采,行文汪洋恣肆。但《淮南子》这种“铺才逦文”的汉赋文风,在曾国藩的古文视野看来,不免过于“冗蔓”不“洁”。

再次,作为传统的儒家士大夫,曾国藩身兼学者与政治家的双重身份,因而其对《淮南子》的研究也体现出儒家化、政治化的历史特点。

咸丰十年时,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读和评议对此就有着充分反映。对《淮南子·精神训》所言:“大禹竭力以劳万民”,曾氏之所以“若有所感”,并非同《淮南子》原文的道家意旨相符,而是对其儒家式的“经世”精神的思想折射。曾氏因在祁门期间,处于政治军事的严重逆境之中,故而对大禹之“竭劳”深有共鸣,借此激发自身的历史使命感,成为支撑其与太平军作战的精神信念。而对《修务训》中“功可强成,名可强立”的“若有所会”,更是如此。曾氏一生以“挺”为贵,不惧逆境,这基于其对儒家的自强刚健精神的坚持,也正因此,《淮南子》中“南荣畴”和“申包胥”所体现出的“强”韧精神,曾氏甚为钦仰,力求有所效法。从中可见,曾国藩对《淮南子》的研究,具有不同于一般学者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淮南子》实际成为咸丰十年中曾国藩重要的精神资源①曾国藩一生极重“自强”精神,这也是其“打脱了牙和血吞”的坚韧不拔的性格体现。毋庸置疑,曾氏这种政治性格主要来源于传统儒家积极有为的思想精神资源,但也须注意到,在其中年之时,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淮南子》一书对其一以贯之的“自强“精神产生了某种深刻影响,成为强化其“自强”意识的道家思想资源,尽管其中存在着以儒解道的思想偏离。而且,这种影响对日后洋务运动时期的曾国藩也发生了潜在的深远影响。曾氏所提以自强修身、自强御侮为重要内容的自强运动,其中所展示出的强烈的自强精神,也可说是受到《淮南子》一定影响的历史结果。在此意义上也可见,曾国藩的政治人格实际上是中国传统儒道两家相互影响与综合的产物,具有深厚博大的文化蕴涵。,而曾氏对《淮南子》的思想解读也表现出偏离原著的儒家化倾向,与其现实中的政治心态紧密难分,这使得曾氏的《淮南子》研究,不仅具有学术的内涵,也更多地内含一种高度政治化的个人体悟。

曾国藩的“淮南子学”研究,对后世有着一定的影响,如其对“泰族”的诠解,便为刘文典、何宁、张双棣、陈广忠等《淮南子》的文献研究者所普遍接受,而其对“功可强成,名可强立”的精神重视,也随着曾氏历史影响的日益扩大而广为人知。因此,曾国藩不论在文献校理上,还是思想精神,都对清代“淮南子学”有着自己的贡献。当然,客观而言,曾国藩对“淮南子学”的研究,其学术的广度、深度还都比较有限,系统性也很不足,我们既不能苛求于他,但也不能过度拔高式的评价。

综括上言,道家思想对曾国藩一生具有重要影响,但其中不仅只是老、庄,而且还有汉代道家的代表之作《淮南子》。曾国藩在咸丰十年中曾受到《淮南子》的特殊作用,这使其不仅对后者有着独特的精神体悟,而且产生内在的重视之意,认为后者也是“古今书籍”中的“本根之书”,“犹山之干龙也”[13],因此毫不夸张地说,《淮南子》是对曾国藩一生发挥过真正影响的道家要籍之一,也是其“以道补儒,儒道兼济”的思想发展中的重要因素。在清代“淮南子学”史上,曾国藩的《淮南子》研究独具特点,无论其实际内容,还是思想精神,都值得后世学者措意一二,从中有所启发和借鉴。

参考文献:

[1]曾国藩.曾国藩日记[M]//曾国藩全集.长沙:岳麓书社,1988.

[2]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4:263.

[3]曾国藩.求阙斋读书录[M]//李瀚章.曾文正公全集(十二).北京:中国书店,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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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何宁.淮南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98.

[8]牟钟鉴.《吕氏春秋》与《淮南子》思想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277.

[9]曾国藩.鸣原堂论文[M]//李瀚章.曾文正公全集(十二).北京:中国书店,2001:137.

[10]曾国藩.求阙斋日记类钞[M]//李瀚章.曾文正公全集(一).北京:中国书店,2001.

[11]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12]孙纪文.淮南子研究[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5:228- 235.

[13]曾国藩.曾文正公书札(一)[M]//李瀚章.曾文正公全集(六).北京:中国书店,2001:356.

(责任编辑:李金龙)

中图分类号:B23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 4225(2016)02- 0039- 08

收稿日期:2015- 07- 02

作者简介:高旭(1979-),男,陕西延安人,安徽理工大学楚淮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淮南子》与道家道教研究所所长,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2014年安徽省哲社规划课题项目“《淮南子》中的礼乐文化研究”(AHSKY2014D126)2015年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重点项目“《淮南子》与汉代黄老思想之嬗变研究”(SK2015A326)2015- 2016年度安徽理工大学社会科学界联合会重点研究课题(XSK/2015- 2016- 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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