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的文化场域与文艺形式
2016-04-05张鸿声李晓滨
张鸿声++李晓滨
摘要:当前,微信作为全球用户量最多的即时社交软件,已经深深侵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作为一个以熟人为主的社交生态圈,微信不仅承担了即时通讯的功能,也提供了文化资本发挥的空间。文章主要通过简析朋友圈和订阅号这两个受众黏性不一的“自媒体”渠道,来了解话语资本是如何在微信空间里流通,并凭借这一资本获得相应的网络文化位置。以及以其为载体的文艺形式。
关键词:当代中国;文艺形式;微信;朋友圈;订阅号;文化资本;文化特征
中图分类号:J0
文献标识码:A
一、微信的文化场域
高速发展的新媒介技术改变了当下的媒介生态环境,而以微博、微信等为代表的或公开或私人的社交媒体在逐渐改变人们的阅读方式的同时,也在调整大众传媒时代的阅读取向。如今的互联网时代,大家的信息来源不再局限于各大权威门户网站。这是个人人皆可发声,甚至发声必有回响的时代。我们每天在微博、论坛及各类社交平台上接收了无数草根新闻。信息来源渠道之丰,一方面避免了因为信息不对称导致的偏听偏信,但另一方面也加大了信息真伪的辨别难度。当大媒体平台的公信力下滑,充斥生活各角落的诸多信息难辨真假,有大批忠实追随者的意见大V或是被认证的风格迥异的个人公众平台却在逐步用自己的各类言行来影响着它的阅读群体。这种摆脱了传统的出版模式,依存于个人判断的信息产出方式被美国新闻学会媒体中心的谢因波曼和克里斯威理定义为“自媒体”概念。2003年7月,他们在“We Media”研究报告中,称“We Media是普通大众经由数字科技强化、与全球知识体系相连之后,一种开始理解普通大众如何提供与分享他们本身的事实、他们本身的新闻的途径。”
与微博、博客等公开化的蛛网式的社交网络不同的地方在于,微信是一个类私人化的社交平台,朋友圈是通过自我选择而组合成的内部“关系资源”。美国社会学家马克·格兰诺维特在研究社会关系时提出了“强弱关系理论”,对强弱关系的定义主要从互动频率、感情深度、亲密程度、相互回报这四个维度来考量。
微信朋友圈似乎显而易见的是以“强关系为主,弱关系为辅”的模式运作。这个模式在社交意义、互动上毋庸置疑,但在阅读分享上却有待商榷。微信用户最开始的好友基本上都是来源于手机通讯录和QQ通讯录,这些好友往往又都是现实生活中相识的人。其中互动频繁的朋友就构成了朋友圈里的“强关系”链。那些不积极互动,朋友圈的隐形人则逐渐消退为朋友圈里的“弱关系”圈。其次,微信的互加好友需要得到双方用户的允许,朋友圈也有屏蔽和分组显示的功能,这就说明了微信用户已经先筛选和分类了一遍自己的朋友圈群体。之后在朋友圈的分享有自己相应的目标阅读人群。
在这个对象选择与被选择、信息输出与接收的过程中,其实朋友圈也相应地形成了自己的场域。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认为社会中存在各种各样的场域。场域的存在是为了给各种资本的相互竞争、比较和转换提供一个必要的场所。同时,行动者必须运用自己拥有的各项资本来进行游戏规则范围内的策略性斗争来保证场域的正常运转。布尔迪厄认为经济资本、文化资本(信息资本)、社会资本和象征资本(符号资本)是场域竞争的四大类资本。而在微信场域中,文化资本无疑是一个竞争力最大的区隔因素。你的信息输出能力和话语引导能力决定了你在微信场域的受众群和影响力。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人们的工作、生活、社交,各类社会关系都延伸到了网络世界。微信是网络社交的典型代表。微信作为一个无步入门槛的社交媒介,似乎不存在各类资本区隔。但其实在微信场域中,资本区隔是一个叠加作用,现实生活中的社会角色和朋友圈的信息传布质量与频率共同决定了在朋友圈中的层级关系。输出者如果缺乏活跃度,即便分享质量再高,也会迅速被大信息时代遗忘;而过于频繁的低质量分享会被阅读者自动过滤,降低朋友圈的印象值。同时,现实生活中的“资深”或“权威”地位会加大朋友圈发布内容的可信程度。在强关系链条中,积极活跃、言之有理的输出者更能掌握熟人朋友圈的话语主动权和意见导向。各类引发强关系圈内共鸣的话题,话题主持者与参与者的高频率互动都在这个网络世界制造了小范围的集体狂欢。在弱关系圈中,活跃的输出者更多是他们的主要信息来源,因为那些互动不频繁、不太亲密的朋友反而生活中的重合度越低,在朋友圈中越能接收到来自于不同世界的各类信息。朋友圈的重磅输出者则在间接地重塑和充实了自己在弱关系链条中的形象。朋友国内容的转发、分享其实遵循了自媒体的自下而上,由点到面地多向传播。当一个有效内容激活了一个人,等于激活了一个高度黏性群体。可以说,朋友圈的意见“统治者”是微博等公共平台上熟识的实名制大V,更具说服力与信赖感。
在微信里,除了朋友圈的黏性受众外,还有各大公众订阅号下的弱性关系群。如果说朋友圈的输出者是建立在熟人圈的网络世界的个人公信品牌,那么微信订阅号的发布与接收则更具多样性。一部分公众平台是知名纸媒为扩大业务范围新设的,如极具品牌效应的文学期刊《小说月报》《收获》。在互联网传媒的冲击下,这些传统强刊不得不做出调整来挽回流失的读者群。一系列革新又绝非仅仅局限于将微信订阅号打造成纸媒的信息公布栏。编辑们皆有意识地构造一个能更好地承载文学多样性的媒介。微信订阅号里的内容既不同于纸面刊物的学术性文章,也有异于曾盛极一时的唏嘘感慨的微博体。
为何在非官方输出者的弱关系链条中依然能产生极强的信任感?从微信号的订阅机制就可初见端倪,微信用户对于订阅号的选择基本都是基于个人需求或是相同趣味的人的有效推介。不论是个人的公众号还是机构型的公众号,都是用户为了满足自己各类需求去订阅,这就已经代表了用户对订阅号的初步信任。在这种信任机制下,订阅号的文章无疑比偶尔过眼的好文章更具有说服力与感染力。阅读体验好的微信订阅文章促使受众在阅读文章后、参与平台互动、甚至分享到朋友圈再次传播。弱关系链条中的良性互动转移到强关系朋友圈中,更有助于订阅号受众群体的发展壮大。
反观微博,它作为公开的社交平台,会主动、机械模拟用户的兴趣点,并为其推介各式“你可能感兴趣的人或文章”,甚至随着商业资本的注入,它的广告位也卖得越来越放肆与隐蔽。广告绝不仅仅局限于实物销售,还有思想理念的贩卖。放肆是广告开始分割你的阅读页面的版面,隐蔽则是它总是伪装成“被你关注的人”在你无意识间加入你的阅读。这种妄图左右用户的阅读选择的做法,也许是好意拓宽用户的阅读面,但对于大多数用户而言,则是抵消他们使用这个平台时的自主权。而且无论是商品还是思想的推介都需要资本的手段时,都不得不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与可信赖度。而在微信订阅号的机制里,文章只有借用信用度高的推介才能形成辐射状影响力。订阅号要壮大,就必须充分考虑受众的需求。所以订阅号并未在这个陌生的“输出者一接受者”的弱关系链里掌握主动权,订阅号对信息的筛选、分类、价值观判断需要充分考虑到其受众群的反应。只有及时根据受众群体的反馈来调整内容方向才能保证文章的阅读量、转发量、互动频率达到一定量级。只有一个受众广泛、回馈可观、活跃度高的订阅号才能进一步对追随者产生影响。订阅号如果最初就无法满足订阅者的阅读期待,则很可能被订阅者取消阅读。在这种单向的订阅机制下,订阅者,拥有更多的选择信息的自主权。
二、微信订阅的文艺形式
因为微信公众平台对文字、图片、视频等超链接文本的承载能力,使得平台文章的编辑更为五彩斑斓。美妙的诗歌因为音频而有了具象的表现,学界热点因为各方视频而有更直观、身临其境的体会,丰富的彩图插画一定程度上迎合年轻受众的读图习惯。在资讯大爆发的时代,如此庞大的图文信息承载力让微信订阅号在拓延话题广度与挖掘内容深度时更显从容。同时,快节奏的生活步调和碎片化阅读决定了微信发布文章不能过长、过于艰涩,所以在文学类公众平台上,各式短小隽永的散文成为了主流。各类诗歌类公众平台也重新在这个“遗忘诗歌”的时代夺回一城。其中值得关注的是微信订阅号借助音频和视频这种特殊的信息载体挖掘了“读诗”这一特别的文学传播方式。“为你读诗”正是诗歌类订阅号的领军者,它之所以在“新媒体排行榜”排名第130名,正是以“读诗”这一纸媒时代较为少见的艺术形式较好地做到了“为现代社会中奔忙的人们,探寻一片可以让灵魂栖息的诗意”。从歌手到诗人到小提琴家,从泰戈尔到木心到周公度,各行各业的人每晚十点定时为大家诵读形式各异却同样美妙的现代诗。在静谧的夜晚,从容地听一首诗,确实是这个时代已经遗失许久的一种乐趣。这也远远超越了传统纸媒诗歌的阅读习惯,诗歌的私人阅读不再局限于绘画美与建筑美,新媒体的声音传播功能真正地做到了闻一多先生的“音乐美”。
同时,书评类订阅号也占据了文学类订阅号的半壁江山。人们的手机阅读时间是零散的,手机阅读环境是嘈杂的。这注定了人们不可能利用短小的订阅号文章去读鸿篇巨制的长篇小说或是学理深奥的学术文章。轻松化的手机阅读习惯和追求深刻的阅读需求反而给书评类订阅号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新京报书评周刊》就是其中代表。即便身处繁杂的娱乐时代,《新京报书评周刊》依然遵循着它的口号——“阅读需要主张”,它既不是死气沉沉地自我陶醉的古板,也不热衷于追逐娱乐狂潮下的噱头与头条。它每日发布的两三篇针对热点、文艺气息的高质量文章秉持了有格调的、“严肃而有趣”的惯有风格,而此类有一定阅读门槛的文章为其聚齐了一大群有质量且有忠诚度的粉丝。同时,微信端的即时反馈对于书评类刊物的辅助作用远远超过纸媒。开放评论模式下的订阅号文章,读者与编辑能够得到即时的信息传递,中间不再有期刊之间的间离时间。每篇文章下的前50条评论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文学论坛,针对同一本书、同一主题或是同一种心情,读者们能够了解有着相同志趣的人的阅读体验,编辑也能及时了解当下的阅读趣味和情感倾向。这种即时的双向交流的条件比之传统的“答读者信”更具时效性,也更直观。除了依靠传统强势刊物的微信公众号之外,也有籍籍无名的个人公众号,这就类似于朋友圈的分享模式,在此不表。除了这两种,还有为粉丝齐聚的名人打造的微信公众平台。写《盗墓笔记》的南派三叔的微信公众账号就是典型代表,短短3个月,该公众号就达到40万关注,且在小说、会员论坛和博客上都有着极其良性的互动。南派三叔借助微信订阅号更深刻地植入了粉丝的日常生活,也为自己的作品衍生出的一系列电影、网剧产品聚集了相应的人气。此类名人个人订阅号正是多方位地在电子端为自己的个人品牌和“盗墓”品牌打造人气基础,并最终将其转化为文化周边的消费力。跨界作家冯唐则属于与南派三叔不同的另一类个人公众号。冯唐在网络群体中的定位有些特殊,他既不似普通的网络写手,凭借叙事性作品聚集人气,并在文字作品的基础上打造一系列周边;也不似传统作家,鲜少接触网络讯息,埋头个人创作。冯唐的跨界身份给他的文字写作带来特殊性:一方面,不以文字为生,则不似焦虑的草根写手有人气压力;另一方面,他的社会角色不局限于作家,也免除了大多数纸媒时代的成名作家对于网络传媒手段的抗拒。相反,他似乎深谙图像时代的利处。上电视节目,在微博上与粉丝积极互动,他是玩社交网络玩得有品又能聚集文艺女青年群体的个体。而他的个人订阅号相较于微博,更为随性、自由与私密性。微博一定程度上已经沦为冯唐的书籍推介会,但微信还是他展示个人趣味的清净园地。在这里,他可以文绉绉地读诗,分享天气晴朗、阳光正好的风景照片,随意说说生活中的“小确幸”。他的订阅号受众几乎是现实生活中与之无关系的陌生人,但冯唐作为一个被成功打造的有品的文人形象依然使他的订阅号受众黏性颇强。
截至2014年底,全球微信用户已突破6亿。微信成为全球使用人数最多的移动互联网服务系统,微信时代已经到来。据统计,微信用户每天刷新朋友圈的次数达到30亿次。每天有大量的文字在微信朋友圈流传,体裁、长短不限,无论是个人生活状态、内心感悟还是佳作文章都得到了相当数量的阅读。这些传播的作品在第一时间被朋友们读到,并且在一次次的传播中扩大其影响力。即便是对于文学、或者说是阅读这一相当个人化的区域,微信朋友圈和订阅号的传播力和影响力都已不容忽视。移动互联网所特有的即时、移动、互动的特性叠加上微信特有的内部场域交流和外部场域沟通的模式都极大地促进了文学的传播。
微信的登陆界面,曾遭到年轻用户们的诸多调侃——“在这个巨大的蓝色星球里,踽踽独行的个人究竟站在世界的哪个经纬度。”这个意味深长的图标和王安忆对文学的说辞有点不谋而合,个人面对世界的时候,可以联合周边的人共同战斗。而面对自己内心时,却是旁人无法触及的孤独与私人化,所有人都在与自己作战。而文学就是为这些孤独战场串联消息,以期告诉世人,人类都是这样走过来的。现在的微信模式,不仅仅是情感的初次交流,更有各类思想的碰撞,强弱结合、理性与感性相伴的场域流转不仅让人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最普遍的温情,也让人们从阅读中体会到人的最源生的、最古老的自我搏斗是不变的;然,而一个人在阅读与交流中汲取的力量希望足以安然过一生。虽然科技造就时代,阅读的方式不断在变化,但是文字的力量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