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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境下的挣扎—— 再谈影片《老炮儿》

2016-04-04南京艺术学院电影电视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关键词:老炮儿六爷炮儿

杨 华 (南京艺术学院 电影电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

困境下的挣扎—— 再谈影片《老炮儿》

杨 华 (南京艺术学院 电影电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

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伴随全球经济的发展,在全球整体文化思潮中,渐渐开始出现有关英雄一代退场与失落的探讨。在当代的中国,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与上升,“老炮们”的危机与困境如今也渐渐显露了出来,甚至被搬上了银幕。《老炮儿》这部电影总体上讲述了我们当下的社会变迁、新旧交替,老一辈与现在的年轻人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上的差异性碰撞。在影片的表述中,也对即将逝去的青春和一个时代的完结进行了诠释。影片诠释出了时代的不同,价值观的不同,两代人两个不同群体之间的碰撞。

人物困境;英雄形象的失落;消费文化;父权的重建

2015—2016年贺岁档,全国电影票房总量超过110亿元。其中管虎导演的电影《老炮儿》得到各方认可,观众给予了这部影片很高的评价和口碑。影片票房一路飙升,创造了华语电影在北美近两年的最佳票房成绩,主演冯小刚还斩获了台湾金马奖影帝的头衔。在新旧交替的时代,如何坚守自己的底线,当小人物被践踏时,又该如何进行对抗、如何活的更有尊严,是《老炮儿》电影的真正主题。这部影片奏响了一首英雄末路的悲壮之歌,传递了精神文化的价值。

一、从人物困境设置看英雄形象的退场与失落

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伴随全球经济的发展,在全球整体文化思潮中,渐渐开始出现有关英雄一代退场与失落的探讨。值得关注的是,在当代的中国,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与上升,“老炮们”的危机与困境如今也渐渐显露了出来,甚至被搬上了银幕。管虎在影片《老炮儿》中,塑造出了“老炮儿”这么一个非常成功的人物形象。影片中的“老炮儿”是北京江湖人物,人称六爷,又被称作“顽主”。

在人物塑造上,管虎与影片另一位编剧董润年对人物进行了“双面设置”,一方面,我们看到的六爷是个无业的市井小民、整天无所事事的胡同串子。另一方面,六爷是行侠仗义之人,他是有威望的,大伙都敬畏他,六爷讲规矩,做事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管虎与董润年将编剧技巧拿捏的非常到位,并没有选择塑造“高健全”但很容易干瘪的英雄人物形象,而是创造了六爷这么一位看似市井小民实则顶天立地的人物,成功创作出了立体的、复杂多面的“落寞英雄”的人物形象。

写编剧宝典《故事》的麦基曾经提出著名的负加负剧作理论:“把你的人物逼向绝境,当观众以为要柳暗花明的时候,其实却面临更大绝境。”[1]在影片《老炮儿》中,编剧将六爷不断地推入一个又一个困境之中,值得注意的是,在影片当中,我们不但可以看到编剧给六爷设置的外部困境,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编剧给六爷设置的人物自身的内部困境。

生存困境和社会困境这两个外部困境设置,是编剧压在六爷身上的两座“大山”。六爷在北京胡同里虽然威风,但他依旧背负着来自生活的压力。六爷没有固定的职业和收入,年轻时的英雄地位并未给他带来丰厚的经济实力,更没有什么背景和靠山。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每天一睁开眼就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当他好不容易凑出2000块,以为这么多钱补个漆已经是很够意思的时候,殊不知一辆法拉利补漆的价格,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小飞一句“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的嘲讽,让六爷颜面扫地。六爷向发达了的发小“洋火”借钱那一场戏,更是让人看得心酸。

不仅仅是对主角的设置,在对配角人物的设置上,编剧也同样用了心。曾经和六爷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与六爷一样,也大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面临着同样的生存困境,每天为生计发愁,生存空间被挤压,能有尊严的活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六爷的兄弟“灯罩”,因为没有正当职业和固定收入,只能做点小本生意维持生活,当城管要扣车罚款时,他觉得城管剥夺了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城管毛头小子刷了灯罩一个大嘴巴,他却不敢反抗也不敢吱声,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生存空间和社会地位非常有限,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去抗争,灯罩无法和城管对抗。六爷的另一个兄弟“闷三”,也没有固定收入和经济来源,在原剧本里,他是一个代驾司机,又刚从局里出来,这样的人谁会聘用呢?话匣子是他们当中经济基础好点的,至少还有一门手艺开个理发店,所以只有她能勉强凑出钱来给六爷,但也明显力不从心。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英雄故事已经完结,尽管六爷和他的兄弟们极力维护他们所认为的江湖规矩,但已经经不起时代大潮的冲击。

在六爷这个年龄段,本应该是财力、物力、社会地位皆达到高峰的黄金时期,可是以六爷为代表的一帮老炮儿,没几个是生活安逸和富裕的。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六爷的生存空间一再被挤压,他越是奋力反抗,就越是迎来更大的困境。影片中对生存困境的设置,使得人物群像在剧作中变得更加鲜活、接地气。而当观众紧紧盯着在困境之中六爷的反抗之时,六爷这个主角就变得更加鲜活,性格也更加突出。

除了生存困境,六爷更是面临着巨大的社会困境。六爷本是北京胡同里的“顽主”,代表了社会底层。他处于边缘地带,这是个被挤压的社会过渡地带,各种力量渗透于其中。六爷在其中还试图维持民间的尊严,他恪守一套规矩,扮演着民间执法者的角色。他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可是当官二代的小飞开着恩佐跑车对他进行羞辱、马仔扇他嘴巴挑战他的权威时,他才不得不明白时代真的变了,而儿子惹得麻烦发酵成巨大的、一个接一个的困境,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他不得不拼着一条命与之抗衡。

家庭是编剧给六爷设置的内部困境,影片《老炮儿》里六爷坐完牢回来,妻子已经离世,儿子也很少回家,基本上就是空巢老人。六爷在年轻的时候是个“顽主”,在他的字典里没有家庭这个概念,整天和一帮胡同哥们混在一起也没顾家,更谈不上对家庭的责任了,因此六爷也无法享受到家庭给他带来的天伦之乐。他是想和儿子好好过日子的,可一直无法向儿子传递自己的想法与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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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在全球整体文化思潮中,曾出现有关英雄一代退场与失落的探讨。关于英雄一代的退场,美国文化中有着充沛的案例,例如科恩兄弟拍摄的电影《老无所依》,影片当中的老警长Bell在一开始就说,他们那个时候,有些警察出勤都是不配枪的。可惜时代变了,没多久之前,他就亲自把一个杀人犯送上电椅,这个杀人犯不为别的,就为杀一个人。是的,时代变了,因此老警长只能一边缅怀父辈们的光荣岁月,一边深感现实中老无所依的悲哀与无奈。没有英雄,没有胜利,没有结局,世界变得无法以他以往的逻辑和方式来理解。美国电影《老爷车》中,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扮演的“老炮”在战争中得以幸存,却始终生活在战争的阴影中,当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战争的残酷与战争给他心灵带来的伤害时,美国社会的中产阶级以及年轻人们却早已经搁置了历史,淡忘了他曾经的那个时代。昔日英雄落寞退场,再无用武之地。

在当代的中国,随着时代与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电影中也出现了这种对英雄退场与失落的思考,“老炮们”的危机在银幕上被显现和放大了出来。在影片《老炮儿》中,我们看见了一个英雄的失落。影片中的六爷不再是藏身民间身怀绝技、惩恶扬善的快意大侠形象,我们只看见了一个满怀疲惫的曾经的英雄,他活在过去里,可现代社会一再挤压他的生存空间,逼迫他承认自己的无可奈何。北京胡同有着千年来积淀的传统习气,也有着它独特的都市文化,胡同和大院是七十年代北京的特色,但如今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七十年代北京的特色文化正一点点被商业社会所蚕食和瓦解着,英雄已经不再处在过去那个他曾意气风发的辉煌岁月,他以一己之身对抗这个时代,却难以掩饰疲惫和落寞。随着时代与中国经济发展的浪潮,这样的“落寞英雄”越来越多,在他们个体的悲欢离合身上折射的是整个时代的衰落与兴盛,如今的中国电影也需要把关注更多地放在这一类人群身上,让观众们能更好地借着电影反思当代中国的社会现状。

二、影片《老炮儿》中的消费文化

汉森曾在《大批量生产的知觉:作为白话现代主义的经典电影》一文中说道: “电影的现代性内容并不必然规定我们在电影与现代性经验的关系中发现某种认知、补偿或者治疗的作用,而是要求我们明白,从最基本的意义上讲,甚至最普通的商业电影都在生产一种新的感官文化”。[2]

电影院的笑声和泪水创造出了一种独特的电影的感官机制,这种独特的感官机制可以帮助观众消解、缓冲和克服现代生活中的惊讶和疲惫,进而释放在社会转型中产生的高度压力。同时,这种感官机制也与消费文化紧密相连。在电影《老炮儿》中,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它自有的感官文化以及消费文化在其中的缩影。

一方面,《老炮儿》这部影片中有着明显的对现今商品与消费时代的批判,“摧毁并取代老炮儿世界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是一个充满金钱铜臭味和物质横流的世界。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和被分成独立单元的鸽子窝一样的现代化高楼大厦是它最外在的视觉表征。表面上看起来很繁华也很现代,但是人与人之间互相不来往也不了解,大家都谨慎小心互相防范,冷漠而自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另一方面看热闹不嫌事大。恶意地围观着别人的痛苦,以金钱来判别他人的身份,总是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3]

以六爷为代表的“老炮儿”们像不属于如今这个时代一样,把自己封闭在胡同的世界里,这里是属于他们的江湖。虽然《老炮儿》这部影片最后是在主旋律的反腐中收尾,但是影片最主要的还是想表达新旧社会的交替和社会转型下消费文化、意识形态的变迁。北京的胡同老建筑在逐渐被高楼大厦所替代,摩天大楼全世界都有,而胡同则是北京地域的特色,也是代表了北京市井文化。

社会在发展过程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身处的时代也不例外,一味地追求物质带来的快感和道德底线的缺失,在消费时代形成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和信任危机。在如今过去消逝、自我迷失的格局中,人们所生存的现实已经变得虚幻和不可触摸。在影片中,有一个人要跳楼,而楼下围观者却大喊:“跳啊跳啊”。这正反映着当下的社会,人们在经济浪潮中变得麻木,冷血,把生命看成是儿戏。影片中还有一个细节,六爷在自己走投无路穷困潦倒时,还把身上仅有的一点钱给了路边遇到困难的女孩。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个女孩是骗子,不可能会是真的乞讨,可是六爷却相信,这体现了六爷的真,同时也暴露了当今社会的矛盾和问题,各种电信诈骗、经济犯罪、坑蒙拐骗、唯利是图、道德沦丧。

电影在镜头语言的运用上也在不断地表达着追忆消逝的过去、想要叛逃当下的一种心情。影片中运用到很多意象与符号去表达,比如影片中出现的奔跑在北京街头的鸵鸟,这个意象看似非常奇特,却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当时主人公六爷的内心,将六爷的内心通过意象进行了外化,同时也有对如今商品和消费时代种种荒诞现象暗含批判的意思。还有影片当中的“二八”自行车、将校大衣、军刀,都是具有象征含义的符号,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无法想象,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能拥有一辆自行车是身份的象征。更别说将校大衣和日本军刀了,它代表的是当时一个人的身份和出身。按道理来说,六爷是生活在胡同里的,不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所以将校大衣和军刀极有可能是六爷年轻时的战利品。电影《老炮儿》就是通过讲述冯小刚扮演的“六爷”个人的遭遇和他被命运的拨弄,折射出人生的曲折、窘境、无奈,以及与时代脱节的错位感。[4]

饰演六爷的冯小刚借用狄更斯的话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以六爷为代表的江湖一定会被商品时代与消费文化所淹没,但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激烈地碰撞与对抗。而也正是这种激烈地碰撞与对抗的精神性,让这部影片显得弥足珍贵。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电影《老炮儿》也不得不迎合当下的消费文化。影片的主题对消费文化和物欲横流的商品社会有着排斥,然而影片自身却使用了许多迎合市民观众消费审美的流行文化与消费文化的元素,这是值得我们关注的。

在影片当中,面对新势力的江湖权贵,六爷的无力和无助变成了孤军奋战势单力薄,在凑钱救子的过程中,他处处碰壁。曾经那个辉煌的江湖如今早已没落,这是六爷无力改变的现实,他的江湖只是传说。但尽管如此,六爷依然没有对现实妥协,六爷对权贵高层势力的对抗,依然坚守自己的处事规则和老理儿,实则非常符合市民观众的观影心理,具有一种人文关怀的平民意识,释放了市民观众对于中国社会两极分化现象的不满与愤怒。例如影片当中六爷的好兄弟灯罩被城管扣了车,还被打了一大嘴巴,六爷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为他兄弟打抱不平,拍了拍城管的脸。观众看到这里,无不拍手叫好。城管的对立面大都是小商小贩,他们其实就是平民老百姓,每天为生计奔波。而六爷的江湖,也是曾经市井文化的缩影。

影片中的英雄主义和英雄情怀非常吸引男性观众群体,片中出现对许晴的身体消费,实则也是在有意无意之间为了讨好男性观众。然而巧妙的是,这样一部本以为会以男性观众占大多数的影片,在经过精心的电影营销之后,受众群体变得非常广阔。影片除了请到一众实力派“老炮儿”演员之外,同时还采用了吴亦凡、李易峰等新生代“小鲜肉”演员来讨好年轻观众受众群体,甚至影片当中还非常刻意的闪过了TFBoys的画面,也是为了营造粉丝票房,吸引更多粉丝来电影院进行电影消费。同时影片当中采用帅气的年轻男演员来讨好女性观众,也未尝不是一种隐性的男色消费。电影《老炮儿》对市场的把握非常到位,使得影片的营销相当成功,同时影片本身的质量也非常好,这使得影片得到了市场和观众的双重肯定。

与此同时,影片也顺应了当下中国电影中经常出现的怀旧潮流,通过怀旧叙事延伸出了更深层次的文化消费。影片将“上一代人”放置于“当下”,让传统与流行、旧与新、老与少发生事件碰撞或话题交流。电影中的人物被赋予了强烈的时代特征,年轻时的六爷,在他胡同的世界里,叱咤风云,靠武力茬架和哥们义气捍卫自己的领地,能够摆平所有的事情。在别人看来,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纯爷们,讲道义,值得尊敬。为了兄弟情义,六爷打架斗殴,蹲了监狱,若干年后当他回到胡同,发现世界已经变了,如今的胡同被钢筋水泥的森林包围,被城市化进程一点点吞噬,打打杀杀的年代一去不复返,后浪推前浪,属于他的时代已经完结,时间也在他身上打上了烙印。

这部影片的叙事方法值得关注,影片使用了一个极度具有当下社会代表性的事件,打破电影中主人公六爷原本平静甚至死寂的生活,破坏了主人公的生活秩序与平静,故事随之发生,人物的挣扎也在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六爷化解整个事件的过程中,我们看到六爷企图得到和解,这既是自我与心灵的和解,同时也是个体与环境的言和。六爷选择坚持自己,他在孤独中依旧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生活,试图坚持自己的道义。与此同时,影片的怀旧叙事与六爷的英雄主义也使得市民观众获得消费快感。

三、父权的重建

整部影片可以看做是六爷试图一步步重建其早已崩塌了的父权的过程。在他和儿子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知晓六爷父权崩塌的原因。儿子因为母亲的离世一直怨恨于他,至少他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没有很好地照顾妻子和家庭。不然的话也许妻子不会这么早离世。正是由此引发的父权缺失,才导致六爷的晚年生活是孤独的,缺少了家庭的温暖与和睦。虽然他有一帮发小兄弟和许晴饰演的话匣子做情人,但这些都不能弥补家庭的缺失。而六爷只能将自己的父权意识强加于一只和儿子晓波同名的八哥身上,但这种略显畸形的“寄托式”父权注定不可能长久,这也使得六爷在片中不惜一切地重建真正的父权。

在六爷与晓波的父子关系中,父权的崩塌其实是在一个时代的作用下产生的。以六爷为 代表的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们,经历过“文化大革命”那个动荡的年代,父母可能也去农场干校学习改造过,很早便因独立生活而缺少家庭的温暖和安全感,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六爷”也不会有太强的家庭观念。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缺少父母的关心和家庭的温暖,对自己的小家庭也是稀里糊涂,混沌度日。即使妻子没有过世估计也会和“六爷”离婚。这样的家庭观念下,父权的维系是相当困难的。

影片中六爷想要重建的父权,既包括六爷作为一个父亲对晓波的父权,同时还包括六爷作为年长的一辈希望得到小飞等人的尊重这一层广义的父权。“六爷”与儿子晓波之间的关系是影片重点想表现说明的。虽然为了儿子舍身相救重出江湖,但儿子并不领情。父子间的隔阂矛盾也没有得到真正缓解。这是六爷在“中国式的父子关系是非常特殊的,受儒家传统文化的影响,父子关系一般都比较隐忍,大部分父子都如此。孩子渐渐长大,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各种自我意识逐渐完善起来,自然地,他就开始抗争。”[5]

影片如果仅仅只表现六爷的儿子泡了别人的女朋友(假设)和划了人家的豪车,对整部电影的故事情节来说也还算是比较流畅和清晰的。但导演并不满足于此,管虎希望把双方斗争的矛盾焦点升级为‘两个江湖’的对垒和较量,升级为新与旧的较量,官二代和平民的较量,升级为父与子情感的代际纠缠。[6]

这就是六爷渴望重建的另一层广义的父权。而这一层父权的崩塌,同样摧枯拉朽。六爷是行侠仗义之人,大伙都敬畏他,讲规矩,做事光明磊落顶天立地,所以他看不起偷鸡摸狗的事。灯罩遇到麻烦时,六爷从口袋里掏出两百来块钱,也不够替灯罩交罚款,还是问别人又借了几十块才凑齐了。六爷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江湖中的大哥。可是那又如何?现如今自己生活也不富裕,也就是开个小店,小本小利,维持基本生活而已,比“灯罩儿”也强不到哪去,他也是社会中的一个普通老百姓。他的好兄弟“闷三”因为打架斗殴进了局子,他借钱也要把兄弟捞出来,六爷重情义,他不能眼看兄弟在里面见死不救。想必年轻的时候“闷三”也不止一次的替六爷挨刀解围,患难见真情不打不相识。(原版中张涵予饰演的闷三儿是个代驾司机,因为与人发生矛盾,斗殴才进了局子,但是这个环节被删减,略有遗憾)然而时过境迁,当年的辉煌荣耀早已被时代大潮淹没,现在的六爷只是一个没有正当工作和收入的胡同遛鸟老人。现在的社会是经济社会,信息时代,靠武力拼天下已经落伍过时,六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六爷一直生活在过去的那个年代,在胡同的世界里寻找自我。这样的人生,自然得不到小飞们的尊重,而通过对这一层广义的父权的找寻同时又可以推动自己对于晓波父权的重建,可以说六爷想要重建的两层父权是相辅相成的。

管虎,作为同样出生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第六代导演。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才开始慢慢在影片中有了对父亲的生活压力,窘境和无奈的塑造的觉醒。这也许只有自己做了父亲,有了孩子才能体会到父亲这个角色的不易。有趣的是,管虎的父亲也在影片中客串了“二爷”这个角色。在他年轻的时候,父亲对自己管教同样严格,对于父亲的威严他表现出的更多是敬畏。管虎回忆说到在片场拍摄时,有一次他背着父亲,突然觉得父亲变得很轻了。他意识到自己的父亲衰老了,头发全白了。父亲的角色在中国社会中一直是比较淡化的,随着中西方文化的交流和碰撞,国人才开始对父亲的地位和重要性重新审视,因为在中国传统思想中,母亲相夫教子,父亲要承担起家庭的生活重担,对子女的陪伴一直比较缺失。影片暗含了对中国传统伦理关系重建的美好愿景。

结 语

《老炮儿》这部电影总体上讲述了我们当下的社会变迁、新旧交替,老一辈与现在的年轻人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上的差异性碰撞。在影片的表述中,也对即将逝去的青春和一个时代的完结进行了诠释。影片诠释出了时代的不同,价值观的不同,两代人两个不同群体之间的碰撞。

被归纳为叛逆与反思的第六代导演,大都属于60后,70后,成长于中国改革开放,经济转型,社会变革等重大时期,在市场经济主导下的城市化进程,社会矛盾的凸显,人性道德的缺失,贫富差距的拉大,就业环境的压力,不断突出。而管虎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曾说自己从出生到十二岁,基本上都是在北京胡同里度过,之后就随父母搬到了大院里上学,工作。因为最好的时光给了胡同,所以总有一些胡同中的人和事像影子一样在他脑海中晃。他告诉自己,一定给他们拍一个故事。一个新时代的产生也面临旧时代的衰亡,这是无法扭转和改变的现实。

对中国电影而言,终于有了年末需要精神提振的影像,一个电影的价值所在不是走出影院,转眼就忘却的那些无聊欢笑的东西,而是观众走出电影院,依然对影片中具有呼吸感的人物念念不忘。在今天这个新旧时代交替转变的迷局中,我们所生活的当下,物质横流房价飞涨,生存压力与日俱增。似乎已成隐而不见或不可言说之物,显身的只有逝去的青春。《老炮儿》这部电影创造了一个当代窘境下的老爷们儿精神模样,许多事物随着时光的流逝被人们所淡忘,当我们回首来时的人生道路,希望我们还能记得青春的味道和影片所传递的“老炮儿”的精神。

[1]罗伯特·麦基.故事[M].周铁东,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8).

[2]米莲拇·布拉图·汉森. 大批量生产的知觉:作为白话现代主义的经典电影

[J].电影艺术,2009(9).

[3]贺玉高. 远去的《老炮儿》的世界[J].电影文学,2016(6).

[4]丁亚平,储双月.中国言说的路径与民族国家电影实践及其走向[J].艺术百家,2016(1).

[5]赵斌.一部电影的诞生——管虎《老炮儿》创作访谈.[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 2015(6).

[6]赵斌.迷图——影片老炮儿的叙事困局解析[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 2015(6).

[7]周星. 2015中国电影创作的重要影片启示分析[J].艺术百家,2016(1).

[8]陈茜.霍米·巴巴“迷图”话《老炮儿》[J].电影文学,2016(6).

[9]从鑫. 民间的守望:论《老炮儿》的叙事策略[J].电影文学,2016(11).

[10]贾磊磊.影像讲述的中国故事[J].当代电影,2016(3).

(责任编辑:李小戈)

J901;J905

A

1008-9667(2016)03-0115-05

2016-07-01

杨 华(1979— ),安徽定远人,南京艺术学院电影电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影视学、舞剧编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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