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公共美术馆与博物馆文化志愿服务的模式与拓展略论
2016-04-04良警宇中央民族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 良警宇(中央民族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我国公共美术馆与博物馆文化志愿服务的模式与拓展略论
□ 良警宇(中央民族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博物馆、图书馆、美术馆、科技馆、文化馆等公共文化机构是我国开展公共文化服务的主要阵地,也是文化志愿服务的场所和平台。文化志愿服务作为公共文化服务创新的重要方式,对于提升公共文化机构的服务水平和服务效能做出了重要贡献。近年来,我国公共文化机构逐步形成了以场馆服务为核心,以流动服务和数字服务为延伸的文化志愿服务模式,这不仅有效缓解了服务人员不足的状况,还有助于服务水平和服务效能的提升,也促进了对公共文化服务方式创新的探索。在新的发展形势下,如何进一步拓展场馆服务的领域和内容,并提升流动服务和数字服务的水平,是公共文化机构拓展文化志愿服务的重要任务。
在此,借中国美术馆举办本次“美术馆文化志愿服务与管理研讨会”的机会,笔者将结合我国的实践以及国外的经验,从当前的三种主要服务形式入手,对于我国公共文化机构——特别是美术馆、博物馆志愿服务的特点、面临的问题以及如何拓展提出初步思考。
一、当前美术馆、博物馆志愿服务的特点与问题
目前,我国美术馆、博物馆的志愿服务工作主要呈现出以下三方面特点:
首先是志愿服务工作主要由公共教育相关部门负责,“服务内容和方式主要围绕面向公众的公共教育活动展开,主要表现为展厅义务讲解以及与公共教育活动组织实施相关的服务性工作”[1]。比如,目前中国美术馆的志愿服务团队包括了讲解组、值班组、服务组和志愿者教员组,队伍中90%的志愿者进行导赏服务工作;首都博物馆的志愿者岗位则主要包括讲解(80%)、教育推广(15%)和开放服务(5%)。
其次是一些一线城市著名大馆的志愿者人数规模小,志愿服务职位一位难求,被录用的志愿者主要为社会志愿者。如中国国家博物馆2002年至2006年共招聘5批志愿者,近三千人报名,只有400人被聘用,相比报名来做志愿服务的人数,比例是8∶1左右。新首都博物馆于2005年招募了首批志愿者,二千多人报名只有二百多人入选,比例是10∶1。从当前这些馆的注册志愿者人数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特点。比如,2016年中国国家博物馆网站公布的注册志愿者人数是148人,而且多年来大致保持着这一规模。中国美术馆的志愿者人数也常年稳定在一百二十人左右。故宫除了第一年有217人以外,其余年份志愿者人数大都在150人上下浮动。
再次是一些地方馆和民营馆的志愿者人数规模大,远远超出了正式从业人员的人数,大学生志愿者占有很大比例。比如有关人士在2013年的调查显示,24家美术馆的志愿者总人数超过2万人,是当时全国美术馆从业人员数量的10倍,其中6家博物馆志愿服务人数超过了1000人[2],主要是一些地方性和民营性美术馆的志愿者规模较大。在这些场馆中,志愿服务对于场馆整体运行发挥了重要作用。比如宁波美术馆,注册志愿者人数达到了7千人,但每年能参加志愿服务活动的只有1—2千人,主要以大学生志愿者为主。天津美术馆的志愿者有近三千人次,志愿者工作在公共教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每周的美术讲坛、针对青少年的美术体验、美术进校园、美术冬(夏)令营等活动都离不开志愿者的服务,因为正式工作人员少、工作量大,近1/3的对外工作要靠志愿者来支持。以上这些特点也展现了当前志愿服务存在的四个不同层次的问题:
第一,虽然一些美术馆和博物馆的志愿者规模超过了在职人员总数,但总体而言,服务部门相对单一,服务项目和服务岗位需要进一步开拓。
第二,对于一些一线城市的大馆而言,不缺少有意愿前来做志愿服务的志愿者,而是缺少充足的职位、合适的服务项目和平台来吸纳更多的志愿者或者说各种层次的志愿者来提供服务。
第三,与一些控制性使用志愿者的一线城市大馆相比,一些地方馆和民营馆虽然广泛应用志愿者,但可能面临着对志愿者的培训和管理的跟进不足,导致志愿者流失率大,特别是大学生志愿者虽然能不断补充进来,以保持志愿者队伍的规模,但不能提供常态化、稳定性的服务。
第四,相比场馆志愿服务,馆外志愿者[3]参与流动志愿服务和数字志愿服务的程度不够。
以上四方面问题既有普遍的共性问题,也有特殊的个别问题,但总体来说,可以归结为如何拓展志愿服务的岗位和项目,以及在拓展服务岗位和项目、扩大志愿者队伍规模的同时,如何跟进对志愿者的培训与管理的问题。以下我将结合场馆服务、流动服务和数字服务三种模式对此做进一步讨论。
二、场馆服务的拓展
我在调查中经常问的一个问题是:一线城市大馆有那么好的场馆条件,为什么不开放更多的岗位给志愿者?得到的回答往往是:这些馆对志愿者的要求高,公共服务部门的人员有限,对志愿者的培训能力有限,目前的志愿者人数已经是接纳的最高限,否则管理和培训都无法跟进。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制约因素,特别是当这些馆的志愿服务岗位主要以导赏服务为主时,对志愿者业务培训的时间和成本很大,队伍的稳定和志愿者的个人素质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因此这些馆也主要以招募能保证持续稳定服务于本馆的有一定文化背景的社会志愿者为主。
但通过进一步研究,我们可以发现形成这一差异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体制编制问题。一线城市的大馆因为有更多的人员编制和免费开馆经费,能够保障招聘带薪人员来完成各类基本服务,因此拓展志愿服务岗位的压力不如一些发展中的地方馆大。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一些地方馆和民营馆因面临编制和经费问题的瓶颈,在探索扩大志愿服务岗位时反而更有动力,开放给志愿者的岗位也更多。所以在看到如宁波馆、天津馆这样的志愿者规模后,我们不能笼统地说,我国博物馆、美术馆的志愿服务规模和岗位开放度远远落后于国外,而是要分类比较,注意到我国不同层级、不同地区公共文化单位的性质、特点和自身条件。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些编制和经费相对充足的场馆不必积极拓展志愿服务形式和开放更多的岗位。在当前深化改革的新形势下,这些场馆也需要进行积极拓展。比如需要进一步提高场馆服务的精细化和服务质量,在提高面向一般观众的场馆服务的质量的同时,还应拓展面向特殊群体服务的内容;在积极拓展场馆志愿服务的岗位的同时,还要拓展流动服务和数字志愿服务等延伸服务项目。
而对于编制和经费相对不那么充足的场馆而言,需要注意的关键问题是场馆志愿服务的岗位拓展并不意味着要以志愿者替代带薪员工的劳动,不能有悖于我国公共服务事业管理原则。
那么如何使志愿者和带薪员工两者之间建立一种良好的共生关系而不是走向相反呢?还有就是如何能拓展志愿服务岗位呢?美国博物馆志愿者协会提出了一些指导原则,这有助于帮助我们能更好地厘清这一问题。
首先是必须明确“志愿者岗位的设定绝不能以节约成本、替代全职或兼职员工为出发点”,要充分认识到志愿者的工作是辅助性的工作。对此,曾担任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的托马斯·尼科尔就以该馆的经验进行过清晰的阐释:“决不用一个志愿者来替代一个雇员,或用一个雇员替代一个志愿者。”他认为两者都很重要。对于志愿者而言,他们“需要有一种归属感,一种贡献感、学习感,以及以创造性的方式作奉献的感觉。他们对这点比拿薪雇员看得更重。”[4]
其次是要设立必要的咨询程序,应当“邀请全馆员工确定志愿者招募岗位”“鼓励博物馆员工提供志愿者岗位,以协助及拓展其工作。”这一咨询程序的主要目的是可以借此理顺关系,建立志愿者与正式员工之间的良好的关系。另一方面的效果则是通过这样的咨询程序,在协调正式员工与志愿者关系的同时,可以更好地了解除了公共教育部门外,还有哪些部门需要志愿者的协助来提高工作质量和扩大服务范围,从而可以开拓除了公共教育部门之外的其他部门的志愿岗位,提高整个公共文化机构的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当然,正式员工需要恰当地确定合适的志愿者培训和监管时间的投入。对此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在该馆的志愿计划的设计中遵循的原则是:“必须提供与需求数量相等的拿薪雇员的合格管理和支持”,他们的做法是“分配了相当于三个拿薪雇员的人去管理和指导志愿计划,外加一个部分时间的雇员管理周末和假日的志愿服务”。[5]
总之,当我们考察不同性质场馆的志愿服务拓展问题时,不能笼统讨论,要分类具体地讨论和研究;要充分认识到志愿者不能代替正式员工,志愿服务是要建立两者之间的一种共生关系,同时志愿者需要正式员工的必要指导和监管。
再次,在具体岗位拓展方面,有相关研究者提出,除了继续拓展创新在(公共教育)这方面的志愿者服务之外,如加强专业培训,培养懂教育、专业化的“志愿者教员”,也可将志愿者服务延伸到美术馆工作的更多方面,如咨询服务、展厅看护、研究策展、资料整理等,吸引更多专业水平较高的志愿者参与美术馆工作。
此外,拓展岗位要从自身实际出发,从细化服务分工开始。公共文化机构要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建立起多元化的志愿服务岗位体系,对每一个岗位进行细致化的岗位描述,并不断加以完善。要让志愿者有自我管理的机会,通过自组织形成有效的志愿者团体和提供组织化、制度化的服务。在这方面,有的美术馆做了很好的探索,如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所实践的“通过分层服务来细化功能及专业特长”,他们直接依托高校美术馆优势,以参与策展、布展、制作甚至创作的专业者队伍资源来分专业、分层次开展服务。关山月美术馆则结合不同类型志工的服务特点,设计志工服务项目,使学生志工、社会志工、机构志工都能在美术馆公共艺术平台上找到自己适合的项目。
三、流动服务的拓展
流动服务是把美术馆、博物馆美好的东西拿出来与社会分享,是延伸公共文化服务机构服务功能、与社会共享艺术快乐的一种服务方式,是一种艺术快递、艺术推广和艺术交流。
事实上,我国的文化志愿服务可以视为是从流动服务开始推进的,即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作为志愿者到边疆到基层地区进行志愿服务。文化部和中央文明办共同组织实施的“春雨工程”——全国文化志愿者边疆行活动、“大地情深”——国家艺术院团志愿服务走基层活动和“9个主题”基层文化志愿服务活动就是典型的流动服务的模式。这种服务模式大多是系统内工作人员以志愿者身份走出机关和公共文化机构,以服务于老少边穷地区、服务于弱势群体和基层群众为主,以增进其文化权益为目标。
本文在此所强调的流动志愿服务是指在进一步做好上述流动服务的同时,如何组织馆外志愿者也参与到面向基层社区、弱势群体的流动服务中来。在这一方面,也有一些地方馆进行了积极探索,如宁波美术馆的“艺术推广型”服务,就是以社区为主,主要把美术馆展示活动定期送到基层单位、社会团体进行宣传,他们设置了专门人员负责跟宁波三十多个社区进行挂钩。中华艺术宫志愿者举办“流动的美术馆”系列活动,使志愿服务活动延伸入高墙,走进社区和学校。总之,流动服务在传播美、关爱美的同时,促进了弱势群体的文化权力,是公共文化机构志愿服务应加强拓展的领域。
四、数字服务的拓展
随着数字技术、网络技术和移动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目前以网站、网页、二维码识别、APP推送、移动导览、微博、微信等为载体的新媒体已成为公共文化机构与公众之间重要的纽带和媒介,数字服务成为公共文化的重要服务形式和服务内容。
目前公共文化机构的数字服务在志愿服务领域的拓展如何呢?根据杨应时在2013年的相关调查,目前美术馆系统的志愿者宣传招募的数字化实现形式还不错,志愿者招募通过网络招募的有96%,而同时通过传统媒体招募和现场活动招募的则分别为54%、33%,可以说这24个调查样本基本实现了网络招募。
但志愿服务网页信息建设却不尽如意。我对国内主要几个大馆以及13个重点美术馆的网页内容进行调查后发现:总体而言,对志愿服务栏目内容的建设水平不高、内容不够充实。通过网页搜索可以看到,我们公共文化机构的志愿服务信息的发布很含蓄,官方网站上似乎对于本馆的志愿服务人数都讳莫如深,网站上对于服务项目的具体情况、岗位要求、志愿者的具体责任和义务等描述相对简单;有的网站甚至对相关服务章程也不提供;而有的虽然也是省级大馆,但志愿者的相关栏目都未列入,而只是以公共教育栏目代替。所以,从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志愿服务网页的建设和信息发布的情况看,数字志愿服务不够细致和专业,还处于起步阶段。
与此对比,在志愿服务发达的国家,数字服务和数字志愿者已经成为志愿服务领域重要构成。比如,在美国施密森博物院体系的志愿者分类中,数字志愿者被单独计数,其数目已经超过场馆志愿者的数目。根据统计,2015年史密森博物院有场馆志愿者6300人,数字志愿者6520人,数字志愿者人数已经超过了场馆志愿者。“数字志愿者”主要通过史密森中心网站开展远程工作,支持策展人和馆方人员对历史文献、文件等进行数字化和可视化处理工作,开展有价值的科学样本的收集和记录工作。这些工作的工作方式是多样化的,依托于史密森的虚拟环境,志愿者可以在全球范围的自己所在的社区工作。依托于施密森的虚拟环境,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世界各地的人,包括研究人员、教育工作者和学生们,在网上参观史密森尼博物院。2016年,网站参观者达到了79503308人,网站参观满意度达到81%。这其中就有志愿者为这一满意度所做出的幕后的贡献。
此外,适应阅读和学习碎片化时代的需求,还可以组织志愿者参与微信平台、微视频、微课程开发等项目。西安美术馆的公共教育微信平台就推出了“艺说”栏目,这是西安美术馆公共教育部基于“中小学生艺术素质教育讲堂”项目衍生策划推出的一项公益项目。此项目用视频/音频讲解的形式,向社会进行基础艺术知识普及,从志愿讲解者自身的视点出发解读艺术经典,并带动大家一起欣赏和解读艺术名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总之,我国公共文化机构所形成的以场馆服务为核心,以流动服务和数字服务为延伸的文化志愿服务模式,促进了对公共文化服务方式的创新。在新的发展形势下,我们应当根据时代发展的要求,积极借鉴先进经验,进一步拓展场馆服务的领域和内容,发展流动服务和数字服务,提升公共文化机构的服务质量和水平。
注释:
[1][2]杨应时《国内美术馆志愿者工作调研报告》,载《中国美术馆》2015年第1期。
[3]美术馆、博物馆公共文化机构的志愿者可以分为两类:馆内的正式员工作为志愿者进行志愿服务活动,称为馆内志愿者;非馆内员工作为志愿者参与公共文化机构组织的志愿服务活动,称为馆外志愿者。
[4]托马斯·尼科尔《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内的志愿服务》,沈毅译,楼光庆审校,《中国博物馆》1988年第2期。
[5]杨应时《国内美术馆志愿者工作调研报告》,载《中国美术馆》2015年第1期。
首届中国美术馆收藏青年美术家作品展(任予飞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