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对外传播的文化选择

□焦若薇刘红



新疆对外传播的文化选择

□焦若薇刘红

【摘要】全球化时代，由文化的差异与误解而导致的文化冲突成为深刻影响国际关系的重要因素，这凸显了一国对外传播文化选择的重要性。中国新疆对外传播文化选择的目的是树立国家形象、维护国家利益。为此，在遵循“真善美”总原则的前提下，以“新疆形象中国魂”“以同求通，以异求识”的次生原则进行中国新疆对外传播的文化选择，更能清晰地、完整地、准确地传递中国新疆的形象。

【关键词】对外传播；文化选择；新疆形象

新疆是我国对外传播的桥头堡，与8个国家接壤的区位凸显了其对外传播的跨文化性。中华文化要跨越文化差异与文化误解的重重障碍走进异文化的语境，并且引起共鸣，就不能不对文化有所选择。新疆对外传播中华文化是有选择的，但调查与分析发现，这种选择基本是：一从我出发，二靠感觉，缺乏对形成信息或者新闻传播文化价值的考量。基于此，传递给受众的中国形象及中国新疆形象是模糊和不完整的。对外传播的文化选择直接关系着如何树立国家形象、维护国家利益，选择不当有时甚至会走向愿望的反面。

新疆对外传播的文化选择首先是如何选择，其次是选择什么，前者是文化选择的原则，后者是文化选择的内容。

一、新疆对外传播文化选择的原则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中国新疆文化绚丽多彩，是对外传播丰富的文化资源，文化选择就是把文化资源加工成文化产品的过程。新疆对外传播的文化选择应该遵循以下原则。

（一）“真善美”的总原则

国家形象是一种以文化为内容的信息传播，文化涵盖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精华与糟粕、先进与落后，真假、善恶、美丑并存。文化“走出去”的应是良好的国家形象，文化的精华、先进、真善美就是良好的。“精华”是文化中最精粹、最优秀的部分，滋养并延续着民族共同体的生命，有了它，文明的薪火才会绵延不绝。“先进”则是文化中最有生命活力的部分，它促进文化创新，推动社会进步，永葆文化生命之树常青。而“真善美”是文化精华与糟粕、先进与落后的实践尺度与价值判断。人类的文化实践首先要把握每一类事物所具备的客观规律性即“真”，有益于人的生存发展即“善”，应该是人生命活力的自由能动的表现即“美”。“真善美”既是人类一切活动的终极指向，又是人类文化共同的价值取向。在全球的文化交流语境中，一个“真善美”的国家形象或者地区形象可以获得更高的认可度。当然，各种文化有其生存发展独特的地理环境与历史轨迹，如美国文化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所言，文化是特定的民族、国家独有的“一只陶杯”，有其独特的“真善美”内涵与表征。这既是“我”与“他”的区别，更是全人类的组成部分。所以，“真善美”是新疆对外传播文化选择的总原则，其含义有两层：一是中华文化包括新疆文化的“真善美”；二是体现了人类文化共同的“真善美”。

（二）“新疆形象中国魂”的次生原则

对外传播中国新疆形象是新疆对外传播的主要任务，文化选择的中心是中国新疆文化。中国新疆文化对外传播是“我”的信息进入“他”的语境，以期“他”认识了解并且理解“我”。新疆文化的选择就是回答“中国新疆人是什么样”。那“我”就要说明“我是什么样”即“中国新疆人是什么样”，进而说明“真善美的中国新疆人是什么样”，而“真善美的中国新疆人”应该是“新疆形象中国魂”。

新疆文化是一体多元的中华文化中的一元，它的深层结构深受中国大传统的制约并保有中华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同时，独特的地理气候、多种族聚居繁衍的历史、多种异质文化的激荡、多宗教汇集交合的因素，熔铸出个性特异的新疆地域文化。所谓“新疆形象中国魂”就是以个性特异的新疆地域文化表征中华文化的核心价值观。中华文化的核心价值观是中华民族的共同价值观，也是中国各地域文化的共性，共性寓于个性之中。个性鲜明的文化事象才能更深刻地表现文化的共性。而“我”文化的共性对“他者”文化则是个性。国际传播中成功的国家形象的塑造都在于巧妙地把握了文化的个性与共性。

新闻与传播研究

中华文化的核心价值观非常清晰，“新疆形象中国魂”的难点在于新疆文化个性内核的把握。在查阅文献资料和访谈过程中，我们发现对新疆文化特征或特质的表述最多，且比较一致，但是却缺乏认可度高的对中国新疆文化内核个性的提炼与概括。

新疆，古称西域，到清朝（1759年）称“西域新疆”或“新疆”。新疆在历史上处在丝绸之路的要冲，东西方文化在此交会，许多民族聚居此地，生活在这一地域的各民族相濡相融所形成的共同文化成为今天的新疆文化。“新疆文化”是一个扩展了的概念，从历史形态看是由西域文化和清朝新疆建省至今的文化组成，从文化发展阶段看，包括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横向看，是一个多源生成、多元并存与发展的文化体系；纵向看，是一个多层次的多元一体的文化体系，它是一种混合、多元、多层次的复合文化。”在中华文化诸地域文化中，“多元性”是其最突出的特征。

这种“多元性”表现在新疆文化的组成是多元的：多种文化类型、多民族文化、多种宗教文化、多种文化圈。

“多元性”还体现在新疆文化的构成是多样的，不但同一语族的文化会显现出多元性特征，甚至同一个民族在不同的地区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文化风貌。因此，在现有传播内容的影响下，导致许多受众认为新疆文化就是维吾尔族文化、新疆人就是维吾尔族人这样的观念，这既是对传播内容形成的刻板成见，也是受众对新疆文化“多元性”不了解造成的误读与误解。

文化表象的宗教性也是新疆文化的显著特征，它具体表现在文化载体、文化形式和文化象征上。新疆少数民族大多是以民族群体的形式信仰某一宗教。新疆的伊斯兰文化是地域化了的伊斯兰文化。

新疆文化表象的宗教性是新疆对外传播塑造中国特别是新疆形象的难点。回避，有碍形象的真实完整，也会给受众造成误解，认为新疆少数民族没有信仰自由，易授人以柄，甚至会被利用制造出“新疆的民族宗教问题”。因为，共同的宗教信仰淡化了民族差异，增强了民族文化的同一性，这种同一性反过来又强化了其宗教信仰。而民族文化表象的宗教性使得“宗教具有了一种民族象征意义，这样，对待某个民族宗教信仰的态度，常常被看成是对待这个民族的态度”。那么，在当前国际背景下，简单回避宗教问题，是否会助长泛伊斯兰主义及泛突厥主义思潮，进而强化跨界民族认同、民族意识，降低国家认同与国家意识？这是我们应该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开放性或者包容性是新疆文化的另一个特征（或曰整合性及交融性），正如远方视野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裁王勇所言：“接收所有的东西，不排挤任何一种文化。”新疆文联原主席刘宾也认为新疆的“各文化能够协调、无根本的矛盾冲突”，从而形成新疆各民族文化共享现象。通过融合、激荡、接纳，新疆各民族文化之间、不同文化类型之间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共享关系，进而形成不同文化融新疆文化为一体的文化大气象。

新疆文化的“多元”是存于“一体”的。“一体多元”就是新疆形象。对外传播若只考虑“多元”，易造成传播形象模糊与碎片化的态势。所谓“一体”，存在多种解释。如：“一体”是指新疆各民族有着共同的家园，其文化都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再如：“一体”指各民族的发展相互关联、相互补充、相互依存，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已结合成为一个整体。我们认为，新疆文化的“一体”，应该是对中国新疆文化内核个性的提炼与概括，这个“内核个性”应该是新疆文化的DNA，提炼与概括新疆文化内核个性非常重要，特别是对外传播。在调研过程中，新疆大学孟楠教授提出：“新疆文化内核的个性是博纳万物，交融一心。”

从文化从属看，新疆文化是在中华文化这个大“一体”中的地域性“一体”；从民族看，新疆47个民族同为“中国新疆人”；从地域文化体系看，是新疆多元文化的同一性即统一性。我们认为，“统一性完全不同于一致性,它不是基于消除各种差别,而是基于使这些差别在一个和谐的整体中整合”。从新疆各民族文化价值观看，应该具有共同的核心价值观。所以新疆文化的内核个性应该是中国新疆文化价值观层面的、可以准确表述新疆文化本质同时又可以反映其与中华文化核心价值观联系的概念。这个概念，在新疆师范大学教授迪木拉提·奥迈尔博士看来，应该“像烤肉签一样，你可以串任何肉，肉是任何文化，吃掉后还是剩下签子”。这就是“新疆精神”，而“爱国爱疆、团结奉献、勤劳互助、开放进取”的“新疆精神”就是中华文化核心价值观的新疆表现。这就是“新疆形象中国魂”的核心基因，因为“新疆精神源自对中华民族精神的继承和弘扬，源自新疆各族人民在历史长河的文化积淀，源自新疆改革开放的伟大实践”。

（三）“以同求通，以异求识”的次生原则

新疆对外传播区域的国际方位、对外传播关系的多向度及传播对象的多极化，要求文化的选择必须“以同求通，以异求识”。“同”即文化中的共性就是人类文化共有的“真善美”，文化中的差异性就是文化的个性。对人类文化差异的关注，是跨文化传播研究的立足点。新疆对周边国家的传播必须站在国际传播的高度，以文化中的共性寻找文化的认同，以文化中的差异性寻求传播的吸引力。

新闻与传播研究

尽管周边国家是中国的友好邻邦，可是由于现实各种利益、大国势力的影响及民族主义情绪等多种因素的作用，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在周边国家往往表现为执政党热在野党冷、高层热民间冷。2010年因租地风波，哈萨克斯坦掀起新一轮反华浪潮就是一个信号。新疆对外传播的渠道并不是畅通无阻的。新疆对外传播选择“同”是要建立可以与周边国家文化交流的语境，以文化“共同的意义空间”求得“通畅”的对话空间。目的是“以异求识”，展示说明中华文化及新疆文化不同于中亚伊斯兰突厥文化的“异”，使其可以认知乃至认可“真善美的中国新疆”。能够达成传播的态度认可，效果已是相当理想了。

中国新疆文化与中亚文化最大的“同”，是在跨界民族、语言、宗教及由此“同”形成的一些传统习俗。但是，这是族系、语系和教系的“小同”，内里的结构却“大异”。中亚与新疆虽有大致相同的自然人文条件，但文化发展的历史却不尽相同。中亚历史上是许多种族和不同文化的集散地。其文化大致历经前突厥-伊斯兰化、突厥-伊斯兰化、俄罗斯化，到苏联解体、俄罗斯文化主角的退位。伊斯兰复兴的文化思潮强劲涌入，激活了被俄罗斯化所遏制的中亚社会居民原有的伊斯兰情结。不过，俄罗斯文化只是主角的退位，影响了中亚近两个世纪的俄罗斯文化已经化入中亚文化结构中，甚至有学者称现在的中亚文化是突厥-伊斯兰-俄罗斯化的文化。“突厥人给这里带来了主要的民族成分（塔吉克除外）和突厥语,阿拉伯人给这里带来了阿拉伯文字（用阿拉伯字母拼写突厥语）和深及灵魂的宗教信仰,俄罗斯人给这里带来了俄语及其与现代社会更加相适应的统治方式。”

新疆虽然也是四大文明、东西方文化的交会处，新疆文化的形成却始终是在中华文化“一体”中进行的，其特质是中华文化化。新疆各民族具有求统一的文化定势和共存共荣的价值取向。所以，新疆的跨界民族对民族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身份——中国人的认同高于族裔的认同。课题组采访了不少出国的新疆人，因为相貌、语言等，常常会被问：你是德国人吧？你是土耳其人吧？你是吉侨（吉尔吉斯斯坦国民）、哈侨（哈萨克斯坦国民）吧？而他们给出的答复往往是：我是中国人或者我是中国新疆人。“在一个不断爆发文明冲突、宗教摩擦的世界里,新疆却成了一个多种文化相互交融、共存以及彼此促进之地。”与此相反，中亚文化更倾向于“多元”甚至“多极”，跨界民族往往偏重认同族裔文化，这成为分裂和民族主义的土壤。

新疆文化与周边国家文化最大的差异是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制度及现阶段的主流文化，这些极为明显地表现出与跨界民族的差异。以生育为例，新疆跨界民族基本选择计划生育、优生优育，而中亚跨界民族却是“孩子是胡大给的，给多少生多少”。新疆跨界民族的通用语为汉语和维吾尔语，而中亚跨界民族的通用语是俄语。饮食方面，新疆跨界民族在保有民族传统的同时汲取了中国其他民族的饮食方式，变单一的肉奶制品为多样的饮食结构。中亚跨界民族饮食习惯可以清晰地看到俄罗斯风格。比如，新疆哈萨克族的奶茶是咸味的，而哈萨克斯坦的哈族奶茶却是甜味的。这些反映到生活各个层面的“异”是周边国家受众最想了解的，也应该是中国新疆对外文化传播选择的重要内容与兴趣点。

二、文化内容选择范围

有了明确的原则，内容的确定便水到渠成。问卷调查的数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显示新疆对外传播受众对传播内容进行选择的特点，这是新疆对外传播内容的参照点，新疆对外传播定位及选择原则是内容选择分类的逻辑依据。特别要说明的是，分类根据不同，选择的内容会呈现不同的侧重。我们没有按照时间来划分传统与现代，因为文化是动态的过程，所谓传统文化是文化生活的过去时，传统文化存在的历史环境已经终结，留下的则是文化传统。新疆文联原主席刘宾认为，“文化传统一直活跃在当下及将来的文化过程中，现在的民族文化已不是原生态的了，走出去的都是现代文化的产物——歌舞作品风格、形式、技法突出民族特色，也运用了不少现代的表现手法，比如服装、乐器、舞台布景等。木卡姆演出有现代元素。现代文化一定包含对传统文化的吸收改造，被承传的传统文化在经过现代文化改造之后，也成为现代文化的一部分。现代文化不是一种模式，每个民族、国家都有自己的现代文化的表现形式，其文化现代化过程必然保存传统文化的内核”。

新疆文化极为丰富，课题组对内容的分类以媒介内容分析报告的文化指标体系为基础，根据象征性互动理论，“共通的意义空间”是传播得以进行的前提，所以，把文化内容分为三个层面：一是物质文化，二是非物质文化，三是制度文化。

新闻与传播研究

表1：文化内容选择分类表

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是比较容易建立“共通的意义空间”的内容，可以说是“大众话题”，制度文化则是需要选择传播对象并且谨慎注意传播角度与技巧的，是“小众话题”。这就更需要在传播中细分受众，寻找可以产生“共通意义空间”的、进行对话的中国新疆文化，使对外传播努力实现对差异的愉快承认。

三、文化传播模式选择

（一）文化传播的顶层设计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和灵魂，是国家发展和民族振兴的强大力量。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当代中国文化还没有最终确立市场经济文化，尚处在传统农业文化、现代工业文化及后工业文化的交叉矛盾的三种文化之中。面对纷繁复杂的信息群与文化群，当代中国应怎样进行文化选择，急需党和国家从全球视野出发，做好顶层设计：要制订中国文化“走出去”工程长远发展的战略规划，加快上合组织成员国家与新疆教育、文化、科技、经贸等方面的交流平台建设，拓宽各方宣传渠道，建立国际汉语文化传播机制，提升新疆的国际影响力。

（二）文化传播的媒体渠道

目前，新疆媒体尚需对中亚地区增加传播内容，扩大传播覆盖面与传播渠道。及时了解中亚国家媒体的中国形象及世界图景，改变过去单一的、灌输式的、过于直接的传统宣传模式，多了解对方的接受习惯，包括各国、各地区、各民族的文化模式，构建新型的“中国故事图景”，让我们的传播能够被国际社会乐于接受，能够听进去。构建好“丝绸之路经济带”之下今天中国的形象，传播好今天中国的声音，讲述好今天中国的故事。同时，传播的双向性，也表现在对中西亚国家的国民认知、媒体报道、网络信息等的了解，反馈他们的态度与认知。

（三）文化传播的交流“中介”

人类共同的文化载体是历史记忆中的传说，中亚各国之间有着共同的历史记忆。通过追忆过去的故事、民族的记忆，常常能唤起今人的联想。无论是文学创作、音乐、影视传播，还是饮食、服饰、建筑风格，都在演绎着文化的交流“痕迹”。

（四）文化传播的选择焦虑

面对纷繁复杂的信息群与文化群，当代中国应怎样进行文化选择？文化选择引发选择焦虑。我们既要着手文化的现代化，又要着手人的现代化与全面发展；既要重视文化的全球化，又要保护和发展本地区、本民族的特色文化。只有做出慎思明辨的选择，才能形成中国力量的特色文化。要克服畏难心理，敢于选择和担当，开通今日中国“丝绸之路经济带”不仅仅是一个经济的问题，新疆作为桥头堡，承担大量的人文交流与商贸交流的“民心”工程。要加强人文交流，关心民生项目，充分发挥“丝绸之路经济带”人文交流中中国文化的引领与辐射作用，促进沿线各国民心全面相通，并以此为契机，实现我国边疆的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

（五）文化传播的“自觉”选择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的文化传播，首先要确定的是面对问题的态度。文化全球化是当代中国文化选择面临的新变化与新形势，文化全球化是一种必然，不管是“让新疆走向世界”，还是“让世界了解新疆”都有利于文化的交流，也有利于文化的创造。当然，这也对民族文化的发展提出了挑战。在文化全球化的过程中，我们更需要一种自觉的态度。应对文化全球化，要调整好心态，我们既不能草木皆兵、小题大做，也要看到西方文化对我们提出的挑战，反对文化霸权，反对文化帝国主义。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疆国际传播中的区域形象构建与传播策略研究”（项目编号：12XXW004）、区域传播与新闻史研究]

（焦若薇为新疆财经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院长，教授；刘红为新疆财经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教授）

编校：董方晓

新闻理论体系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