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左翼党的困境与尴尬

王 琰

(山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250199)



德国左翼党的困境与尴尬

王 琰

(山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250199)

向来在德国议会中以抗议者形象出现的左翼党第一次在政党联合中以第一大党的身份组建州政府，这对于年轻的左翼党来说既是一场挑战，又是一次机遇。而长期被外界另眼相看的左翼党人在政界树敌重重，他们如何左右逢源，并且平稳过渡到一支成熟而又“正常”的政党，这将成为左翼党成员今后要思考的问题。从地方州层面来看，左翼党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但在联邦议会中的左翼党仍然任重道远。

德国；左翼党；困境

2014年9月14日，左翼党(Die Linke)在德国东部图灵根州议会选举(91席)中以28席的成绩成为该州议会上的第二大党。对于左翼党来说，在地方议会选举中取得这样的成绩并不值得庆幸，因为左翼党在东部州“通过竞选成功和参与执政”俨然成为“一个稳固的政党”[1]，他们在萨克森(27/126)、萨克森安哈尔特(29/105)、勃兰登堡(17/88)这些东部州议会选举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但这一传统的“反对党”在图灵根州议会上爆出了更大的冷门：左翼党、社民党与绿党经过协商组成了“红红绿”联合政府。由于左翼党在议会席位上占据多数，图灵根州长一职自然落到该州的左翼党党团主席波多·拉梅洛(Bodo Ramelow)身上。但这样并不能让年轻的左翼党高枕无忧，因为不管是在联邦议会还是州议会选举中，执政党的角逐绝非不同政党之间的“组合游戏”。为了进入更高层面的联合政府，左翼党还需要做出更大的努力。本文尝试从多个层面探究左翼党在德国议会中所面临的困境与尴尬，挖掘左翼党在通往执政党道路上所遇到的阻力以及未来的发展空间。

一、崭新却“不纯洁”的政党

从成立时间来看，左翼党算不上一个在德国议会中通过摸爬滚打站而站稳脚跟的政党，而是一支经过重组联合之后的年轻政党。2007年，劳动与社会公正党(WASG)与民主社会党(PDS)两大左派政党联合成立了新的德国左翼党。左翼党一跃成为德国政治舞台上最有影响的左翼力量，但这并不意味着声名鹊起的左翼党可以野心勃勃地进行政治角逐，首先摆在其面前的是如何抵挡住政治界内外的质疑声。民主社会党前身社会统一党(SED)在民主德国的执政背景使该党始终无法摆脱东德的阴影。劳动与社会公正党在2004年由于对党内执政路线不满而从社民党中脱离并组建成为独立政党。即使经过了两党合并，原民社党员在人数上仍占多数，不少资历较深的党员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这段经历也无疑成为其他政党在政治角逐中的谈资与话柄。

左翼党联邦议会党团主席格列格尔·居西(Gregor Gysi)作为政党内的核心人物，凭借独具特色而又犀利的政治言论成为德国政坛中曝光率极高的政治人物，同时也成为左翼党进行政治宣传的精神领袖。但有媒体指出，作为“非正式工作人员”的居西曾向斯塔西提供过相关情报。这样的指责使得居西陷入了一场持续数年的纠纷之中，其他政党同样也对这一爆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希望通过这一丑闻的升温发酵，将左翼党这一头号人物逐出政界。

类似的不愉快经历不只发生在居西身上，不少左翼党内的核心人物也受到了质疑。对左翼党的信任危机始终没有停息：从左翼党宣布成立开始，他们就处于联邦宪法保护局的监视之中，左翼党中总共25名联邦议员受到了监视。尽管这一监视丑闻因受到其他党派成员的指责而告一段落，但这种带有歧视色彩的针对性事件给左翼党留下了难以承受之殇。

二、左翼党与总统高克

左翼党与现任联邦总统约翰西姆·高克(Joachim Gauck)之间的恩怨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出生在东德的高克从青年时代就立志成为一名“人权斗士”，其特立独行的作风与家庭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高克的家庭很早就成为斯塔西的重点监视对象，而他的父亲在高克幼年时代就被当局发配到西伯利亚劳工营进行“改造”。经历家庭剧变的高克从此对苏联的集权统治以及东德的政治体制产生反感，以致后来经常在言论上对当时的政府进行攻击。他不遗余力地对“原民主德国的领导人、当局的各级人员”进行谴责，要求他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认罪，并接受“道德上的惩罚”[2]。

作为社会统一党的接班人，高克对民社党耿耿于怀。之后的左翼党与高克展开了马拉松式的论战：高克对左翼党提出的政治主张并不认同，而左翼党也对高克的政治言论提出批评。例如，在海外派兵问题上双方各执一词，高克对“哈茨-IV”改革方案的支持也激怒了左翼党人。双方矛盾最终在2010年联邦总统大选中爆发。

前任总统霍斯特·科勒(Horst K·hler)的意外辞职导致了总统大选的提前到来。在选举之前，议会各党派需要提名各自的总统候选人。在反对党联盟中，社民党与绿党在没有左翼党参与的情况下秘密达成一致，提名上届竞选者高克为候选人。社民党与绿党心中早已有了各自的“如意算盘”：通过支持人权主义者高克，可以尽量争取中产阶级的支持。左翼党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陷入了被动局面：如果不支持高克，就代表他们公开表示与人权对抗，这样不管是对政党自身还是选民来说都是丢脸的事情；但与高克长期积聚的恩怨使得他们在这次选举中丝毫不留情面，否则左翼党会被人诟病为“两面派”。在之后的多次讨论中，左翼党无法与高克达成一致，最终在表决中艰难地投出了自己的弃权票。这一事件使左翼党失去了与高克冰释前嫌的机会，并由于社民党、绿党的“背叛”而留下伤疤，最终失去了一些选民的支持。

三、执政图灵根

经过总统选举后的惨痛教训后，左翼党要想重新改善自己的形象，抓住联合执政的机会，必须要学会主动与自己的“昔日伙伴”社民党修补关系。“拉方丹的退出、左翼党和社民党领导人的更换”为两党联盟提供了条件[3]。在近几次各州议会选举中，“红红”联盟的计划正在重新酝酿之中。在黑森州，社民党的一些人“主张不要与左翼党划清界线”，而该州的左翼党主席韦斯勒(Wissler)表示，“这种联合与个人恩怨无关，而是因为有共同的政治主张。”[4]

在图灵根州议会达成的一致似乎证实了两党之间确实可以存在一种完全友好的伙伴关系。早在2009年的州议会选举中，人们就看好左翼党与社民党的联合执政。但当时社民党议会主席马彻(Matschie)因为与左翼党主席拉梅洛的个人恩怨而拒绝了“红红”联合，他也因此受到党内人员的谴责，坐收渔翁之利的基民盟赢得了该州的竞选。

2014年的新一届议会选举中，左翼党以28席在各议会党中居第二名，而社民党仅取得12席。在这种局势下，与左翼党联合成为社民党内一致的呼声。经历上次失败的马彻在巨大压力面前提出放弃竞选党主席的机会，由博泽维恩(Bausenwein)接手。但在几次民意调查中，“红红”联合并不能组成议会党多数，因此必须将绿党拉入阵营中。起初，绿党也对左翼党抱有戒备之心，但当新任联合政府在“联合宣言的序言中明确提出不承认过去民主德国的合法政权”[5]主张时，“红红绿”三党正式达成一致。

对于入主图灵根州政府的左翼党人来说，他们必然会受到各种疑虑的困扰。联合政府成立当天，联邦总统高克就在德国一台的电视采访中公开质疑左翼党能否在德国联邦州中担当起执政大任。这次成功更像是联邦议会两大党的角逐：联盟党与社民党为了应对未来的联邦选举而不得不对州选举加倍重视。社民党如果不主动拉拢其他党派，图灵根州议会必然落在联盟党手中。在社民党领导图灵根州政府无望的前提下，只要能够成功防止联盟党成为执政党就是一种成功。在两大党激烈竞争之下，左翼党似乎被推上了执政宝座。

四、左翼党的发展前景

左翼党在联邦州议会所开创的执政先例为今后更多机会的联合执政作了很好的铺垫，图灵根州也成为左翼党推行政策纲领与检验执政能力的“试验田”。左翼党需要向外界证明，他们能够并且始终致力于“维护社会公平，促进社会、政治和文化各方面的共同参与，支持社会生态发展的各种具体性工作”[6]。

在联邦层面，自民党在上届议会选举中的惨败使得左翼党的地位凸显，并顺势成为联邦议会中的第三大党，但想要与其他政党联合执政仍旧困难重重，即使形势再好，其他议会政党也会“排除与左翼党联合组阁的可能性”[7]。仅凭借左翼党长此以往坚持的“社会公平”口号并不能将其顺利地推进联邦议会的执政党席位之中。联邦不同于州层面，虽然左翼党在他们的东德故乡中有较深的影响和不错的群众基础，但仅凭借来自东部新州为数不多的支持者是不够的。

左翼党要完成这一长远任务，首先要拥有足够的选民基础，争取全国范围内更多的选民，证明本党政治主张的可行性和值得信赖的执政能力。其次需要与其他利益相关的政党维持良好的伙伴关系：与左社民党一同提升彼此的默契度，通过今后多次合作进行磨合，求同存异。同时与带有戒备心理的绿党建立一种彼此信任的关系，为此左翼党需要表现出更大的合作诚意。最重要的是通过自己的政治主张来获得更多的支持率，建立一支强有力的政治与社会联盟，制定出一份带有左翼党特色以及政治影响力的纲领。这一过程需要社会更多力量参与进来，它以“社会生态性改革为基础，并得到工会、社会运动和人民群众的支持”[8]。

中右翼传统较深的德国难以接受一支带有左倾方向的左翼党进入联邦执政党，在联邦层面上实现左翼党“与社民党的联合还遥遥无期”[9]。早在半个多世纪以前，经过党内改革之后的社民党将自己打造成一支“中左”的全民党。类似的改革也许同样会发生在左翼党身上，但这样只会给德国带来另一个社民党。左翼党的铁杆选民真心希望看到的是一支与众不同的左翼党，而且这样的改革必然也会伤害到原劳动与社会公正党成员的感情。如何作出两难选择是左翼党今后改革主要面临的问题。

五、结语

左翼党面对着多方的尴尬与无奈。在成为联邦议会第三大党的道路上，左翼党克服了一次次的难题。但摆在面前的问题是如何突破第三大党这一瓶颈。虽然支持率仅位于联盟党与社民党之后，但与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较为明显的。简单来说，左翼党在政党竞争中无非要做好“一上一下”“一内一外”的全面准备：政治上层中与相关政党维持稳定的关系，防止自己陷于孤立的局面；通过鲜明的政治主张在群众层面中争取更多的支持率；党内层面更要加强彼此派别的团结，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政治纲领；党外层面加强宣传工作，提升左翼党的自身形象。但左翼党要实现自身质的突破在短时间内还不具备成熟的条件。

[1]米夏埃尔·施托伊伯著，王程乐译.左翼党及其对未来德国政党体制和政府组阁形势的影响[J].德国研究，2008(4):14-20.

[2]Jochen.Die Akte Gauck[EB/OL].(2012-02-28)[2016-01-11]. http://duckhome.net/tb/archives/9897-Die-Akte-Gauck.html.

[3]张莉.全民党危机、政治机会与德国左翼党的前景[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0(3):52-55.

[4]ZEIT ONLINE,mpi.Linke bietet Rot-Grün in Hessen Tolerierung an[EB/OL].(2013-9-26)[2016-01-11]. http://www.zeit.de/politik/deutschland/2013-09/hessen-linke-wissler-spd-schaefer-guembel-tolerierung.

[5]Unbekannter. Linkspartei, SPD und Grüne pr sentieren Koalitionsvertrag[EB/OL].(2014-11-20)[2016-01-11]. http://www.kleinezeitung.at/s/politik/aussenpolitik/4599761/Thuringen_Linkspartei-SPD-und-Grune-haben-sich-in-Thuringen-geeinigt.

[6]Cornelia Hildebrandt,Meinhard Meuche-M·ker.Linke Regierung, Chancen und Herausforderungen radikaler Realpolitik[EB/OL].(2010-04-01)[2016-01-11].http://www.rosalux.de/publication/35988/linke-regierung.html.

[7]刘慧.左翼党的历史、现状与未来[J].党政研究，2014(1):88-91.

[8]Cornelia Hildebrandt, Meinhard Meuche-M·ker. Linke Regierung. Chancen und Herausforderungen radikaler Realpolitik[EB/OL].(2010-04-01)[2016-01-11].http://www.rosalux.de/publication/35988/linke-regierung.html.

[9]Oskar Lafontaine. Left turn ahead [EB/OL].(2010-01-28)[2016-01-20]. http://www.economist.com/node/15407891.

The Struggle and Embarrassment of Die Linke in Germany

WANG Yan

(Shandong University,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Jinan Shandong 250199,China)

Die Linke appears firstly as the leader of the coalition to form a new government on the state’s level, which contrasts its former role as the opposition faction in the parliament. Its means not only a challenge but also a chance for die young Linke. In the future, Die Linke should solve the problem to be confronted, and how to transit from an unusual to a usual Party in the political struggle. On the state’s level, Die Linke really comes to prominence, but it has a long way on the federal level.

Germany; Die Linke; difficulty

2016-04-21

王琰(1990- ),男，硕士研究生，从事德国国情与外交研究。

D751.664

A

2095-7602(2016)09-0045-03